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

　　有如五雷轰顶，梁越脸色阴沉：“你说什么？退婚？”
　　姚疏桐点头：“是！我要退婚，戒指我放在茶几上了，父母那边我会通知。”
　　说完，她就拽紧两个行李箱的拉杆，向门口拖去。

　　梁越一把将她扯住，挡在她面前：“为什么？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姚疏桐自嘲地摇摇头，笑了一声：“你说呢？”
　　“还是那个女生的事？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

　　不相信？他归结于她不相信他？
　　不动声色做了个深呼吸，她压下了眼里险些涌出的酸楚。

　　“你以为删了她就万事大吉了吗？我已经看到所有聊天记录了。梁越，算我以前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你。”

　　梁越定住，脸上神情如冰面受创，现出数道裂缝。
　　紧张、惶恐、恼怒、害怕。
　　无数复杂情绪在他脸上循环播放。
　　他一时间反应不及，说不出话来。

　　姚疏桐无奈苦笑，叹了口气：“到此为止吧。”
　　“不……”梁越恍然惊醒，语速飞快，“不是这样的，都是她在骗你，我早就删了她，我真的对她没有那个意思，是她一厢情愿。要是早知道她会这样，我最开始都不会加她，真的！”

　　姚疏桐凌厉的目光几乎将他穿透。
　　“就在我发现的前一天你还在和她聊天，你说你早就把她删了，可分明是在我问你的那个晚上，你害怕出差回来我查你聊天记录，你才着急忙慌删除的。梁越，我不是傻子。”

　　如今带着答案看问题，她觉得梁越的辩驳苍白又可笑。

　　梁越噤了声，很快又道：“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都是她误会了，我也婉拒过，只是怕打击到她，才没有说有对象，后面也都是她一直跟我聊天，我实在没办法才会回她。是我的错，我错就错在太过礼貌。”

　　听着他的话，姚疏桐忽然愣了。
　　她怎么会，从来没有发觉过自己险些要共度一生的竟是这样的人呢？

　　恐怕他现在最懊恼的不是自己犯了错，而是怎么没有再小心一点，居然被她们发现了呢？

　　如果她真的和这样的人结婚，未来还会有多少次同样的情况出现？他会隐瞒婚姻事实和多少人搞暧昧？
　　她绝对不接受。

　　“梁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吗？你是不是觉得小茜那边搞砸了，现在更要牢牢抓住我，不能两头都落空啊？”

　　梁越脸色慢慢变红，看在姚疏桐眼里，分明是心里想法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他声音大了：“你居然这样想我，你知道有多伤人吗，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不清楚！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善于欺骗又自私、只会狡辩推卸责任的渣男，直到今天我才真的认识你。”

　　情绪变得激动，姚疏桐眼眶涨红，不受控制挤出几颗泪珠，“我真的应该感谢命运，帮我排除一个错误答案。两方父母那边我会实话实说，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交代吧。”

　　姚疏桐带上东西甩开大步离开，将门重重扔回。

　　她驱车回了自己父母家。
　　姚疏桐父亲知晓来龙去脉后，险些拿着扳手冲到梁越家势必要他吃个教训，还好被她和母亲轮番劝下了。

　　但却没拦住她父亲深更半夜冲去梁越父母家，将人家屋顶都吵翻，弄得左邻右舍差点报警。

　　第二天姚疏桐请了假，直到第三天向清欢才听姚疏桐说完所有事。
　　看她神采飞扬，声情并茂的模样，总算放了心。

　　姚疏桐的性子也真有好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会反复在不好的事上纠结内耗。

　　“你不知道梁越前天看我突然要走，有多慌张，脸色有多难看。”姚疏桐轻蔑地哼了一声，“真没想到，我也算阅人无数，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姚疏桐嚼着吸溜上来的奶茶小料，有些感慨。

　　心里的毒瘤拔出，她心情好的不行，今天请了整个部门喝奶茶，还没差了向清欢和季骁的份。

　　“不怪你，是他太狡猾了。”向清欢拿起手中的奶茶跟她碰了碰，像在无声庆祝她的胜利。

　　姚疏桐打开手机给向清欢看了梁越这两天对她发来几百条消息和短信。
　　她们心中只有四个字：虚伪至极。

　　如今两家已经在沟通退婚事宜，很快姚疏桐就要彻底自由。
　　向清欢由衷为她高兴。

　　要是……林惠茹也能有这样的觉悟，她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很多。

　　想到什么就来什么，手机一振，是前台打来的电话，说她母亲在前台等她。
　　向清欢有些诧异，因为她今天并没有约林惠茹来公司交谈。

　　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种可能，她猛然想到，会不会是母亲已经想通了？或者她有一些新的想法知道主动来沟通了？
　　联想到上次交谈后，林惠茹有所感悟的样子，向清欢微微翘起唇角。
　　跟姚疏桐说了一声就连忙出去了。

