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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扬州风雨
林宸从规则夹层挣扎返回,已过去两日。
“青筠泪”彻底消散带来的虚脱感稍有缓解,但意识深处仿佛被挖去了一块,对周遭规则侵蚀的抵抗力降到了谷底。他不得不将大部分心力用于维持“林文衍”这个身份的言行不出错漏,同时极力压制那因失去情绪缓冲而愈发敏感、容易失控的“透明”状态。
贾琏的焦虑肉眼可见地增长。林如海病榻前那几句破碎呓语,像钩子一样挠着他的心。他加紧了在林府内的活动,试图绕过那个油盐不进的老管家,直接接触可能经手账目的师爷、书吏,甚至林如海病重前贴身伺候的小厮。威逼、利诱、许以重利,手段用尽,却收获寥寥。那些仆役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言辞闪烁,眼神深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漠然,仿佛对贾琏的焦虑与贪婪无法理解,只是按照某种既定程序做出反应。
(认知界面:目标“贾琏”行为模式分析——贪欲驱动,耐心值持续下降,对“规则内常规阻碍”耐受度低。预计将采取更激进手段。)
林宸冷眼旁观。他知道贾琏在找什么——林如海可能藏匿的财产清单、盐务上的“好处”、任何可以变现的东西。但林宸从林如海手稿和风月宝鉴中窥见的“账”,远非金银可以衡量。那是关乎地脉、祭祀与“因果”的契约。贾琏越是执着于世俗的财富,就越远离真相的核心,但也可能……因他的贪婪,莽撞地触动某些危险的机关。
林宸自己则利用“林家远支少爷”、“关心从妹”的身份,继续在规则边缘小心探查。他不敢再轻易动用“通幽秘钥”或深度使用“风月宝鉴”,能量和精神的损耗让他承担不起再次被拖入规则夹层或引来“清洁者”的代价。他更多地依靠观察、聆听,以及那残存的对规则异常的直觉。
他发现,林黛玉的状况在微妙地恶化。并非仅仅是悲伤过度,而是一种更深的、仿佛生命力被缓慢抽离的枯萎。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时眉头紧锁,仿佛陷入无尽梦魇。紫鹃和雪雁忧心忡忡,提及姑娘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那个紫檀木匣,甚至有一次在梦中呓语:“……爹爹……账还清了么……玉儿好累……”
那个木匣,信标。林宸几乎可以肯定,它与这府邸地下被污染的“地脉节点”,与林黛玉日益衰弱的生命力,有着直接的、致命的联系。
必须拿到它,或者至少……隔绝它与黛玉的联系。
但这意味着要直面林黛玉,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规则反噬。以他现在的状态,太过冒险。
就在他权衡之际,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这天下午,林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扬州知府衙门的一名书办,姓钱,说是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慰问林公家属,并询及盐政衙门一些未结文牍之事”。
贾琏如同见了血的苍蝇,立刻扑了上去。他摆出荣国府和自家叔父(贾政)的招牌,将钱书办请到偏厅,好茶招待,言语间旁敲侧击,试图从官方渠道了解林如海财产的“合法”处置流程,以及是否有“特殊”账目需要“协助清理”。
钱书办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活络,面对贾琏的急切,态度恭敬却圆滑,说话滴水不漏:“……林公乃朝廷股肱,如今病重,阖府悲恸,知府大人亦深为关切。至于盐政文牍,自有衙门章程,该归档的归档,该移交的移交。林公家产,概由律例与族亲商议而定,衙门不便预闻……”
贾琏碰了个软钉子,心中烦躁,却也不好发作。
林宸在一旁作陪,沉默寡言,扮演着怯懦无知的远亲角色。但他注意到,这位钱书办在说话时,眼神几次不经意地扫过自己,尤其是在贾琏提及“林家族亲”时,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对待贾琏的探究。
等到贾琏悻悻然暂时离开去“更衣”时,钱书办端起茶盏,状似无意地对林宸低声道:“这位……可是林家文衍公子?”
