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区·怒海狂涛

作者:霁雨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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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蓝的微光在沙锦的腕部屏幕上艰难跳动,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中,天敬贞嘶哑的声音是这死寂深海中唯一的锚点。
      “……保持…航向…东北二十度…我们…清理完最后…的污染源…就立刻…向你们靠拢…坚持住…开江…沙锦…”
      “收到!天哥!你就瞧好吧!保证把嫂子完完整整给你送回去!”沙锦对着屏幕吼了一声,随即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那条伤痕累累的机械右臂。小臂处的撕裂伤在刚才强行操作舵轮时又崩开了些,幽蓝的火花在裸露的线路间跳跃得更欢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紧抿着唇、脸色依旧苍白的柳开江,咧嘴一笑,“听见没嫂子?天哥发话了,咱俩这趟‘二人旅行’可得保质保量完成!”
      柳开江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沙锦那条充当通讯器的机械臂,仿佛那是连接着天敬贞生命的脐带。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观察窗外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海水,只有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臂甲上轻轻摩挲,泄露着内心的焦灼。
      三天了。
      在这片坐标不明、方向靠猜、如同巨大铁棺材般的潜艇里,靠着沙锦那半残的机械臂和天敬贞断断续续的声音指引,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朝着东北方向航行了整整三天。
      潜艇的动力系统在爆炸冲击后一直不稳定,最大航速只有正常状态的三分之一,引擎发出沉闷而疲惫的呻吟,每一次加速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食物和淡水在严格控制下消耗着,但压抑和绝望的空气却像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柳开江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守在沙锦旁边,守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听着那微弱的声音,只有在天敬贞的声音响起时,他灰暗的眼底才会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沙锦…你说…敬贞他们…真的能清理掉那个污染源吗?那些机械鲸鱼…”柳开江的声音很低,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啧,嫂子你又来了!”沙锦大大咧咧地摆摆手,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嘶…天哥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说能,那就一定能!别说几头披着烂肉的铁王八,就是真把龙王从坟里刨出来,他也能给丫再塞回去!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嗯?”
      沙锦的声音突然顿住,眉头猛地拧紧。
      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快速在严重损毁但勉强能用的主控台残余屏幕上滑动,调出了一个几乎被忽略的、布满雪花的环境传感器读数窗口。
      上面代表海水温度、盐度、洋流速度和方向的数据线条,正在发生一种极其反常的、剧烈的跳动!原本稳定低温的深海读数,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上飙升!
      “操!”
      沙锦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扑到严重变形的观察窗前,额头几乎贴在了冰凉的、布满裂痕的玻璃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舷窗之外,那永恒死寂的、墨玉般的深海,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
      原本冰冷清澈的海水,不知何时已变得浑浊不堪,翻滚着大量乳白色和硫磺色的诡异泡沫,如同煮沸的、肮脏的浓汤!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暗磷光的微生物尸体和不明碎屑在浑浊的水流中疯狂翻卷!
      更令人心悸的是温度——隔着厚重的合金舱壁,沙锦都能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浪正透过观察窗辐射进来!主控台上那个残破的温度计读数正疯狂飙升:35℃…40℃…45℃…并且还在上升!
      “W病毒!气象病毒狂暴带!”沙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妈的!闯进鬼门关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整个潜艇猛地一震!不是来自外部的撞击,而是来自海水本身狂暴的力量!一股无法抗拒的、横向的巨力狠狠抽打在潜艇侧面,艇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瞬间被甩得横移出去,重重撞在一股看不见的、滚烫的乱流之上!
      艇内所有未固定的物品如同炮弹般横飞!柳开江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舱壁上,痛哼一声。
      “抓住!固定自己!”沙锦的咆哮在剧烈的摇晃和金属扭曲声中炸响!他用那条伤痕累累的机械臂死死抓住舵轮,完好的左手闪电般在控制台上拍下几个按钮!残破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强行稳住艇身姿态!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观察窗外,浑浊的、沸腾般的海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巨大的、方向混乱的漩涡在四周凭空生成又瞬间消失!恐怖的暗流如同海底的巨龙,从四面八方狠狠撞击、撕扯着脆弱的艇身!潜艇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被抛起、砸落、旋转!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伴随着结构金属发出的、濒临解体的哀鸣!
