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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处世（其二）
叶天籁一歪脖子道：“嘿，你这不忽悠人吗？”
“忽悠人怎么了？我是忽悠人了……可那么些郎中，还能都是二把刀？有的是瞧出来的！可他们敢说这个？”药人十三酒劲上来了，越说越激动。
“打那以后，我是一下子就开了跷了。扮和尚，扮道士，哪个都比郎中好讨生活。那小儿害病的，便叫拿沾了药的符纸烧水喝；那不得一子的，便说是男人命中当无；那夫妻不合的，也只说是有鬼魂入宅，须常分居几日，小夫妻嘛，天天见了烦，老不见就稀罕了。”
叶天籁一时都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想通了还是学坏了，一肚子馊主意，但又确实做的都是好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啧啧称奇。
“所以，后来你又怎么就开始说荤戏啦？还胆子大到讲我家小海鲜的戏码？”阿斯莫德继续好奇的追问着。
刚才还高谈阔论的药人十三一下子又泄了气，叹道：“这些把戏，糊弄糊弄自己的五脏庙，不成问题。可这一路颠沛流离，见多了苦命人。那个端茶的小英子，远嫁郎君，生不出儿子，婆婆便把那襁褓中的大闺女丢到河里淹死了，说养大了也是个赔钱货。小英子哭着在河里找了三天，又叫她家男人拉回去打了三天，只言她丢人。娘家远在千里之外，小英子又有何办法？我便趁着夜色，把她偷摸带走了，结个伴一块儿流浪，也总好过她那地狱般的日子。”
见叶天籁拳头又硬了，话说一半的药人十三只得先伸手按下了那虽然不大，但打上一拳就再也没机会哭出声来的拳头。
“哎呀哎呀，稍安勿躁叶大侠。傻根儿还更惨呢，那傻小子叫乡里的恶霸欺辱了妻女，那混账把他用铁链子拴着，当着他面和他妻子，还有十岁的女儿……然后傻根儿就疯了，这也是听同村的人说的。我看他可怜，也就带上了。”
药人十三掰着手指头一一数去：“英子，傻根儿，狗剩，田婶儿，小翠……这么些人跟着我，我得给他们口饭吃。没办法，别说医术，医书都看不懂半个字，我没叶大侠你那绝世武功，除暴安良的事儿做不到，也就力所能及的救一个是一个。不知不觉人多了，就得想更多法子。等回过神来，已经流浪至此有些时日了。”
医者仁心。即便是天育门所培育出来的人，医者骨子里的仁慈也随着血脉一代代传承到了药人十三的血肉之中。从那半张脸上的沧桑，叶天籁也看得出来，这一路个中苦难，只怕他自己倒三天苦水也倒不完。
想到这里，叶天籁又有些揪心了。天育门是毁在自己手里的。起初她并不感到内疚，她只觉得天育门的人是受人操控毫无自由可言的笼中鼠，摧毁天育门乃是好事一件。可现在看来，那帮人造天才想要在外面的残酷世界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有随大流跟着九原郡走，药人十三摸爬滚打早就混成了人精。他一眼就瞧出叶天籁的心事，便以更加温柔的语气安抚起来。
“叶大侠也不必有愧。若不是你，我穷极一生在运司城内钻研的医术便永无用武之地。天药大人与我等人字辈虽只差两辈，可当中庸人与天才的鸿沟，哪怕我活一千年也无法填补。天药大人却也只能沦为生育的工具，最终又能治病救人几何？像现在这样，能救一个是一个，已经是身为医者，最大的幸福了。”
“即便救人用的不是医术？”阿斯莫德歪着脑袋问道。
“即便救人用的不是医术。”药人十三给予了肯定。
“说起来，叶大侠，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在此说您的荤戏，也确实是迫不得已。我是会耍些小聪明，可偷鸡摸狗的事办不来。我也知晓这并非长远之计，便想借说书多积攒些银两，开个医馆，多多治病救人。”
事已至此，叶天籁哪里还能怪他什么呢？只得换个话题说道：“这倒是无妨，你接着说就是了。明天一早我回去拿些银两赠于你，也省的你费嗓子。”
哪知药人十三摇摇头拒绝道：“这倒不必，我不是跟叶大侠客气，而是深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银两再多，我这性子，救人也总有花完的一天。说说书，挣了银子，也给老百姓解解闷，医身亦医心。”
“不是，你说书能挣几个铜子儿？”
“今儿就挣下了十三两啊。”
“啊？！这么多？？”
说到这儿药人十三又得意了起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西域多是有钱的胡商，解闷又是必须。听书不要钱，自然路过得空就会坐下听听。而讲些荤的，听了人便不乐意停，这西域边疆又是干旱之地，听的色心动了，人便觉身上燥热，张口大喘气，不一会嘴就干了。我这茶水又卖的比外边儿贵一文钱，还多加了些茶叶，大家伙也觉得真材实料。可浓茶喝多了嘴里总是发苦，糕点瓜果便又卖的好了。”
“这里面学问大着呢！越是危险的人物越能吸睛，要是危险又美丽便更能令人着迷。因此才选了叶大侠作为题材。听一个时辰，大伙吃饱喝足又精神集中，难免犯困。周遭的客栈生意也就好了，知晓是我的功劳，也管下了我和徒儿们的吃住，这又是一笔钱。也有喝茶多了睡不着觉的，我还能顺带卖卖安眠的药方子。周遭老百姓穷苦的，自备水来听也无所谓，周围人吃点心看馋了我这里也有便宜瓜子卖。再者说，人多了更热，不仅是热闹的热，也是真热，有钱的老爷热了，点些冰吃，就更有赚头了。”
叶天籁连连点头，最后不由得称赞道：“你可是真有法子，这么一套下来，怕是天征也想不到。”
说起叶天征，药人十三倒是问了一嘴：“小聪明，小聪明而已。哎，对了，你哥哥今天没跟你一起出来？上次在运司城就总听你提起，说此人智多近妖，还想着要是见了得讨教讨教。”
叶天籁叹了口气道：“哎，别提了，走丢了，丢的那叫一个远，连那个能人辈出的九原郡都找不着人。”
此话一出，药人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忙说道：“有这种事？不过叶大侠，我有个法子，说不定能帮你寻到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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