少爷

作者:彭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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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6 章


      沈敬章?!

      沈知渊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如雪。

      那是他的远房大伯!父亲沈敬行的堂兄!虽与主支往来不算密切,但逢年过节亦有礼数走动。

      怎么会是他?!

      陆峥也愣住了,猛地看向沈知渊,看到他脸上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心中霎时明了——沈知渊对此事毫不知情!

      一股冰寒彻骨的怒意与后怕瞬间席卷了陆峥。幕后黑手,竟然是沈知渊的族亲!那这一路追杀,沈知渊知道多少?他......

      就在陆峥心绪翻腾、疑窦将生未生的刹那,沈知渊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声音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和斩钉截铁的狠决:“陆峥,看着我。”沈知渊知道陆峥一上头就会发疯,迫使他必须冷静下来!

      陆峥抬眼,对上沈知渊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那里面没有慌乱,没有虚伪,只有被背叛的冰冷怒火和一种与他同进退的决绝。

      “我不知情。”沈知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若真是他所为,他便不是我大伯,而是我沈知渊不共戴天的仇人!陆峥,这件事,我与你一起查到底!我要亲自问问他,为何要陷害忠良,让我沈家蒙羞!”

      他的信任毫无保留,他的立场清晰坚定。瞬间击碎了陆峥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冰裂隙痕。

      陆峥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伤口因用力而剧痛,他却浑不在意,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火焰,是愤怒,也是被全然信任后的滚烫慰藉。

      “好。”他哑声应道,目光转向赵循,“赵大哥,可知那沈敬章如今具体在何处?”

      沈知渊涩然回答:“便是内阁次辅,如今在这京中,是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了。”

      赵循点点头,“说不定这些人也是他派来灭口的。你们还是小心为上,下次不一定这么幸运能遇到我们。告辞。”他也怕惹来杀身之祸,赶紧离开。

      二人不得不开始东躲西藏,居无定所。甚至连背后的人是谁都完全没有头绪、没有证据。

      不过几日,陆峥外出采买东西,推门进来,带进一股潮湿的冷风。他肩头微湿,目光沉郁,径直走到桌前,将一枚被雨打湿的纸卷放在沈知渊面前。

      “赵循死了。”他声音沙哑,像粗砾磨过石头,“昨夜,淹死在坊市下的河道里,官府定了失足落水。”

      空气凝滞,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棂的单调声响,嗒,嗒,嗒,敲得人心头发慌。

      陆峥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

      这就是皇帝看住他、不让他回来不让他离开的原因么?

      沈知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暖意透过薄胎白瓷渗入指尖,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窗外,京城暮春的雨丝斜织,将院中那株老海棠洗得凄艳,碎红零落,黏在青砖缝里,像凝固的血痂。

      他苦笑,实在是他也没招了。

      仿佛二人行至山穷水尽,无法坐看云起时,远处似乎有看不见的手在死死按住二人不得呼吸。

      “我去见见你家那位.......大伯,沈敬章是吗?”

      陆峥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沈知渊眸色暗淡,这不是最佳的方式,最恐功败垂成。

      沈敬章可不是沈敬安那种宵小之辈,是内阁次辅,是权势滔天之人。

      即便在京城这个,一块砖扔出去,砸死三个权贵的地方,沈敬章依然算是个人物。

      沈知渊思忖许久:“我去吧,你去,不合适。”

      陆峥左右来回的疾走,“也是,你比我沉静,我真怕我......又把人得罪了。”

      毕竟朱煊治你可以有恃无恐,可是沈敬章......那未必会宽容你。

      陆峥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缓缓握住沈知渊的手,那样的冰冷柔软,慢慢贴在脸上,望着他。

      “其实我一只很自卑,不清楚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我。我只是一个......莽夫而已。你是沈家的少爷,坐拥家财万贯,有父母疼爱,有显赫亲族,为什么要跟我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还时不时.....深陷危机。若是现在你后悔了,你不想了,我也不会怪你,我只怕你受到伤害,而我保护不了你。”

      陆峥眼眶湿润,自怨自艾:“我是个,无用的人罢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哽咽了起来。

      沈知渊的手指还停留在陆峥湿润的脸颊上,那滚烫的泪灼得他指尖发麻。他凝视着眼前这个总是显得无坚不摧、此刻却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无用?”沈知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窗外的雨声,“陆峥,你看着我。”

      他迫使陆峥抬起眼,那双总是盛着桀骜或戏谑的眸子,此刻只剩下迷茫的红痕。

      “我看重的,从不是你是罪臣之子还是将军之后,我看重的,是易怀墨,是陆峥,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几乎要嵌进陆峥的皮肤里:“东躲西藏又如何?深陷危机又怎样?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若说喜欢你什么,我只自知,没有你便不行。”
      “陆铮,是我要留住你,是我!”

