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尽欢舟晚

　　233.

　　徐尽欢星期天背着包上门的时候，宛回舟也刚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两人在小区门口狭路相逢，徐尽欢三两步跑上来跟住宛回舟：“学姐！”

　　宛回舟：“早…也不早了。”对他伸出左手，“正好逮住。这些你来提。”

　　徐尽欢自然乐意效劳，接过来之后还要多问一句：“另一半不用给我吗？”

　　“一人一半。”宛回舟说，“你进小区还得空一只手登记。”

　　“……”那很有说服力了。

　　进了屋，徐尽欢熟门熟路地给自己找拖鞋。一扭头在鞋柜同侧的墙上发现了个挂起来的黑东西，体积还挺大。他确定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没见过这个，有点好奇，凑过去看了两眼。

　　这是个黑色的圆盘，还有七个小一些的突出圆形垫子分布在上面，看整体材质应该是硅胶。黑漆漆的，也不像是装饰品，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学姐，”徐尽欢召唤进了厨房整理战利品的宛回舟，“这是什么？”

　　宛回舟探头一看：“喔，是小唐送我的生日礼物。用来……”她比划了个出拳的姿势。

　　徐尽欢：“……”唐明曜送的什么怪东西。不过想到是他送的话，倒也合理。

　　宛回舟东西也不整理了，很有兴致地出来给他示范。这个垫子不但能显示力道，上面的七个垫子还能配合音乐节奏间隔闪光，打起来和玩音游似的。

　　徐尽欢：“……确实是唐明曜能喜欢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吧。”宛回舟乐道，“我昨天玩了好一会儿。还有个拳套，你也试试——不过别太用力了，听说没人指导的话容易手腕受伤。”

　　徐尽欢面无表情地戴上那个大红拳套，哒哒哒地把所有亮起的圆圈都砸了一遍。

　　宛回舟给他鼓掌：“好厉害，节奏感比我好多了。”

　　徐尽欢竖起耳朵：“学姐还有不擅长的东西？”

　　宛回舟心想这是给我叠了几层滤镜，人哪会有什么都擅长的：“多着呢。我节奏感尤其差的，做广播体操都能和人错开两个拍。”

　　徐尽欢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其他人往左转体的时候宛回舟往右，其他人下蹲的时候宛回舟踢腿——估计还是绷着一张脸很严肃地错拍。

　　宛回舟：“……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应该是在笑话我。你可以去凳子上坐着笑。”不用蹲在墙角。

　　234.

　　宛回舟又花了十来分钟把东西归位。基本都是些新鲜蔬果，还有点速冻食品和鸡蛋。其他日用品还有库存。

　　徐尽欢坐在客厅，用那个基本成为他专用的兔吉玻璃杯喝饮料——这次是宛回舟新买回来的酸奶汽水，还挺好喝。

　　十一月中下旬，天气也慢慢变凉。宛回舟从衣柜里翻出一些叠好的厚外套和套头衫，扔进衣篓，又从柜子顶端把压缩打包的厚被子抓了出来。带上一条抹布，足够多的衣架和两个大号夹子，叮铃哐啷地上顶楼。

　　徐尽欢跟在她后面帮忙：“学姐，学姐下次拿衣柜顶上那种高的东西可以让我来。”他一米八四。

　　宛回舟看看这个比自己落后一级台阶还只矮了一点点的学弟，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充分利用好资源：“确实。”她还得踩凳子，搬来搬去麻烦。

　　六层到顶楼没有电梯，得走一小段台阶，再从个双开的大门出去。最顶层很空旷，只四周围了一圈铁丝网，太阳好的时候，整个地面都被照得亮堂堂的，一时间有点晃眼。

　　徐尽欢上次来顶层还是半夜躲清净，下楼的时候正好听到宛回舟给房东打电话。现在回想起来，有一种又熟悉又遥远的感觉。

　　“天气很好天气很好。”宛回舟整个人也被照得亮堂堂的，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小凉棚，“走，小徐盆栽，看到那两根杆子了吗，搭在那儿晒就行。”