林宸心中一动,恭谨答道:“正是在下。”
钱书办微微颔首,声音压得更低:“公子节哀。林公在日,于地方政务、民生多有建树,尤其……对一些地方古俗旧祀、地理水文,颇有独到见解,曾与知府大人私下探讨过。可惜,天不假年。”他顿了顿,似乎斟酌词句,“公子初来扬州,若有暇,不妨多看看这城内古迹旧闻,尤其是……与水、与镜、与旧时祭祀相关之地。或可稍解哀思,亦能……略窥林公昔日心境。”
说完,他不待林宸回应,便站起身,朝着返回的贾琏拱手:“琏二爷,下官衙门还有公务,不便久留,就此告辞。林公之事,衙门自会依例办理,还请府上节哀顺变。”
送走钱书办,贾琏骂了一句“滑头胥吏”,便又去琢磨别的门路。
林宸却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钱书办的话,看似寻常安慰,但“水”、“镜”、“旧祀”、“窥林公心境”这些词,分明意有所指!他是谁?是单纯的故吏念旧?还是……察觉到了林府异常,甚至可能与林如海一样,对“非人之事”有所了解,此刻在向林如海的“族亲”隐晦示警或传递信息?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绕过贾琏,从本地、从“规则”内部获得信息和助力的机会。但同样危险,不明对方的真实立场和意图。
权衡再三,林宸决定冒险接触。他需要破局的力量,而钱书办可能是目前唯一可见的、不属于贾琏也不完全属于“规则傀儡”的变量。
他借着“散心排解哀思”的名头,次日独自出了林府,按照钱书办隐约提示的方向,走向扬州旧城一些香火冷清的古寺、道观,以及记载中有古井、古镜传说的地方。他的行动很小心,时刻留意是否有人跟踪(无论是贾琏的人,还是规则的“眼睛”)。
在一处名为“栖灵古寺”的偏殿,他佯装参观,目光扫过殿中陈列的一些所谓“古物”,大多是后世的仿品或寻常旧器。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扫地的老僧,颤巍巍地走过来,将一团揉皱的、沾着香灰的纸塞进他手里,低诵一声佛号,便转身蹒跚离去。
林宸心中剧震,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攥紧。回到林府自己房间,他展开纸团,上面是用木炭写的几行潦草小字:
“林公查旧案,触‘阴司契’。契以血脉为引,悲念为偿,窃地气以奉虚妄。钥在‘鉴’,破在‘源’。府西‘琉璃井’,子时可见‘真’。钱示。”
信息简洁却惊人!
“阴司契”——直接点明了那“账”的本质,一种与非人存在缔结的、以林家血脉和悲念情感为祭品的契约!
“钥在‘鉴’”——印证了风月宝鉴是关键。
“破在‘源’”——需要找到契约源头或地脉污染的核心。
“府西‘琉璃井’,子时可见‘真’”——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时间地点线索,很可能就是林府内某个被掩盖的、与契约或地脉直接相关的异常点!
钱书办!他果然知道!而且他在帮忙!这老僧是他的传信人?
林宸心脏狂跳。这是自陷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从“土著”角色那里得到如此明确、指向核心的援助!虽然依旧扑朔迷离,但至少有了方向。
他立刻意识到,“琉璃井”的线索必须尽快验证。而这件事,绝不能告诉贾琏。贾琏的贪婪和急躁,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规则反扑。
但独自探查?以他现在的状态,风险极高。
他需要帮手。至少,需要有人引开可能的监视,制造掩护。
他想到了赵天梁。这位护卫首领武功高强,对“非常之事”有认知,态度暧昧。能否争取?如何争取?
还有林黛玉身边的紫鹃……她是黛玉最亲近的人,如果黛玉的木匣是关键,或许紫鹃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可以帮忙留意黛玉的状况,甚至……在关键时刻,协助转移或保护那个木匣?
一个个念头飞速掠过。林宸感到一种久违的、混杂着巨大风险和一丝希望的紧迫感。
就在他潜心思考如何布局时,房门被猛地推开,兴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
“文、文衍少爷!不好了!琏二爷……琏二爷在前厅,和林府的老管家吵起来了!琏二爷说要搜检林姑老爷的书房和内室,找什么紧要文书!老管家拦着不让,说……说除非有林家本族长辈或官府明文,否则谁也不能动林公之物!琏二爷气得要动粗,您快去看看吧!”
林宸眼神一凛。
贾琏的耐心耗尽了。他要撕破脸皮,强行搜查。这无疑会剧烈扰动林府表面维持的“规则平静”,可能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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