      沈知渊的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清晰无比,砸在陆峥的心上,

      陆峥怔怔地望着他,胸腔剧烈起伏,沈知渊话语里的坚定与滚烫的情感,如同炽热的岩浆,汹涌地灌入他冰封裂痕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更紧地回握住沈知渊的手,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就在两人目光胶着、气息交融,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依赖与未说破的浓烈情愫时,院门被人不轻不重地叩响了。

      三声,规律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腔意味。

      瞬间,所有的温情与脆弱被一刀斩断。

      陆峥眼神一凛,瞬间恢复了警觉,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至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沈知渊也迅速整理好情绪,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只是眼底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红。

      门外站着的是徐之芳。他换了一身看似普通的藏青长袍,但料子精细,身后只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然而院墙外的阴影里,隐约可见更多沉默的身影,将这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陆峥与沈知渊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徐之芳亲自来了,绝无好事。

      陆峥拉开院门,挡在门口,语气不善:“徐公公,真是阴魂不散。怎么,京城也归你们织造局管了?”

      徐之芳皮笑肉不笑,细长的眼睛扫过陆峥,又落在院内的沈知渊身上,尖细的嗓音慢悠悠响起:“陆爷火气还是这么大。杂家也是奉命行事,替主子跑腿,给二位带句话。”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知渊身上,语气意味深长:“沈少爷,您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生意人。应当知道,什么样的买卖能做,什么样的买卖……碰不得。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深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沈家偌大的家业,江南大好的前程,何必为了些陈年旧事,付诸东流呢?”

      这话看似劝诫,实为威胁。直指沈知渊最在乎的家族软肋。

      沈知渊面色不变,上前几步,与陆峥并肩,声音平静无波:“徐公公的话,晚辈听不懂。沈家做生意,向来堂堂正正。至于旧事……若真是‘陈年旧事’,又何劳公公亲自前来‘提醒’?”

      徐之芳脸色微沉:“沈少爷,话不要说得太满。主子念旧情,已是格外开恩。若有人不识抬举,非要以卵击石,那就休怪杂家……”他目光扫过院落,“这京城,可不是江南。水太深,小心淹着。”

      “不劳公公费心。”陆峥冷笑一声,跨前一步,周身煞气微露,“水深水浅,蹚过才知道。公公的主子若真有‘旧情’,就该让该说话的人出来说话,而不是派条……哼,在这儿狂吠。”

      他话未说尽,但侮辱之意明显。徐之芳身后的小太监脸色一变,徐之芳却抬手制止,脸上竟还能维持住那抹假笑,只是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好,好的很。既然二位心意已决,杂家话已带到。但愿二位……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他阴冷地瞥了两人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人离去。院墙外的阴影也随之悄无声息地撤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院重归寂静,只剩下渐渐沥沥的雨声。

      但无形的压力却比之前更甚。皇帝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警告升级为了赤裸裸的威胁。徐之芳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所有的行动,很可能一直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陆峥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胸口起伏。愤怒、屈辱、还有一丝对沈知渊处境的担忧,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看向沈知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再次被那种“自己是否会拖累他”的念头死死扼住。

      沈知渊却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必往心里去。”他看着陆峥,目光清亮而坚定,“他越是威胁,越是证明我们摸对了方向。沈敬章……必须见。”

      “不行!”陆峥立刻反对,“太危险了!沈敬章既然可能是幕后黑手,他见到我们,尤其是见到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你不能去!”

      “正因为他可能是幕后黑手,我才更要去。”沈知渊逻辑清晰得可怕,“我是沈家人,他对我至少明面上还需维持一丝族亲情分,这是最好的掩护。你跟我一起去,但不必立刻现身。我们需要试探,需要证据,需要知道他在这潭浑水里,到底陷得多深。”

      他看着陆峥眼中翻涌的抗拒与保护欲,声音缓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陆峥,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我们是一体的,风雨同舟。别再想着把我推开,独自去扛。你若出事,我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最重的锤,砸碎了陆峥所有的固执。

      他望着沈知渊苍白却写满决绝的脸,望着那双映着自己身影、不容置疑的琉璃眸子,所有劝阻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缓缓蹲下身,将额头抵在沈知渊的膝上,像一个疲惫不堪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宿。

      “……好。”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妥协,更带着一种将彼此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的沉重与释然,“但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以保全自己为先。”

      沈知渊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额前粗硬的发茬。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进小院,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模糊而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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