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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被乔安点穴的刹那，沈晗昏了过去，待到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动弹不得。她惊慌的环视这间破屋子，分明是间废弃的屋子，有堆在角落的石磨，还有破旧的渔网，几乎生锈的鱼叉，她是被放在一张很狭窄的床上，下面是一条不成样的芦席。初秋，天气闷人的很，秋老虎的燠热一阵阵的逼来，蚊子也在乱飞。她眼光过处，看见了坐在桌子前喝酒的乔安。
“展夫人，对不住。”乔安慢慢的喝着酒，慢慢的说：“委屈你了，我的女人死在了展大人的剑下，我只能把他的女人劫了来，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你到底想干什么？”事到如今，沈晗明白已落入他手，最初的惊慌过去，她倒是镇定下来。
“想干什么？”乔安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用你来换赦免我的旨意，换户贴，换我的下半生，我不想躲躲藏藏了。我要光明正大的活了，以王正的身份活在世间。”
“我没有那么值钱的。”沈晗看着他道。
“嗯，也许吧。”乔安往嘴中丢了一个花生米，道：“但是换展昭的一条胳膊，总换得来吧？”
“不许你伤害大哥！”沈晗忡然变色，急道。
“他哪个手持剑，我就要他哪条胳膊。我的女人死在他剑下，我要他一条胳膊，不过分。”乔安没有表情的看着她道：“展昭会给的，你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会给的。”
“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沈晗急得挣扎着双手，使劲的踢着双腿，希望麻绳能够松弛一些，但是发现一点用处也没有，倒是腹部传来一阵抽搐般的疼痛。
乔安冷笑着看着她，道：“没用的，展夫人，这是捆犯人的用的结，只有衙役才会绑。乔安做了三十五年的衙役，打结的功夫，也有了点。这个结，牢得很。”
腹部的抽搐提醒沈晗孩子的存在，她不再挣扎了，她不能用双手抚摸腹部，只能轻声细语的对胎儿道：“翼儿，咱们不怕。爹会来救我们的，爹一定会把娘和翼儿救出来的。翼儿，知道吗？爹和娘在一起，已经经历了很多危险，但是我们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一定也能过去。翼儿，爹是专门抓坏人的英雄，翼儿也不能示弱，好吗？”
和胎儿说着话，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温柔，她经常和腹中的孩子说话，她执着的相信孩子听得见，这是和她血肉相连的孩子，他们是密不可分的。她轻声地说着，安慰着腹中的孩子，孩子停止了悸动，变得安静起来，蜷缩在母体中，也平静而恬然了。
孩子能感受母亲的情绪了，深厚的母爱和神圣的使命感提醒着沈晗，必须保持情绪的平静，不能吓了孩子。她望着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升起，莹洁的光辉照在了湖面和芦苇上，铺上了一层银辉。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更多的是为了孩子，她轻轻的哼唱起江南民歌，这是她幼时母亲给她唱的，她也常常唱给孩子听。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给宝宝做管箫。
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新时调。
小宝宝，一丁一丁学会了，小宝宝，一丁一丁学会了……。
乔安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这柔美的歌声也让他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想起江秀娥，那秀丽温婉的脸，那温和体贴的言语……。他突然重重的把酒盅一放，冲到沈晗面前，狠狠的又把结收得更紧，凶恶道：“我的女人死了，展昭别想好过！”
沈晗静静的望着他，目中没有惊恐，反而充满了悲悯。在她纯真的目光中，世人有这样那样的恶，却都有不得已。她似乎能看到他们的无奈和痛苦，似乎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他们以前，不都也是纯洁的孩子吗？他们不都也相信这世界充满着美和善？
乔安被这目光看得心虚，他伸出手，打了沈晗一个耳光：“不许唱！不许这样看着我！”
沈晗依旧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沁出了血迹，但是那目光如最干净的天空一般，是那般澄澈。在那目光中，所有的恶都将远遁。乔安受不了这目光，迅速的回到桌前，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沈晗轻轻的别转头，看着月光，柔声对着孩子道：“爹要来了，爹会找到咱们娘儿俩的。”