　　放在生活经验丰富的妇女扎堆的小区，顶楼的位置可没有这么好抢，有时候还得自己拉绳。不过学校边上的小区就好了很多。不少大学生都没有晒换季被子的意识，宛回舟甚至能用自己的衣服占领到一整排晾衣杆。

　　她用顶楼的水龙头打湿抹布，擦了遍晾衣杆。趁着太阳晒干水渍的同时，先把衣服挂到衣架上晾，一会儿彻底干燥后再在另一根晾衣杆上搭被子。

　　徐尽欢很尽责地给她打配合。宛回舟拿衣服，他就递晾衣架，宛回舟挂衣服，他就调整位置。直到宛回舟挂起了三件一模一样的黑色套头衫，徐尽欢才有些茫然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件衣服刚才见过了。”

　　宛回舟给他展示：“不是你的错觉。”

　　235.

　　徐尽欢来回比较了一下，发现真的没有区别，连印花和尺码都是一模一样的：“哇。”

　　他问宛回舟：“为什么会买三件一样的？是有什么折扣吗？”

　　“不是啊。”宛回舟说，“当你在衣柜里有三件及以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别人就不会知道到底是你没换衣服，还是你买了一衣柜一样的。”

　　徐尽欢：“？”

　　“我当时和文思东还有上一节大课。”宛回舟说，“她看到我连续两周都穿一样的衣服来，很震撼，问我不会忙得都从脏衣篓里扒现成的衣服穿了吧。”

　　徐尽欢：“？”

　　宛回舟：“然后我就说，不会啊，我有三条同款的。她当时表情和你现在简直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宛回舟：“我买三件衣服就是为了在有人这么问我的时候理直气壮地回。可能是一种，嗯，幽默感。”

　　宛回舟：“不好笑吗。”

　　徐尽欢真诚道：“挺可爱的。”比起好笑，故意为了逗人买三件一样的衣服，放在宛回舟身上就很可爱。

　　“……”宛回舟扭过头，继续挂衣服。

　　等到衣服都挂完，另一侧的晾衣杆也差不多干燥了。宛回舟摸了摸，觉得过关，指示小徐同学到另一边站好，和她一起把被子展开，挂到杆子上去。

　　“嗯，这是长边。长边挂过去。”宛回舟捏着被角比划：“对的对的。然后拿一个夹子把它固定一下，免得被风吹掉了。”

　　徐尽欢按照指令行事，做得很妥帖。宛回舟检查了一下成果，表示满意：“到太阳落山前，我们再上来收就好了。”

　　风把挂起的衣服吹得微微晃动，在一片明亮的地面上投下长短不一的阴影。

　　“学姐的衣服很多基础款呢。”徐尽欢说。宛回舟的衣服大多都是纯色，拼色和印花的都不多，比较奇怪的裁剪和版型更是基本没有。“嗯、像是在网上挑中符合眼缘就下单了，前后花费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学姐是不是一直都把时间压到学习上，那种学霸？”

　　“咦，会吗。”宛回舟作回忆状：“你这算是刻板印象吧！穿得简单一点怎么就得是学霸了。我想想，大三还好，大四申研之后其实狂打了一段时间的rpg啊——不过老板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就是了。”

　　徐尽欢客气请教：“学姐申研的时候平均绩点是多少。”

　　宛回舟报了个数，徐尽欢：“……刻板印象之所以能成为刻板印象，就是因为有时候确实能套上吧。”

　　236.

　　宛回舟抱臂：“也不能全都套上——不然放我本科的时候，肯定会绕着你这款人走的。”

　　徐尽欢无辜中枪：“我这款是哪款，又怎么了。”

　　宛回舟顶着秋高气爽天气的金色阳光看他。徐尽欢眯着眼睛，微微给晒得有点皱眉。他今天穿了件白色内搭，外套是一件玫瑰灰的长袖，背面还有仿烟熏得效果，配一条深灰的裤子，休闲又文艺。刚为了干活，他还把袖子挽上去一节，松松垮垮搭在小臂上。

　　“总而言之，就是太漂亮了。”宛回舟说，“还是个酷哥脸。看上去就是不太会干活，是来享受大学生活的；不在意绩点，小组作业催不动，因为过得很顺利所以也不太好沟通的类型。小组分组绝对——要绕着走。”

　　徐尽欢为自己喊冤：“这已经是偏见了吧！”

　　宛回舟摆手指：“偏见所以能成为偏见，就是因为有时候确实能套公式。”

　　237.