      “左舷!高温酸性喷流!规避!”沙锦的眼角余光瞥到主控台一个瞬间飙红的腐蚀性传感器读数,嘶声大吼,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猛打舵轮!
      潜艇险之又险地以一个近乎侧翻的极限角度,擦着一股从海底裂缝中喷涌而出、散发着刺鼻硫磺味和恐怖高温的墨绿色酸液柱掠过!酸液溅射在左舷护盾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刺眼的烟雾!
      “右前方!海龙卷!妈的!不止一个!”柳开江死死抱着沙锦的机械臂固定身体,透过观察窗,惊恐地看到在翻腾的浑浊海水中,数道直径超过十米、由高速旋转的海水和灼热蒸汽构成的恐怖水龙卷,如同连接地狱的巨柱,正从不同方向朝着他们疯狂逼近!所过之处,连海底坚硬的岩层都被撕扯得粉碎!
      “抱紧老子的腰!嫂子!坐稳扶好!深海过山车——发车啦!”沙锦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扯出一个近乎狂野的、混合着狠厉与兴奋的笑容!
      他完好的左手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残影,动力输出瞬间推至极限,同时机械右臂爆发出刺耳的液压传动声,死死稳住剧烈震颤的舵轮!
      “引擎过载!120%!推进器矢量喷口!全开!给我——钻过去!”沙锦的咆哮混合着引擎的尖啸!
      伤痕累累的潜艇爆发出最后的、燃烧生命般的动力!不再试图规避所有乱流,而是如同一条疯狂的箭鱼,迎着最狭窄的两道海龙卷之间的缝隙,悍然冲了过去!艇首特制的破浪锥撕裂浑浊灼热的海水!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潜艇如同被两堵高速旋转的钢墙狠狠夹击!恐怖的离心力和水压差瞬间作用在艇身上!柳开江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五脏六腑疯狂移位,眼前阵阵发黑,只有死死抱着沙锦机械臂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惨白!
      沙锦的身体更是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压在驾驶座上,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鲜血,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机械右臂的液压杆因为承受着舵轮反馈的恐怖扭矩而发出刺耳的尖啸和飞溅的火星!
      “顶住!顶住啊!!”沙锦的嘶吼在艇内疯狂回荡,如同受伤野兽的绝唱!
      潜艇在狂暴的撕扯中剧烈颤抖、呻吟,外壳发出令人心碎的金属扭曲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但最终,它像一颗被投石机射出的顽石,硬生生从那死亡夹缝中——冲了出来!将两道毁灭性的海龙卷甩在了身后!
      然而,冲出夹缝的瞬间,更大的恐怖降临!
      前方不再是浑浊的海水,而是一面墙!
      一面由海水构成的、高达百米、厚重如同山脉、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而来的——巨浪之墙!
      那不是普通的海浪!那浪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浪峰上翻滚着炽热的白色蒸汽和刺目的电蛇!浪墙推进的速度快得超越了物理常识,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这是W病毒狂暴带核心区域最恐怖的天象——“沸血疯狗浪”!由极端温差、混乱洋流和病毒扭曲力场共同催生的灭世之壁!
      “操——他——妈——的!!!”
      沙锦目眦欲裂,发出了绝望而暴怒的咆哮!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动力早已耗尽!护盾形同虚设!
      柳开江望着那遮天蔽日、吞噬一切的暗红巨浪,死亡的阴影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巨大的恐惧中,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低下头,对着沙锦腕部那块依旧顽强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通讯屏幕,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和诀别般的绝望:
      “敬贞——!!如果我们回不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爱你——!永远——!!!”
      话音未落!
      轰隆——!!!!
      灭顶之灾降临!
      暗红色的沸血巨浪如同崩塌的天穹,狠狠拍在了渺小的潜艇之上!无法形容的恐怖冲击力瞬间爆发!
