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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功过公堂对峙（二）
“冬祈言……”古亦然在人群中站起身，带着正上窜的怒意紧张不安地开口道，“你是冬祈言！”
面对她的质疑，陆絮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对着冯穆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一吐几十年来隐忍在心中的秘密。
“冯总，你还记得你刚刚收留我的时候么？你随手杀了一个小孩，被我撞见了。你命令我把他分尸，我也照做了。您说之前只有人教您如何杀掉活人，而我却教会了您如何杀掉死人。您说您对我刮目相看，之后就收留无家可归的我在身边，还给我换了套全新的身份。可我从来没告诉过您，那天杀掉的那个小孩，是我儿子。”
“是……是，你，儿子……”
全场的人瞬间沉默，静若海底。大概没人会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絮的瞳孔似乎变成了灰色。他就这样带着意外平静且低沉的腔调，在大庭广众之下倾诉噩梦般的罪行。
冯穆的脸青得发紫，他无法容忍这个人对他的背叛，无法容忍几十年来自己信任着一个仇视他的人，这是他受过最大的屈辱，永远也不可原谅。
“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
冰凉的手铐之下，冯穆一遍遍宣誓着毫无作用的言语。
“冬逢是你儿子。”古亦然不自觉地越过警戒线，几名警察要去拦她，可她没看见似地将他们推开，径直走到陆絮身边，“冬逢是你儿子，你杀了他？”
古亦然对上那双毫无情感的眼。
“不是我杀的。”
“有区别吗？”
“我不这么做，我就会被杀掉。”他答得格外迅速。
“你不恨冯穆？”
“恨。所以今天我带来了这些。”
“我是问你为什么恨他还要当一条替他杀人的狗！”古亦然咆哮道。
陆絮侧过脸，眼神很柔和，让人感觉他在笑。随后小叹了声气，依然平静道“因为我不服，我嫉妒。”
“什么？”
“凭什么只有我儿子被人害得这么惨？凭什么只有我们家这么惨？冯穆还活着，我看着他除了害死逢逢，还能害死更多人。不能只有逢逢遭殃，只有我惨，也太不公平了。我要让更多人给他陪葬。”他站得放松了些，嗓音开始呜咽，但也仅有一声，“我要让冯穆登上最高的地位，然后让他亲自看到自己辛苦的一切化为乌有，死在落魄潦倒之中。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畅快呢？”
“你……”
古亦然只觉得听了一出用狂吠搭凑的戏，几乎当着他的面气绝过去。
她想到姚送君止不住的眼泪，想到上上下下被冯穆害死后的残肢。就连她自己都差点葬送在他们手里。
现在等来的只有这么一句波澜不惊的回答。
疯了，真是疯了，所有人都他妈疯了！
古亦然还没替冬祈言整理好思路，便被身后的警察架住手臂赶去了听众席。
她连挣扎都觉得疲惫。
什么人，能对自己亲生儿子下这样的狠手。还配自称他的父亲！
“陆絮，你不配。你跟冯穆一起，连喂狗都不配。”古亦然站在台下，咬牙喝道。
说起这些恩恩怨怨，最可怜无辜的，应该是那些死去的人。
当年村里人抓住格怜，用她的性命威胁冯穆送去几个孩子，然而偏被古亦然给逃了。
那些人气急败坏下将格怜杀死丢进斩阴谷喂了狼，只可惜冯穆赶过去之后从他们手里救下个人，
谁知救下的根本不是格怜，而是只身赴险境的年轻警察段千一。
仇恨便在他心里扎了根。
秦怀明离开后，他成了只手遮天的人。
很快就趁夜潜入钱阳庄，无声无息地将村民全部杀死。男女老少无一幸免，连牲畜都不放过。
后来借着旁边烟花镇爆炸的由头，加了一把火将村子烧得灰都不剩。
烧完后他去捡了几个仍存留的残骨，混着骨灰一起也丢进了斩阴谷。
从此与钱阳庄有关的所有传闻，也通通化成了灰烬。
三天后，与冯穆有关全部捉拿归案的人，包括他自己，全部宣判死刑。