　　徐尽欢：她不讲道理。我明明是因为要来见她选了半天衣服！我要生她两秒钟的气。

　　238.

　　宛回舟看他吭哧吭哧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就剩脑袋上的头发丝被天台的风吹的乱飞，形成了一种怒发冲冠效果。

　　宛回舟：“…我就是嘴上不服输，瞎说的。确实是偏见嘛，这不是没想到还有你这种隐藏款。”

　　这回换徐尽欢抱臂了：“隐藏款是什么款。”

　　这小子还趁机端上了。

　　宛回舟摸摸耳朵，挑好听的哄他：“就是，又好看又听话啊。还会干活，又会洗碗又能陪我晒被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生活很丰富但是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宛回舟看他一眼：“……嗯，还很好哄。”臭脸都已经挂不住了。

　　徐尽欢：“……”他就是很好哄怎么了，很好哄也是狗之常情！

　　徐尽欢弯腰去提装衣服的袋子，不让宛回舟看他表情：“太阳好晒，你的盆栽要蔫了，赶紧下去吧。”

　　宛回舟心里觉得此人确实可爱，趁他低头，伸手在他脑壳上乱搓了两把。确实已经给太阳晒的热乎乎的了。

　　徐尽欢腰都还没直起来，很震惊地抬脸看她，眼睛都瞪圆了。宛回舟想也不想，又在他脸上左右各搓了两把。

　　徐尽欢：“你……”趁人之危。

　　宛回舟理直气壮：“检查一下盆栽叶子是不是蔫了。走吧走吧，是有点烫手。”

　　徐尽欢：“我……”要求礼尚往来。

　　宛回舟已经飞快地带上抹布，蹿到楼道里去了。

　　239.

　　小分队群聊。

　　人生得意：我发现和学姐熟了之后...好像学姐的相处模式会不太一样。

　　吃食堂第三年了：咦，舟姐还能有其他模式

　　纹丝不动：呵呵，才哪到哪儿呢，这就跑出来炫耀了

　　纹丝不动：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徐尽欢现在在客厅。他和宛回舟晾完衣服被子，下来点了个外卖解决午饭。下午宛回舟果然有事，非常严格地在执行自己的时间表，戴上了自己的降噪耳机，坐在房间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徐尽欢也很遵守约定，没有干扰她，把自己的电脑也拿了出来，写完作业就玩游戏。

　　徐尽欢看看宛回舟。她没有关门，但是显然心无旁骛在干自己的事。

　　人生得意：我之前以为学姐是那种，比较一丝不苟的？不是说很死板，就是相处起来容易有距离感，不知道怎么亲近。

　　人生得意：现在发现其实学姐还挺会开玩笑的。

　　虽然类似于三件衣服的幽默感他确实get不到。

　　纹丝不动：我们崽就是超级好的啊，觉得她会没意思的都是有眼无珠！

　　随后这位三件同款套头衫的受害者就在群里分享了一个视频。徐尽欢点开，发现是拍的一片绿油油的东西。他戴上耳机，才听出来有青蛙叫，随着镜头放大，看到了一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蛙脸。还挺眼熟。

　　徐尽欢：“......”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是什么视频了。

　　纹丝不动：崽学蛙叫，多可爱啊。

　　吃食堂第三年了：？？我说怎么有重音，还以为是我耳机坏了哈哈哈哈哈哈舟姐学这么像

　　人生得意：嗯，我还听过现场版。

　　纹丝不动：？

　　吃食堂第三年了：？

　　那就是非常、非常开始的事情了。那天下雨。宛回舟穿着雨衣蹲在树下，帽子上还黏了两片叶子，在给文思东拍视频。徐尽欢在车边撑着伞，百无聊赖看着她侧影发呆。

　　徐尽欢放着视频，把手机平举起来，让镜头外穿着雨衣的宛回舟和此时坐在自己房间里、带着耳机的宛回舟逐渐重叠。

　　还好那天有下雨。还好有和你说上话。还好有认识你。

　　唉。好喜欢。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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