一个时辰后，凌乱的马蹄声踏踏，如轻雷一般，从远方隐隐的传来。乔安是练武之人，早就听见了，放下酒盅，对沈晗道：“你男人来了。”
沈晗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但立刻警惕的看着他。乔安浑浊的老眼中闪过狡黠而狠毒的精光，冷笑道：“户贴和赦免的旨意，或许没办法得到。但是你男人的一条胳膊，乔安拿定了！”
“你不会得逞的，我不会让你把我当做要挟大哥的筹码的。”沈晗轻轻的说着，再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月光似水一般，照在青青的芦苇上，如披了一层轻纱一般，月色那样美好，人间那样静谧，谁会料到有罪恶和血腥？她凄凉的微微一笑，打定主意，即使死，也不能让乔安伤害展昭。这样想着，她的心反而安宁下来，大不了是个死字，也好，终于没有有负在公公婆婆牌位前发下的誓言。只是苦了孩子，他还没有来到世间……。她的心不禁变得很酸楚很难过，眼泪差点汹涌的流出来。但她又强自吞了回去，她不能在坏人面前示弱，做展昭的妻子，她只能选择坚强。
不多时，展昭已经率领人马包围了小屋，漆黑夜色中，火把熊熊燃烧着，照亮了这一方天空，雪亮的弓箭闪着银色的光芒，目标皆指着小屋。展昭飞速的从马上跃下，快步向小屋走近。四周寂静得可怕，只闻芦苇被风吹过的唰唰声，他嘴角紧抿，目光中饱含着焦虑，那座破败的草屋，看上去是那样不起眼，可是屋里的人，却颤颤系在他的心尖上，那是他的妻子和骨肉啊！沈晗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他深深的呼吸一口，压下心头的痛楚，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
忽的，窗户被打开了，乔安挟持着沈晗出现在窗前。他们的脸被火把映得阴晴不定，乔安手持尖刀，刀尖顶着沈晗的下巴，脸上满是瘆人的笑容。沈晗的手脚皆被绑住，展昭似乎看见手脚都有带着血印的勒痕，不禁心如刀割。沈晗蓦然看见那熟悉亲密的身影，惊喜而又酸涩的唤道：“大哥！”
“晗晗，别怕，大哥在这里！”
乔安寒笑一声，阴森森道：“展昭，你要是敢再踏进一步，我就先结果你老婆！”
展昭停止了前进，站在原处，朗声道：“乔安，你莫伤害我妻子，任何事，你和展昭谈！一切要求，展昭尽全力满足你！”
“哼，”乔安阴笑道：“我要的东西，待会儿自会向你讨！但是，现在还轮不到和你谈！”
“大哥，你快走，他要……。”沈晗话音未落，就被乔安捂住嘴，她使劲挣扎着，展昭目眦欲裂，欲要冲上前去，却听乔安道：“展昭，再上前一步，你娘子马上没命！”
展昭只能退回，站在原处，又听乔安要求道：“展昭，你把手中的剑放下，也让他们把手中的弓箭都放下！”
展昭徐徐将手中剑放至脚下，又回头做了一个手势，弓箭手便齐齐将弓箭收起，整齐而利落。乔安见此情形，不由阴笑道：“展大人，你很听话啊，早听说你们夫妻恩爱，果然不虚。”
“乔安，展某警告你，如你伤害我妻子一根头发，展某必将让你死得很难看！”妻子在他手中，反绑着双手，被他紧紧捂住嘴，唯有一双眼睛望着展昭。这双桂圆一般秀美的双眼，没有惧怕，有的，只是对他的担忧之情。惊雷滚过展昭的心，又像在沸水中煎熬一般，他悄悄的将手伸进袖中，欲引发藏在袖中的袖箭。但是乔安狡猾的把沈晗作为保护伞，他只露出身体的一小部分，而且忽左忽右，没有能够瞄准的机会。这是注定不能失败的营救，展昭紧张得满头冷汗，紧紧攥住右手，握成拳头，他的袖箭百发百中，从没有失误过，但是他不能保证这一次的胜算。这是他最没把握的一次，他的手轻轻的垂下来。他不能误伤妻子，否则，百死而莫赎。
“死？”乔安一阵狂笑：“我窝窝囊囊活了三十五年，生不如死啊！现在死怕什么？人总是要死的，能在死前捞一把，乔安也值了！”他的面容扭曲了，火光映照着他狰狞的五官，和昔日木讷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他已经戴上了魔鬼的面具。
除了他的狂笑声，和沈晗短促的呼吸声，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王朝马汉等已把手放在了腰刀上，进入千钧一发的警戒状态。但是没有展昭的命令，没有谁敢出鞘，时间，点点滴滴的过去，展昭紧紧抿着唇，在脑海中思量着乔安此时最需要的东西，那就是——能够保证不死的护身符。他两颊的肌肉狠狠抽动一下，提高声音道：“乔安，放了我娘子，展昭担保你不死！”
“骗三岁孩子呢！”乔安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乔安在开封府当差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包大人纵过一人？展昭，当年，我也亲见你为裴慕文求情，可有效果？退一万步，我即使不死，在牢中度过余生，人生还有何兴味？”
“乔安，你到底要什么？”洪亮而又高亢的声音响起，如同铜钟一般，发聋振聩，是包拯赶到了，他大步走来，快步向前，立于展昭身旁，厉声问道：“乔安，你一步错，步步错！一把翡翠如意迷你心窍，贪婪二字塞你耳目，开封府当差多年，你也见过多少人因一念之差踏上不归路，却不幡然醒悟洗心革面，或可免于一死赎清罪恶，却在这条罪恶路上越走越远。如今还劫持展夫人，罪上加罪，恶上加恶！你如今放下屠刀，还为时未晚，本府或可轻饶于你！”