他到死也连自己都不肯放过。
古亦然很不甘心。
夜里她越想越难以入眠。
秦怀明的报应一直令她不满意，冯穆竟也就这么死了。
前后将近二十年的洗刷纠葛，竟就如此不声不响的结束了。
真是便宜了他。
“妈——救我！妈！救救我！”
男孩的四肢和脖颈分别被一个强壮的黑衣人用掌心禁锢，后背和手臂已经被鞭打得皮开肉绽。
他的面前平放着一具早已干枯的尸骨。可惜那尸骨也不完整，缺了下半身，只有带着铁锈色消磨变形了的头骨和肋骨。
司皑被人用手捉住脚踝，抓蛇一般身体被强大的力道向后方拉扯。
他惊恐地掉着泪，他没想哭，只是面前非人能看的场景让他掉下一汩汩的生理眼泪。
“妈！救救我……”
双手胡乱地伸展向前，似是要去抓那具尸骨，可惜只是指尖触碰，零散的骨骼被抓得乱了些，他却如同被野兽吞了一般，被扯远后再没有折回来过。
“格怜和司谈声的儿子……”
冯穆的话总让人捉摸不透。
司皑忽而感觉身后没了动静，他爬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许久才悄然支起脑袋回头看去，以为他们只是吓唬他而已。
谁知刚抬起下巴，后背就传来被轻物完全覆盖的瘙痒，紧接着便是一股脑传遍全身，大面积灼伤般的剧痛。
“啊——！”
他痛苦地喊破了喉咙。可惜无法阻止身后带着狰狞笑意的男人。
只得任由他将半盒子的骨灰，一点点泼洒在他皮开肉绽的脊背上。
嘴唇要被咬破，全身因疼痛浸出了汗，更加刺激了背后的伤口。
若是一下子洒完倒也痛快，而那冯穆偏要细嚼慢咽，偏要一点点地将骨灰沾染上，享受他匍匐于漫长痛苦中的乐趣。
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他。
尤其是看见这小子被人簇拥着活在世界上，就莫名其妙地憎恶他。
可是，为什么就是下不去手杀了他。
冯穆也不明白。自己居然还有下不去手的一天。
“够了！”
古亦然将双手重重捶打在桌面上，引得一旁的警察前来制止。
就好像她和陆絮面对面而坐，她才是那个精神失常的犯人。
前一天她就决定，一定要再见陆絮一面。
毕竟马上就不跟他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如果当下再不去问，那么有些事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却没想到听后会这么后悔。
本想逼问他司皑刚去美国时都经历了什么，谁知被他越说越混乱，让人觉得司皑当初的日子生不如死。
或许有他编排的成分，又或许全都是事实。
“冯穆本来把他弄去夜总会，找了几个美国老总包养他。可我看了不太忍心，就骗了冯穆，让司皑跟在我身边。”
“然后呢。你对他做了什么。”古亦然连舌头都在发抖。
“我什么都没做。”陆絮用他一贯冷傲的语调回应道，“晚上我都睡在地上，床留给他。我都有孩子了，对男人也没兴趣。我只想让冯穆惨死，至于你们两个，还有点用，所以我没有必要毁了司皑。我带他做了恢复手术，治好了他的伤，后来他就被秦怀明要走了。”
听着他毫无半点感情的阐释，古亦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该不该相信，不相信又能怎样。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到司皑，再得知真相。
但骗不过自己的是，听到陆絮这样回答后，她恍惚如释重负，立刻感觉心轻了一块。
如果是真的，那这大概算是陆絮做过的唯一一件善事。
没有让司皑承受那种伤害，倒还要感谢他。
“这算什么。冯穆是死不足惜，但你比他好到哪里去。口口声声为了儿子，呵，做父亲,你也配？”
古亦然激烈的言辞并未掀起半点波澜，相反那人始终盯着面前空荡荡的黑桌，毫无畏惧，更无忏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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