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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鸠羽
姒玉除去寍王之死的嫌疑,她牝鸡司晨的行径,也彻底触怒了帝王的底线!
翌日来人传旨,褫夺她德仪位降为充子,跟来的戌绛宫人全部杖毙,择日重新派遣宫人伺候。另外,待皇子降生,她不准以皇子生母身份居于皇宫,立即削发为尼,择处安顿。
所有人不明白含清殿怎么一夜之间沦为冷宫,可他们却知道,今时今日,张姮已今非昔比。
她能让你荣光万丈,也能要你永无超升。
闲庭间,一些宫人私下议论连日来的种种变故。
“那天皇上因公主落难,被一口气堵住,明明殿里许院判正扣着,可宬王偏偏舍近求远去请御太医,虽说按品阶这并无不妥。可紧要关节,万一耽搁了皇上的圣体可怎么好?”
“是啊,而且我还听说,这次德仪被降位,说是假传圣谕,可实际的原因是她背着皇上责打东宫人。这若不是胆大包天,只怕就是倚仗帝裔,有心为自己铺路啊。”
“不止呢,还听说那郑院判和几个侍监,受她之命暗害了寍王八殿下,当真是毒妇啊。可那时她还没有预兆,你说她这是未雨绸缪,还是别有用心?”
“谁知道呢,如今得宠的主就剩淑仪了,宁贤二妃病重,这皇子怕必然给她抚养。”
“那淑仪可是捡了好大的宝贝!”
“这宫里的女子,哪一个是简单的。只别是她大智若愚,故意引得两虎相争。如今宫妃中没了掣肘,会不会也走上充子的后路呢......”
流言蜚语遍地,人一孤立,难免所有的行径都会落人揣测和口实。
宬王府内,张昱同样像活在冰火两重天中。他的痫症在夜间频繁爆发,除了惶恐不安,开始加倍服药,时刻担心白日会在众目睽睽下病发。这让他自卑的秉性暴露无遗,只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害他忘了他原有的位置。
如今,外面的每个人都好似在窥视他,紧盯着他,期盼他发病。让这位人前意气风发的亲王,最后只有身在寝室,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府内人因王妃早就人心浮动,随着宬王的性情突变,也愈发躁动。这时,一直近身服侍的鲁佶端药进来,见他如此,不免劝慰:“殿下要保重身子,喝了药就无事了。”
张昱苦笑不言,端着黝黑的药汤,只觉得是一碗赐死的鸠毒。
鲁佶又道:“殿下,虽然局势启赋。但您就甘愿成阳大公主的事,在新朝重新上演?”
张昱怔住:“你想说什么?”
鲁佶道:“虽然长河公主目前是得宠,可在皇上心中,孰轻孰重他还不糊涂。奴才只敢问殿下,愿不愿赌一把?”
张昱疑惑:“赌什么?”
鲁佶阴笑道:“就赌在皇上心中,长河公主,究竟有多少份量。”
对此,张昱却先摇摆不定,即便那身居皇位的人是他的父亲,可多疑数十年,心思已是难测。只问道:“这件事,只怕不那么容易。”
鲁佶道:“正因如此,一切才不可操之过急。长河公主屡次得逞,将王爷的人一步步扳倒,正因羽翼已丰,奴才会为殿下筹谋好一切,然后王爷见机除掉她的势力,等架空她的地位,方能一举击溃。”
张昱岂会不知?可金陵军作为皇帝信任的臣属,非一般人能动摇。要对抗,他必须也拥有兵权,那皇城之中唯有禁军。可肖因被裁,如何能掌握在手呢?
鲁佶低声说道:“殿下不必焦急,纵然金陵军受皇上信任,可金陵王对公主之心,皇帝必定反对。有这样的裂痕存在,那么就可让皇上慢慢疏离。奴才在宫里时,发现一件蹊跷事,那便是长河公主离去前,曾交给寍王一件信物。”
张昱疑惑:“什么信物?!”
鲁佶道:“寍王病重后,奴才去找过,发现是半枚虎符。”
张昱一阵诧异:“虎符?!”
鲁佶又道:“正是,且不是一般虎符,而是仲裁调度夷州大军的虎符。奴才早些年听说,老金陵王曾为了上表忠心,特意将半枚虎符呈交于皇上,而另半枚却说早在战乱中丢失。如果寍王私藏的,就是传闻中丢失的那半枚,那金陵府,可是犯了欺君大罪!”
