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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魁祸首
“多谢。”谢云初道。
不再有迸裂的隐忧之后,她再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萧骋身上的业力终于被彻底拔除,他感到上下轻松无比,而反观谢云初,却有些面色不佳的样子。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谢云初还是被这猛然激增的业力冲得一滞,凭着意志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被他二鬼看出破绽来。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业祸的威力,此番吸取诸多,还需好生化解熟稔才是。
萧骕撤了力,忙伸手向前扶住她,“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我没事。”谢云初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来,“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长宁,你可以安心前去投胎转世了!”
萧骋此时也已红了眼眶,感激与依依惜别一齐冲上心头,他哽咽再拜,“多谢兄嫂。”
萧骕手指微动,施了道法力将他搀扶起来。
“纵使心中有再多不舍,还是希望你的下辈子不要太快见到我们才是。”谢云初笑着打趣,冲淡了几分离愁别绪。
萧骋破涕为笑道,“都说命由天定,此番能在这儿再见到兄嫂,真真是长宁的造化了。”
“命由天定不假,可人亦能胜天。”谢云初脱口而出道,就好像这句话印在自己脑海中已久一般。
她微微一愣,又似是对自己极为重要的勉励,继续补充道,“写在命簿上的东西,都是自己切身实地做出来的。没到最后一步,便无人能够说定终局如何。”
听到谢云初的话,萧骕顿了顿,瞬息之间就被拉回到了千余年前的记忆之中,他看向谢云初,远不知自己眼底一片潋滟神色是多么炽热。
谢云初鬼使神差地抬眸,不出意外地对上了这道揉杂着无数情感又叠加着数道枷锁的视线。
这是怎么了?
谢云初被他滚烫的眼神一灼,不明就里地默默移开目光所及之处,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里却涌出一味浓厚绵长的酸,叫人胸中发颤。
还有要事未完,谢云初强力压下这抹异样,扯了扯嘴角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去奈何桥吧。”
萧骕也收整好了他那跌宕心绪,颔首不语中将她二鬼只一瞬便带去了轮回司——奈何桥。
“将军!”
未料奈何桥头竟围聚着一大帮子鬼,一看到萧骋出现纷纷喊了起来。
是镇北军将士们。
萧骋眼眶湿润,一把抱住了围过来的他们,哽咽道,“弟兄们。”
“怎么回事?”萧骕看向迎上前的陆随安,低声问道。
陆随安躬身行了一礼,“他们的愿望就是与萧将军一同转世轮回,我们便带他们在这候着了。”
萧骕颔首。
“既然你们等的人都来了,就别再在地府久留了。快些喝了忘忧汤前去往生吧。”看着他们依依惜别的样子,陆随安虽心有不忍,却还是不得不出言相劝。
孟荼施法端来满满一桌的汤,一碗碗转瞬就瓢到了众鬼面前。她想了想,还是将手搭上了陆随安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陆随安抬眸看向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来。
萧骋率先端起汤碗高举过头顶,“愿来世再做兄弟。”
将士们也学着他的样子端起汤碗,“来世再续。”
忘忧汤一饮而尽,碗一放,前尘往事便如云烟转瞬即逝。
萧骋满含热泪,再回头望了兄长最后一眼,跟上了弟兄们踏上奈何桥的脚步。
和以往数次一样,地府的他们目送着远去新生的他们渐渐隐去在云雾缭绕的桥另一头。
谢云初没忍住抹了抹眼角。
一方手帕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她面前,谢云初呆呆抬起头,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她一字一顿道,“萧长瞻,你上次给我的那块……我还没还。”
萧骕勾了勾唇,提起帕子轻轻点了点她泛着水花的眼角,“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你……”谢云初愣在当场,绯红一下就飞上了耳畔,她忙慌乱扯过帕子,“我,我下回洗净了再还你。”
萧骕低低笑了声,眼光柔和地注视着她,颔首道,“好。”
孟荼与陆随安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俩吃着好瓜,还是孟荼率先反应过来,推了陆随安一把,他才向前踉跄一步赶忙道,“大…大人,此番事了,捉住的叛徒该如何料理?”
萧骕沉默片刻,“他现下于何处?”
陆随安一愣,眼见大人无任何避讳的表示,只好硬着头皮道,“无界狱。”
“无界狱?”谢云初自言自语问道。
算起来,她到这地府也已有上一段时日了,可她只听说过十八层地狱与关押凶兽的险域黄泉,却从未获悉半分有关“无界狱”三字的传言。
“做得好。”只见萧骕颔首,他眸色一深,冷嗤道,“寻常牢狱可困不住这胆大包天之魂。”
听过这话,谢云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所以无鬼谈起,只不过是从不关押“等闲之辈”罢了。
对罪大恶极者,挫骨扬灰尚且不够,被人永久遗忘以致堕入无尽长夜之中,才是最沉最深的惩罚。
这么说来,“无界”二字倒是应景。
谢云初被自己这地狱笑话冷得一抖,抬眼就瞧见萧骕正盯着她,“怎么了?”