      柳开江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后背,仿佛被远古巨神的脚掌碾过!眼前瞬间被一片翻滚的、灼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和硫磺味道的暗红所充斥!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瓷器,瞬间布满裂痕,然后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轰鸣!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触感,是依旧死死抱在怀里的、那条冰冷的、属于沙锦的机械臂,以及臂甲上那微弱却执拗的幽蓝光芒……
      黑暗。冰冷。死寂。
      意识如同沉在万米冰渊的最底层,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疲惫和刺骨的寒意拽回。柳开江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抛弃在冰冷海床上的残骸,灵魂在虚无中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厚重的黑暗。紧接着,是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而晃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严重扭曲变形的金属天花板,几盏应急灯闪烁着惨淡的、不稳定的红光,将舱内映照得如同地狱的熔炉。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焦糊味、臭氧味、浓重的硫磺味,还有一种…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混合气息。
      剧痛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尤其是后背和肋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他发现自己依旧保持着昏迷前的姿势——上半身趴在冰冷湿滑的合金地板上,双臂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势,死死地、死死地抱着一条冰冷沉重的机械臂。
      沙锦的机械臂。
      柳开江的心脏猛地一抽!他挣扎着抬起头,顺着机械臂看去。
      沙锦就瘫坐在他旁边的驾驶座上,身体被安全带勉强固定着。他低垂着头,那头耀眼的金发被汗水和血污黏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嘴角残留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那条完好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而那条被柳开江抱着的机械右臂,小臂处的撕裂伤更加狰狞,裸露的线路如同死蛇般耷拉着,幽蓝的火花已经熄灭,只剩下几缕微弱的电孤偶尔闪烁一下。腕部那块嵌入的通讯屏幕…一片漆黑。
      “沙…沙锦…”柳开江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带着巨大的恐慌。他挣扎着想爬过去,却牵动伤势,痛得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就在这时,驾驶座上那个低垂的金色脑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声压抑的、带着浓重痛苦和金属摩擦质感的呻吟,从沙锦喉咙里挤了出来。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了头。
      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淤青,左眼更是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但当他艰难地掀开眼皮,露出那只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刀的眼睛时,柳开江悬着的心猛地落回了一半。
      “咳…咳咳…”沙锦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又溢出一丝新鲜的鲜血。他胡乱地用那条完好的左手抹了一把,然后极其缓慢地、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被柳开江抱着的机械右臂。
      机械臂发出几声艰涩的、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咔咔声,关节处冒出几缕微弱的青烟,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便彻底沉寂下去。沙锦看着自己这条几乎报废的手臂,扯了扯肿胀的嘴角,似乎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妈的…这回…真成…杨过了…”他嘶哑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含混不清。
      柳开江看着他这副惨状,看着他那条彻底失去作用的机械臂,想到那唯一维系着与天敬贞联系的通讯也随之断绝,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瞬间再次攫住了他!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上眼眶。
      “哭…哭个屁…”沙锦喘着粗气,艰难地转过头,那只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向柳开江,里面却依旧跳跃着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火焰,“老子的…机械臂…是废了…但…老子人…还没废…”
      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极其吃力地、一点一点地解开了身上变形的安全带,身体如同散了架般从驾驶座上滑落下来,重重摔在柳开江旁边的地板上,溅起一片水花。他疼得龇牙咧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缓过来。
      “听着…嫂子…”沙锦喘匀了气,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沸血浪’…没拍死咱…就说明…咱命不该绝!W病毒狂暴带…最恐怖的就是核心区那一下子…扛过去了…边缘就好对付多了…”
      他挣扎着,用左手撑地,试图站起来查看严重损毁的主控台。柳开江见状,强忍着剧痛,也挣扎着爬起,踉跄地扶住他。
      主控台一片狼藉。大部分屏幕漆黑,仅存的几个也布满了雪花。动力系统读数低得可怜,引擎的嗡鸣声微弱得如同垂死的喘息。导航系统彻底报废。通讯模块…代表着所有对外联络的指示灯,全部是刺目的血红。
      “动力…还有一点…死不了…”沙锦用左手在布满裂痕的屏幕上艰难地操作着,试图调出外部环境的传感器数据,“关键是…方向…得知道…咱被那浪…拍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传感器数据断断续续,但传递的信息却让沙锦那只肿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温度…降下来了…35度…还在降…盐度…趋近正常…洋流…虽然乱…但大方向…是东北!”沙锦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兴奋,“操!那浪…没把咱拍回去!反而…把咱往前推了一大截!咱们…冲出来了!冲出狂暴带核心了!”
      冲出狂暴带了?!