张昱正襟危坐,心中却止不住激动起;若金陵王上下真敢欺君!那他们必死无疑!
可鲁佶却又劝道:“殿下无需操之过急,事情既然知道,那就要步步为营,方可不给敌人可乘之机。既然她出口威胁,那王爷何不做些表象迷惑于她,且暗中行事,待一切大权在握。王爷,就可以用姒玉和皇嗣,陷害致公主于死地。”
张昱惊异,忙质问:“你要动姒玉?!你疯了!她现在......”
鲁佶却轻蔑道:“王爷,姒玉已经保不住了。何况她的孩子究竟是何人的,谁也不知道。万一这大随氏的女人,仅仅只是利用王爷,为她的孩子谋得将来呢?那王爷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衫!所以奴才劝您,万事不可妇人之仁,一切,唯有王爷登基,成为新的主宰,方能再定!”
张昱如何选择,暂且不论。
但自姒玉被裁定了命运后,王璇竟有了苏醒的迹象,这算是两月来唯一的喜讯。
可皇帝暂时顾及不到,原因是前沿战事在七月最后一次抵报明确表示,庐岭边境有些情势不稳。害张思戚朝不虑夕,但却没有指示兵部加紧物资供应,也没有让元枞敢去支援,更没有妥善的对策。而是在一些朝臣的怂恿下,将杜家母子先从牢中释放出来。
此事,他是密旨着令,即便是万顺也不得而知。若非赵彬托人将暗中查到的消息送来,张姮也被蒙在鼓里。
李珌担忧道:“那些朝臣,怕是以为朝廷走漏消息,以至杜炚消极对待齐国,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可恨他们信赖十万边境军,却还处处猜疑提防!”
张姮眼下也不知如何解救:“皇帝为何选择秘而不发,目的,根本就不是释放杜家那么简单。他怕的是,永州若没了最后的底线,元枞一定会请缨出战。他是武人,或许只是义愤填膺,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明着耻笑朝廷无人,暗讽皇帝择人不当......虽然这是事实。”
众人诧异:“国难当头!皇上怎能这么不知轻重?”
张姮叹气:“事不临头,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永远不会信。何况他身边的谗臣也太多了,元家几代镇守边关,忽然被下旨回京述职,如今边关再犯,扣着老将军祖孙,那些惯会揣摩圣意的人必定大做文章。若他日元枞闹起,只怕元家将会因此瓦解。”
安歌道:“皇上连御前的人都瞒着,若消息传扬,怕会先彻查身边人。除非,此事是相关人主动挑起。”
她的话到点醒了小哲子,忙道:“奴才悄悄出去找方塙,那小子鬼点子最多,有事若能阻上一阻,也是好的。”
张姮无奈,为今之计,也只有从杜家下手。而且那些怂恿皇帝的奸佞,也要想办法铲除。
李珌坐在她身边,张姮多少有些心安。可若猜测之事应验,那李珌就不得不披甲带兵。不自觉握住他的手,担心之意不加掩饰。
园外,赵彬一得指令,立即派人严加监视杜家,和目前朝廷闹得最欢的几个臣子府宅。这其中有个中廷言臣,暗中与宬王府来往密切。且他的内眷夫人,与杜家主母万氏是表姐妹。虽说杜家目前低调了很多,可这中廷言臣正得势,表面装得清廉,可私下全赖这内眷收受财物。徐悒潜进时,发现光私库就已经有两间堆积满了。如此贪赃枉法,甚是可恶!
王洐一直住在城内,为照顾,目前和妹妹皆在书院。小哲子来找方塙时,将消息说了个大概。方塙便想带乞丐暗中行事,可王洐却道:“都是魏国子民,何况手无寸铁,用他们抵事也不妥。倒不如找个更有说服的......对了,那些第戎人不一直逍遥快活呢吗?”