　　前台的林惠茹面带笑容看着她走来。
　　向清欢叫了声妈，伸出手示意她跟自己进来。
　　没成想，林惠茹居然支支吾吾地停在原地不动。

　　当她疑惑回头的时候，林惠茹尴尬一笑：“妈今天不想在公司，能不能带我去上次那个咖啡厅？”
　　向清欢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当然可以。”

　　下午写字楼底下咖啡厅的人比不得上午多。
　　向清欢有时候不想喝茶水间的咖啡，就会选择下来买这家咖啡厅的。
　　每次上午来的时候，这里总有很多买咖啡的打工人或者干脆留在这里办公的。
　　现在却只有零散几个。

　　一如既往给林惠茹点了不含咖啡因的热饮，向清欢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了，妈？”她的声音比素日更鲜活，对林惠茹的来意有些许期待。

　　“我想说你爸爸的事。”林惠茹话说出口，没敢看她。
　　向清欢只以为她是想聊关于离婚的想法或者顾虑，便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她可以往下说。

　　林惠茹看了她的脸色，仿若豁出去了似的：“你爸爸这些日子改得特别好，不喝酒，对我说话的语气也很好，真的，妈妈不骗你。他还说你一个人打拼不容易，哪有不心疼你的。只是毕竟他也供你吃穿把你养大了，你现在却这副样子，实在有点心寒……”

　　话说着，越来越低的嗓音预示着林惠茹心底虚得很，知道这些话根本就不该在向清欢面前说。
　　前半段话出口，向清欢脸色就已微变。
　　听完最后，她更是满面嘲讽。

　　她直勾勾盯着林惠茹，笑了一声，那笑声饱含太多无奈复杂的情感。
　　她身子前倾了点：“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听她这话，林惠茹喜上眉梢，以为向清欢终于有所松动，不再对向志文的事充满敌意，针锋相对。

　　眼中带着开心和欣慰，林惠茹趁热打铁：“你爸爸老说别人家孩子都对父母很孝顺很关心，但你连家都不愿意回。妈妈在想，你要不然就给你爸爸买点礼物，回家吃个饭。毕竟是两父女，又不是仇人。”

　　向清欢一下下点着头，林惠茹正要再加把劲劝两句，就听她唇瓣微启，吐出几个字。
　　“你让向志文去死。”

　　向清欢眼神冷漠而锋利，甚至让林惠茹感受到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
　　她登时呆立在位子上。
　　怎么会这样……

　　眼中有浓烈的失望情绪翻滚，向清欢放在桌上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
　　“你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了！我再说一次我的想法，我想要你跟他离婚，我说清楚了吗？不管你劝多少次，我都是一样的想法。”

　　难怪林惠茹今天不想在公司聊，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好好聊。
　　向清欢一点点松开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一道道弧形的凹痕。

　　向志文但凡某几天心情好做了个人，林惠茹立刻就会对不好的事“失忆”，继续做那个任劳任怨的妻子。

　　或许，在父母的问题上，她真的该死心了。

　　对面的林惠茹眉心早已成川：“清欢啊……”
　　“别叫我！”向清欢大声打断，眼见周围有人被惊动，频频侧目，她才放轻声音，“其实我早就该知道我是劝不动你的，就像你劝不动我一样。”

　　“随便你怎么样吧，我最近很忙，没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说罢，向清欢点开手机软件，为林惠茹叫车。

　　“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这样，你爸爸多寒心。”
　　“那你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寒心吗？”她眉眼略有下垂，眸中情绪悠悠流动。
　　“我……你也知道，妈妈是最疼你的。”

　　向清欢不是不信，只是她对自己的疼爱撞上家庭问题，也必定靠边站。
　　疼她但向志文优先度更高，因为他是父亲，而她是女儿。
　　向志文是所谓的一家之主，他好意味意味着整个家庭好。
　　这就是林惠茹的想法。

　　“车来了。”向清欢没有跟她争辩下去，因为毫无意义。
　　林惠茹只能把一箩筐劝说的话悉数咽回去。

　　向清欢把她送上车，扭身回公司。
　　因为心里憋着气，她步子迈得大而用力。

　　一朝回到原点，她早该习惯了。

　　【没事吗？听前台说你带你妈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刚坐回工位一会儿，就看到微信上季骁的消息。
　　他应该还在因为那天的饭局而后怕。

　　向清欢犹豫几十秒，才决定回复。
　　【没事，来当说客的。】
　　回完后，她没放下手机，就这么等着季骁的消息。

　　页面上方始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隔了好一会儿，那头才发来四个字。
　　【没事就好。】

　　向清欢茫然地看过每个字。
　　因为两人逐渐微妙的关系以及她时而的疏远，不知道这四个字的背后是他多少心路铺成的小心翼翼。

　　坦白说，向清欢心里有点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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