      柳开江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
      “那…那我们…”他急切地看向舷窗外。虽然依旧昏暗,但翻滚的硫磺泡沫和灼热的蒸汽明显减少了许多,海水虽然依旧浑浊,却不再像沸腾的浓汤。恐怖的暗流和漩涡也平息了大半,只剩下相对平缓但依旧湍急的乱流。
      “还等什么?”沙锦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血污和疲惫、却依旧带着点痞气的笑容,“继续…咱们的二人旅行啊!目标——东北二十度!前进!”
      他示意柳开江扶着他,两人踉跄地回到严重变形的主驾驶位。沙锦用左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舵轮,完好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凭借着他那浸淫海洋作战多年、刻入骨髓的方向感和对洋流的理解,开始艰难地操控着这艘伤痕累累、随时可能散架的潜艇,在依旧湍急混乱的洋流中,调整航向。
      引擎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每一次加速都伴随着艇身剧烈的颤抖和令人牙酸的异响。潜艇像喝醉了酒的醉汉,在混乱的海水中跌跌撞撞,艰难地朝着东北方向挪动。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但确实在前进!
      柳开江紧紧扶着沙锦的座椅靠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条彻底沉寂、腕部屏幕漆黑的机械臂上。
      通讯断了…
      敬贞…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知道我们冲出狂暴带了吗?他会不会以为我们已经…
      巨大的担忧和思念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喂…嫂子…”沙锦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别老盯着我这破胳膊…通讯是断了…但天哥…肯定知道咱俩没那么容易死!”
      他一边努力稳住舵轮,对抗着一股强劲的侧向乱流,一边用肿胀的眼睛瞥了柳开江一眼,嘴角努力向上扯着,“你想啊…天哥什么人?心思比海沟还深!他肯定算准了…算准了老子命硬!算准了老子能带着你…从阎王爷的饭桌上…把盘子给他掀了!”
      “再说了…”沙锦喘了口气,语气带着点促狭,“你昏迷前喊的那嗓子…‘敬贞我爱你’…隔着狂暴带…隔着万米海水…老子都听见了!天哥那边…指不定也收到点灵魂感应呢?他现在…肯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正拼了老命往咱这边赶呢!”
      柳开江被他这不着调的话说得脸颊一热,但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忧虑,却真的被冲淡了不少。是啊,敬贞一定在拼命寻找他们…一定!
      就在这时,沙锦突然“咦”了一声,完好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浑浊的海水。
      “看…那是什么光?”
      柳开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潜艇前方,昏暗的海水深处,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穿透了浑浊,如同黑暗深渊尽头悄然点亮的一盏微弱的灯。
      不是病化体的幽光,不是爆炸的火光,也不是仪器故障的杂光。那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生机的…属于阳光穿透海水的、希望的光芒!
      “是…是浅海区?!”柳开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哈哈!天助我也!”沙锦精神猛地一振,完好的那只眼睛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冲出狂暴带!还被疯狗浪拍到了浅层边缘!嫂子!坐稳了!咱们…冲出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所剩无几的动力全部输出!伤痕累累的潜艇发出最后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咆哮,朝着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暖的金色光芒,一头撞了过去!
      轰——哗啦——!!!
      巨大的破水声撕裂了深海的死寂!
      潜艇如同浴火重生的钢铁巨鲸,猛地撞破了最后一道翻滚的、浑浊的黑色浪墙,巨大的艇首昂然冲出了沸腾的海面!
      刹那间!
      刺目的、久违的、温暖的金色阳光,如同亿万柄利剑,狠狠刺破了潜艇严重变形的观察窗,瞬间充满了整个昏暗、狼藉、充斥着血腥和焦糊味的指挥舱!将飞舞的尘埃都染上了神圣的光晕!
      狂风!带着咸腥但无比清新的海风!混合着阳光的温度,如同汹涌的潮水,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舱内积郁的硫磺恶臭和死亡气息!
      柳开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阳光灼烤皮肤的温暖,能呼吸到那不含硫磺和血腥的、自由而清新的空气!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充满希望的泪水!
      沙锦也被强光刺得眯起了那只肿眼,但他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血污、汗水、疲惫,却无比真实、无比畅快的笑容。
      他松开几乎要被他捏变形的舵轮,完好的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对着舷窗外那无垠的、碧蓝的、阳光灿烂的天空和同样碧波荡漾的海面,狠狠地、畅快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
      “妈的…”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桀骜和如释重负的调侃,
      “这二人旅行…真他妈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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