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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欠人情
沈妄挂了助理的电话,指尖在手机边缘摩挲片刻。
通讯录里宋时微的号码静静躺着,后面括号里的“蔷薇甜品”四个字。
他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三分钟,终于按下拨号键。
忙音透过听筒漫出来,像秒针敲在玻璃上,一声比一声清冽。
沈妄忽然觉得不妥——她收到时,眉头大概是蹙着的。
若她直接挂断,他就说“助理弄错了对象”。
这个念头刚落,电话通了。
“喂?”宋时微的声音裹着点烤箱的余温,懒懒散散的,尾音却拎着丝疏离,像隔着层蒙了雾的玻璃。
沈妄指尖微紧,指腹压着冰凉的机身:“沈妄。”
那边静了两秒,才传来她清清淡淡的声线,像浸在冰水里的玉。
“沈律师有事?”
“早上的东西,收到了?”他尽量让语气平着,可尾音还是泄了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沉默漫长得能酿出酒。
沈妄几乎要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她带着点困惑的声音,像雨打在荷叶上,轻轻巧巧的:“那些花和项链,是你送的?”
“是。”他答得干脆。
“哦。”
这声“哦”太轻了,轻得像片羽毛扫过心尖。
沈妄握着手机的指节泛了白——他早该知道,她不是会对着珠宝眼亮的人。
“沈妄,”她的声音忽然清透起来,像冰块撞在玻璃杯上,“我们的交情,还到不了送九千万项链的地步吧?”
沈妄喉间发紧。
那些排练好的“觉得适合你”“没别的意思”,此刻全堵在舌尖。
他能在谈判桌上让对手节节败退,能在法庭上用三个字扭转局面,偏偏对着她的声音,成了词穷的少年。
“是唐突了。”他最终选了最直接的说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
“但确实是想送你。”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叹息,混着打蛋器转动的嗡鸣。
“你这样,倒让我摸不着头脑了。”宋时微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们算起来,连朋友都算不上。平白收这些,不舒服。”
她顿了顿,尾音带了点固执:“我不喜欢欠人情。”
沈妄的心沉了沉,却又奇异地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直接摔电话。
他望着落地窗外江面上的货轮,货轮拖着长长的白浪,像条被剖开的银鱼。
“晚上我请你吃饭,算赔罪。”他放低了点声音,冷硬的声线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柔软。
那边又静了。
沈妄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大概是靠在操作间的不锈钢台边,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瓷光,指尖大概正无意识地敲着台面。
“不用赔罪。”她终于开口,“我请你。就当谢你昨晚解围,顺便还你西装。”
沈妄的眼尾忽然亮了亮,像被夕阳扫过的冰面:“地址?”
“晚香居,七点。”她报了地址,“离我店近,菜也清淡。”
“好。”
挂了电话,沈妄站在原地片刻。
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落地窗上,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冷白的颈线露出更多,喉结又动了动。
宋时微挂了电话,指尖在手机壳上敲了敲。
透明壳子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是昨晚没睡好的痕迹。操作间里飘来烤芝士的甜香,混着刚打发的奶油气,把空气烘得暖暖的。
“宋总,草莓慕斯试吃反馈出来了。”新来的甜点师捧着记录本走过来,小姑娘扎着高马尾,耳尖有点红。
“客人说酸了点。”
宋时微接过本子,指尖划过纸面,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涂着透明的甲油。
“糖度加百分之五,草莓选七分熟的。”她抬眼时,眼尾微微上挑,“你按这个比例再烤一份,我尝尝。”
宋时微转身走到靠窗的卡座,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米白色羊绒衫上投下条纹光斑。
桌上的丝绒盒子敞着,蓝钻在光下转着圈,把影子投在桌布上,像朵会动的星花。
她伸手碰了碰,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宝石,就收了回来——太贵重的东西,总带着无形的枷锁。
“一份抹茶千层。”她对路过的服务员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服务员是个圆脸姑娘,眼睛弯成月牙:“今天也吃这个呀?”
“嗯,解腻。”宋时微托着腮,看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来。
抹茶千层端上来时,翠绿色的奶油上撒着抹茶粉,旁边摆着一小碟红豆。
宋时微叉起一块,抹茶的清苦漫开时,她忽然想起沈妄昨晚的样子。
他到底图什么?
正想着,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
宋时微抬眼,撞进一双眼睛里。
白述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驼色长款羽绒服,拉链没拉到底,露出的领口衬得他脖颈又细又白。
他头发大概刚吹过,柔软地搭在额前,发梢有点卷。
“宋小姐。”他笑着走过来,牙齿很白,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好巧。”
宋时微放下叉子,指尖在桌布上轻轻点了点:“好巧。”
她今天化了点淡妆,眼线尾端微微上扬,不笑时也像含着点笑意。
“一份桑葚芝士。”白述对服务员说,眼睛却没离开宋时微,“上次的蛋糕很好吃,奶油打得刚好,不腻。”
“谢谢。”宋时微弯了弯唇,“我们试了二十种配方才定下来的。”
白述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能尝出用心。”
他说得真诚,指尖在桌沿画着圈,“我画展后天开幕,在美术馆。”
“恭喜。”宋时微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把唇线熏得更润了点,“准备了很久吧?”
