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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岁瑶偏偏不让她如愿。
那天午后,藏书阁外细雨绵绵,沈婉儿抱着一摞旧卷宗,贴着回廊走,只想绕开人。结果刚拐过角,就被楚岁瑶伸出的绣鞋轻轻一绊——
“哎呀,婉儿妹妹,”楚岁瑶声音甜得像掺了蜜,眼底
可楚岁瑶偏偏不让她如愿。
那天午后,藏书阁外细雨绵绵,沈婉儿抱着一摞旧卷宗,贴着回廊走,只想绕开人。结果刚拐过角,就被楚岁瑶伸出的绣鞋轻轻一绊——
“哎呀,婉儿妹妹,”楚岁瑶声音甜得像掺了蜜,眼底却闪着冷光,“怎么又摔了?这卷宗可都是孤本,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沈婉儿膝盖磕得生疼,掌心被粗纸划出一道血痕。她没吭声,只把散落的卷宗一本本捡起。楚岁瑶蹲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娘欠我的,你替她还,天经地义。别以为装哑巴就能躲过去。”
沈婉儿指尖一顿,把最后一卷书拢进怀里,抬头时眼底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楚岁瑶,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楚岁瑶笑得弯了眉,“我想看你哭啊。可惜,你只会哑巴一样忍着,连哭都不敢出声,真无趣。”
雨丝斜斜飘过,沈婉儿的鬓发被打湿,黏在苍白的颊边。她缓缓站起身,抱紧卷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你就继续看吧,看我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一瘸一拐往雨里走。背后,楚岁瑶的笑声像细针,一根根钉进她脊背。沈婉儿没回头,她知道回头只会让对方更得意。
可就在回廊尽头,她停下,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道血痕,忽然握紧了指骨——
忍到死,就不是忍了,是杀机。那天之后,沈婉儿的话更少了。
她照旧晨起去书阁洒扫,照旧在酉时前把楚岁瑶要的香片、纸笺、印泥端端正正摆到案头,连角度都不差分毫。只是她再没抬眼看过楚岁瑶一次。那种沉默,像一张湿布盖在火炭上,不见烟,却带着呛人的闷。
楚岁瑶先是得意——猫把老鼠逼到墙角,看它瑟瑟发抖,多有趣。可很快,她发现老鼠不抖了,甚至在她伸手要挠的时候,自己把脖子递过去;那双黑得发冷的眸子直直望她,像在无声地说:
“你挠吧,我记着。”
有一回,楚岁瑶故意把滚烫的茶“手滑”一泼——
“哎呀,婉儿,这新换的绫裙可值三两金,你半年的月钱呢。”
茶水全浇在沈婉儿胸前,瞬间冒起热气。周围的小姐们惊叫退开,只沈婉儿站着没动。她低头,看水汽顺着衣褶往下滴,像一串串透明的珠子。然后她抬手,慢慢解开被烫湿的外衫,折好,搭在臂弯,声音低而稳:
“裙子我赔。可楚姐姐,你也得赔我。”
“赔你?”楚岁瑶嗤笑,“赔你什么?”
沈婉儿伸出被烫得通红的指尖,轻轻点向她的心口:“赔我三次。你记好。”
那天夜里,楚岁瑶在闺房卸妆,忽然发现镜奁里多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素笺。展开——
第一行,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她去年私扣沈婉儿药钱、让人换便宜药材的账;
第二行,写着她买通嬷嬷在沈婉儿饭里放槐花、让人风寒加重的日子;
第三行,空着,只画了一枚小小的圆印,像血痂,像火漆,也像封口。
楚岁瑶猛地合上镜奁,铜镜“咣当”一声,映出她扭曲的脸。她第一次意识到:沈婉儿不是木头,是刀鞘。鞘越静,刀越利。
之后几日,楚岁瑶忽然“病”了,告假不去书阁。沈婉儿却日日准时出现,把案头的宣纸铺得平整,在左角压一枚小小的圆印——和那张素笺上一模一样。无人注意,那印泥里掺了少许朱砂,颜色比寻常略深,像极干透的血。
第七天傍晚,楚岁瑶终于忍不住,拦在抄手游廊尽头。暮色四合,灯未点,两人之间只剩雨后天青的最后一丝微光。
“沈婉儿,”楚岁瑶嗓音发颤,“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婉儿微微侧身,让出半步,好让远处小丫鬟捧灯过来时能照见自己温顺的侧脸。她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檐铃: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把账记得清楚些,免得姐姐忘了。”
灯影渐近,沈婉儿忽然抬手,指尖划过楚岁瑶的手背——冰凉、缓慢,像刀背试锋。她俯身,在她耳侧留下一句:
“三次还完,我就安静。姐姐最好盼着,别有用到第三回的那天。”
灯到眼前,沈婉儿已退开半步,眉眼低顺,仿佛刚才那瞬的阴冷只是夜风。她福了福身,声音温软:
“外头凉,楚姐姐早些回去,别真病了。”
楚岁瑶站在原地,手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惹错了人。
而沈婉儿转身时,指尖在袖中慢慢摩挲着那枚小小的圆印——
第一划,已收;
第二划,待还;
第三划,她还没想好要划在哪里。
也许是脸,也许是名声,也许是命。
她抬头,看夜色像一方黑绒布罩下来,轻轻吐出一口白雾——
“楚岁瑶,你慢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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