王洐因胞妹,对这些蛮夷恨之入骨,有此机会自然要报复。又说道:“杜家子被撤职务,全是因为这些蛮夷。何况他们明面上还是座上宾,宫人也少不得接触,若将杜家子被无罪开释透露,第戎王必定追究他当日的漠视之责。”
方塙一点就透:“夫子所言极是,这群假家伙有气不敢对皇上公主发,可外人他们可惹得起。而且那野蛮王妃是怎么死的,他们可也被蒙在鼓里,若将两事情牵连起来自然顺理成章。再将一切归咎为他们行为不检,皇帝欲用他们去抵罪,量那些蛮夷也不敢坐以待毙。”
众人商量一番,确保万无一失,便各自行事。赵彬全程带人巡视,以确保长阳城民的安危。徐悒和小哲子乔装,混进了頔雨云安,此时园子外受命宬王,自然严加监护,可架不住第戎王被怂恿。两人妙语连珠,通过他葬礼上受到的屈辱,再到张昱的监禁,还有宫妃对他们的欺骗,最终在得知郡主身故后爆发出来。
可他们一看守卫,又蔫软起来。
徐悒和小哲子于是将话题顺势又扯到杜家和那中庭言臣身上。果然这些欺软怕硬,又贪财好色的外邦蛮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贪欲。等徐悒将那几名守门护军击晕,第戎王立即带人抢了武器直奔两府。
这一夜,虽然没有火光冲天,可叫嚷哀嚎声却不断。等巡防赶到,已是祸祸的一片狼藉。
有好奇的百姓出门围观,方塙又在人群里大喊:“呀!这不是杜家那二世祖吗?!不是被皇上撤职在牢里吗?!怎么出来?!”
人群被响应,顿时议论四起。皆因事情太大,不得不惊动了张思戚。
张昱趁夜赶来慰问,听赵彬禀告这次受害的人除了杜家,就是那中廷言臣的府邸,心知此突发背后,必是张姮挑动,等人走后,立即说道:“父皇,今夜事蹊跷,那些第戎人心智不全,又惯有蛮力,最是容易挑拨生事。为今之计,必须堵住相关人的口。”
张思戚一想到第戎人和他的关系,连日的情绪暴躁,立即迁怒于他:“朕自有分寸!另外这些第戎人胡作非为,你这个宬王竟视若无睹,闹得越发不像话!如今竟闯到官员府邸去闹,那他日是不是更要霸占太平宫了!”
张昱被斥责,却隐忍道:“父皇教训的是,只是第戎终究是在使臣面前表明了立场,儿臣也为了维系国与国之间的体面。确有监管不严之责,确实疏忽。”
张思戚见他主动承担,也就暂时不予计较。可如今杜家子被人看到,那就不得不让中廷言臣出面顶罪,以免牵扯出边关事——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驱逐出朝廷的严家,再占据兵部!
严氏一门如此,也是在张思戚的算计之内。自从元严两家联姻,加上张昱旁敲侧击,这心中对于朝臣的权势做大的担忧就越来越甚。起初以严均年事已高为由,下旨提前让他辞官恩养,指派了另一人顶替,跟着又借严家旁系的错漏,逐一将其从兵部剔除。
张姮知道这事,可要对付权臣的人是皇帝,她有心也是无力。好在严家没有硬碰,抽身退步,保全了人脉。
这一次,谁也不曾得利,算是平局。
事后听闻,皇帝命两千禁军接手了頔雨云安,看情形是真动怒,严令内园谁再敢妄动,立时乱箭射杀。另外那中廷言臣以贪污之罪处以极刑,其府男丁女眷,则连夜发配流放。至于杜家母子,因人心不稳,又被押回了刑部看押。
局面又恢复到往昔,也将将过了半月。不过王璇有苏醒的迹象,也仅仅只是微睁开眼睛。宋钰私下诊治,也说万事不能急,张姮只好就作罢。问起那孤星大师,宋钰撇嘴:“就一炼丹的,除了在院里呼呼喝喝,什么线索也没有。”
张姮问道:“那长生不老丹果然是假的?”
宋钰不屑:“我倒希望是真的,只可惜那堆药材全被他糟践了。”
张姮问:“那他这份自信是谁给的?”
宋钰道:“我说是齐国人,你信吗?”
众人一惊,没想到这所谓的神丹秘方竟是他国之物!
宋钰解释:“他的药单颠三倒四,就是不希望内行人看出门道。不过有些秘卷确是真迹,不过时至今日,里面的仙人丹也没人炼出。我年幼时,跟师父囚在齐国,看过这秘卷,呵,也不知是什么缘分......”
他勾动了往事,似有不悦,说完便离开了英慧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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