见到包拯，乔安多少有些惧怕，捂住沈晗嘴巴的手不由松了下来，但是刀尖却毫不放松，他凄惨笑道：“包大人，您是哄我呢。我也不瞒了，我的案情你们想必也都知道了。两条人命，您说，您还不让狗头铡伺候我？今天乔安也是没法子，只能借展夫人来自救！包大人，我要赦免我的特旨！”
“乔安，你应知道，法不会为因一人而私。你身负两条人命，这个特旨包拯没有办法拿到！”包拯毫不畏惧，步步向前，乔安的阻止声没有阻挡他，他道：“本府愿意用自己来换展夫人。乔安，你也生为人子，谁不是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而生？如今展夫人身怀有孕，你可曾有半点慈悲之心？”
“我没有！”乔安疯狂道：“包大人，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是展昭杀了我的女人，我也要他女人的命！”
“江大娘是自杀！”展昭痛心道：“她是对你失望，才借展某的剑一用！乔安，你可知，是你欺骗了江大娘的一片真情！”
“自杀？”片刻的怔忡和踌躇后，乔安又恢复了狠毒：“包大人，特旨你不愿意给我，那我要的户贴更是妄想了。现在请你给我备匹快马，送我和展夫人出城！”
“快马可以给你。”包拯道：“也可送你出城，但是展夫人，你必须留下！”
“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现在放开她，马上死无葬身之地！”他又阴沉的看着展昭，毒辣的道：“展昭，秀娥是死在你剑下的，我要你一条胳膊！”
形势顿时变得严峻起来，沈晗用足力气喊道：“大哥，别管我，快—— 。”话音未落，乔安又重重的捂住她的嘴，半点气都透不过来，一种突如其来的窒息一般的感觉大锤般的压向了她，沉沉的乌云一般的覆盖在她的胸部，她的脸色瞬间便苍白起来，即使在夜色中，展昭依旧清晰的看见了她面色的变化，这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展昭的心吊到了悬空中，只听见心脏“砰砰”的声音，孤立而澎湃的撞击着他的耳膜。妻子的情况有变，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他必须迅速的把妻子从乔安手中解救出来。
“乔安，展某的胳膊给你，你就出不了汴梁城了！你要仔细想明白了！”展昭断然喝道，乔安冷笑一声，带着些凄惨的意味，道：“展昭，按现在的情形，我还出得去吗？不过是个死字，有南侠的一条胳膊陪葬，倒也不赖。”
“好！放了我娘子，展某给你！”展昭慢慢地俯下身子，触到冰凉的剑鞘，周围一片惊呼，但他看到王朝马汉已经弯腰前进，潜至屋脚下，现在乔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无暇注意别的情况，王朝马汉已在公孙策的授意下悄悄的潜至窗下，时间安排得紧丝密扣，在他们破窗而入的同时，他将乘乱飞身而进，一举擒获乔安。
沈晗看见他弯腰拿剑的动作，怎能察觉到这是为了解救她使的障眼法？她心里急得烧灼一般，也懊悔的要命，大哥是受她的累啊！如果不是她轻信乔安，今日大哥怎么会要用胳膊来换她的命？这火烧眉毛一般的焦灼激发了她的所有力量，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甩脱了乔安捂住她嘴的手，猛地往刀尖上撞去。事起仓促，乔安大吃一惊，刀尖本能的一歪，沈晗的肩部撞在了刀上，顿时血流如注。
事起仓促，大家都没有预料到沈晗会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展昭的安全，心莲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小鱼儿！”乔安也愣住了，看着肩膀满是鲜血的沈晗，他忽然有一阵怯意，也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他的手不觉松了一些。
就在乔安发愣的瞬间，王朝马汉飞身破窗而入，闪电般的夺去了乔安的尖刀，电光火石间，展昭迅疾的踢起巨阙，单手掷入，巨阙带着主人强劲而又迅疾的力量，飞一般的冲向目标，将乔安的左肩牢牢钉在后面的墙上，半点也动弹不得！
展昭几乎是和巨阙同时跃进的，沈晗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那一阵巨大的窒息感又向她袭来，抽取了她的全部力气，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展昭发急的呼唤。她甚至没有力量再看展昭一眼，就合上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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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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