“嗯,大半年了。”白述的指尖卷着毛衣袖口,露出的手腕很细,“有几幅画的灵感,还是吃你家蛋糕时来的。”
这话说得巧妙,既夸了蛋糕,又拉了距离。
宋时微笑了笑:“那倒要谢谢我的蛋糕了。”
“该我谢你才对。”白述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光,“开幕那天,能请你去看看吗?就当……给我的画提点意见。”他特意加了后半句,把邀请说得不那么刻意。
宋时微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没直接拒绝。
“后天下午有空的话,我过去坐坐。”
“不过我不懂画,怕是提不出什么。”
“能来就好。”白述笑得眉眼弯弯,“我给你留第一排的位置。”
服务员端来桑葚芝士蛋糕,深紫色的奶油上摆着三颗新鲜桑葚,淋了层透亮的糖浆。
白述拿起银叉,叉起一小块送进嘴里,睫毛颤了颤:“比上次更细腻了。”
“加了点马斯卡彭。”宋时微托着腮看他,阳光落在她眼尾,把那颗小小的泪痣照得很清楚。
白述叉起颗桑葚,汁水染紫了叉齿,“宋小姐平时除了做蛋糕,还喜欢做什么?”
“看看电影,逛逛街。”她答得随意,指尖划过茶杯的边缘,“偶尔去江边走走。”
“我常去江边写生。”白述眼睛亮了亮,“说不定见过。”
“可能吧。”宋时微笑了笑,没接话。她知道这是年轻人拉近距离的方式,不讨厌,也没太大兴趣。
白述吃完蛋糕,拿出手机扫了付款码,又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递过来。
米白色的卡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画展信息。
“上面有我电话。”他笑得腼腆,“后天要是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宋时微接过名片,指尖碰到他的指腹,温温的。
白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宋时微正低头看着名片,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顶。
他笑了笑,推门出去,风铃又响了起来。
宋时微把名片放进包里,拿起桌上的丝绒盒子,走到办公室锁进抽屉。
玻璃柜里摆着她新做的样品,焦糖布丁上的焦糖壳裂着好看的纹路,像片小小的蛛网。
她抬手看了眼表,五点半。离七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晚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脚踝,带着点深秋的凉意。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米白色羊绒衫蹭过真皮座椅,留下点淡淡的栀子花香。
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蔷薇甜品”的暖黄招牌,像块融化的黄油,在暮色里晕开柔和的光。
回到公寓楼下,干洗店的员工正站在单元门口等她,手里拎着个黑色防尘袋。
“宋小姐,您的西装。”小伙子笑得腼腆,把袋子递过来,“按您说的,袖口特意熨过,没敢用力。”
“谢谢。”宋时微接过袋子,指尖碰到袋口的金属挂钩,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漫上来。
她低头看了眼,防尘袋上印着干洗店的烫金logo,和沈妄这人一样,处处透着精致的距离感。
电梯上升时,镜面映出她的影子。
米白色羊绒衫配卡其色阔腿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样的打扮舒服是舒服,却少了点锋芒——晚上要谈归还礼物的事,太柔和了,容易被他带着走。
推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淌过鞋柜上的青瓷花瓶。
那束香槟玫瑰还开着,花瓣边缘的金粉在灯光下像碎钻,和沈妄送的项链莫名有些呼应。
宋时微皱了皱眉,转身把西装袋挂在衣帽间门把上。
衣帽间的灯光是冷白的,照亮了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她指尖划过一排裙子,最终停在件米白色短款西装裙上。
小香风的粗花呢面料,收腰掐得恰到好处,裙摆刚及大腿中部,露出的线条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
她伸手取下,指尖抚过胸前的珍珠纽扣,是去年在巴黎买的,质感细腻得能映出人影。
换衣服时,丝质衬里蹭过皮肤,带着点微凉的滑。
宋时微对着穿衣镜转了半圈,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露出的小腿线条流畅,像浸在牛奶里的瓷。
她打开鞋柜,挑了双米白色红底高跟鞋,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给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峙敲着前奏。
化淡妆时,她特意在眼尾扫了点香槟色眼影,睫毛刷得纤长卷翘,眨眼时像有蝶翼掠过。
唇釉选了半哑光的豆沙色,涂完用指腹轻轻拍开,让颜色透着点慵懒的晕染感。
最后,她解开挽着的头发,用卷发棒烫了大波浪,发梢垂在肩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媚。
镜中的自己,眉眼带笑,眼底却藏着点算计的亮。
小香风的利落,红底鞋的张扬,大波浪的柔媚,揉在一起。
宋时微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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