“与我们一同去么?”他道。
“去!”谢云初不带半分犹豫地重重点头,“我倒要看看,这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好。”萧骕应声道,他对着面露难色的陆随安点了点头,“不必多虑,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她。”
谢云初一滞,有些讷讷地看向萧骕,怎么好像从人间回来一趟,这萧长瞻就像换了一个人,哦不,一个鬼一样。
倒是孟荼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看了上千年话本子,她可从没站错过姻缘。她早知道的,这俩鬼之间,一定有“猫腻”!
见谢云初怔愣着,萧骕勾了勾唇,不着痕迹地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回神了。”
谢云初一恍,忙掩饰着往后撤了半步,“走走走,快些走吧。”
萧骕不禁轻笑一声,正事要紧,他不再多言,看向谢云初道,“好,我们走。”
陆随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俩一闪而逝,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倒是等等我啊……”
一旁的孟荼“噗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可真是个二愣子。”
“喂!”陆随安面上发热地不赞同嚷了声,却也顾不得那红透了的耳根,一跺脚风也似的追了上去。
一眨眼便到——无界狱层。
“所以……这是地府的背面?”谢云初好奇地打量着周边一切,她伸出手却丝毫不见五指,就像是被一整片重压的黑团团围困。
这样的地方,真是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
她不免唏嘘。
“跟紧我。”担忧之中,萧骕不由分说地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又似是弥补道,“得罪了,抱歉。”
“不妨事。”谢云初小声道,发红的耳根隐匿在永夜中,无端便给了人冲破桎梏的勇气,她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口,“又不是没牵过。”
萧骕的视线投向她,可一片黑压里又能看清什么,他压下心底怔动,手指却不住向下滑落,稳稳停下握住了她有些泛凉的指尖,他只道,“说的极是。”
“诶……”谢云初只觉脸颊一片燥热,心跳剧烈如擂鼓,却还是不想放开他的手。
这乌漆麻黑一片,万一放开了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越想她就越觉得——委实很有必要紧紧跟着萧骕呐!
感受到回握的力道轻轻缩紧,萧骕勾了勾唇,无声笑了。
“大人!”
姗姗来迟的陆随安靠着与萧骕绑定的符箓才堪堪找到他们。他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带路吧。”萧骕握着谢云初的手,岿然不动颔首道。
“是!”陆随安应道,一抬指,点燃了通往关押之所的定位符箓。
他们跟随着符箓指引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进,谢云初不知不觉地就贴紧了萧骕的衣袖。
“害怕?”萧骕低声道,隐匿于黑暗中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溢出明晃晃的关切。
“没有。”谢云初摇摇头,又想到这黑得没边的地界怎么能看见她的动作,她不禁笑了笑,黑暗带来的紧张也被冲散了几分,她给自己壮胆道,“我不怕。”
“是么?”萧骕翘起唇角,好整以暇道,“我是忘了,某人连大半夜都要出来观星,自是不怕黑的。”
“诶!”谢云初扭头想要瞪他,却还是以失败告终,倏地,她隐隐约约望见了前方不远处于幽光映射下的熟悉面容,拉着萧骕的指尖骤然一紧,肃然道,“竟然是他?”
萧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我也没想到会是他,曹三多。”
“你们终于来了。”被囚于铁锁巨柱上的枯瘦身形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到来的他们咧开了嘴,幽光洒下阴森非常。
谢云初不由得大吃一惊,在她的印象中,曹三多可一直是个乐呵呵笑眯眯的灵活的中年胖子,而他现在这样,活像是个被戳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瘪得似人皮,全然不成样子。
“曹大人蛰伏隐忍数年,今朝做出这桩桩件件,还真是忠心不二。”萧骕冷嗤了声,眼底尽是寒光。
曹三多笑起来,他的声音沙哑粗粝,如北风穿透破了洞的窗棂,叫人不寒而栗,“我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永远交代在这儿了,是符牢大人,又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到底还是我没把握好,反倒害了他。”
“你在地府的时日比我都久,难道还分不清孰轻孰重么?!”萧骕重重阖上双目,隐忍着怒气。
“呵,笑话。”曹三多冷笑道,“你已是鬼帝,自是体会不到我们的疾苦。”
“想当年,还是我从中转圜才将你从十八层地狱救出。怎么,当这天庭走狗的日子久了,就连来时路也都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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