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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断指
“狗东西放手!”
岁时风的断臂骨链嗖地一下朝邬菏泽劈去。
邬菏泽自然是灵活地躲过,她眉毛翘得老高,桀骜不驯地瞪着对面。
“你想跟我打一架?”
“你给老子冷静一下!”
岁时风用骨链与邬菏泽隔开距离,他眯起眼,声音压得很沉:“你想喝他甜美的血液,不如让他看见生的希望,他现在被你弄得一心求死,滋味自然不好受!”
“……生?”
岁时风低吼:“我们像老鼠一样藏了十几年,在这片废土上啃食苔藓和兽肉,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口生的气、寻找到生的希望吗!”
他指向天空,“那些穹裔垄断了生育资源,篡改了历史,掩盖了三族最重要的秘密,我们豁出命的行动,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打架、拿来看戏的有趣虫子!你想真正拥有那个血人?先弄明白,他作为一个人,到底在为什么而活!”
“宁离再怎么说也一直生活在晶裔底层,你了解过他真正想要什么,你才能真正得到拥有他的资格!”
这一番话让邬菏泽彻底愣住。
她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迷茫。
过去十几年,力量与纵容构成她的全部世界,她从来没有思考过一个哲学问题,那就是她从哪来,她要到哪去。
邬菏泽的记忆里,从头到尾都是被人溺爱着长大的。
她拥有这个世界上让所有淬骨艳羡的运气,因她的好战好动救下了宫家继承人,从此被人捧在手心里对待,少数几个不捧的,也会被她用实力压服。
毕竟家世、力量、帅气,她具得,除了爱看那些废物前后反差的笑话以外——因为她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废物身上太不值,她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缺点。
但岁时风这些振聋发聩的话让她的眼前的浓雾全被散开。
一条光明大道倏然展开,尽头是永远幸福、能产出永远甘甜血液的宁离。而她得踏过所有荆棘,去赢得这份战利品。
岁时风见邬菏泽的神情突然变得坚毅起来,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这段时间跟我去把前期准备工作做了,蓝蜕给快死的晶裔们送过去,然后把干扰我们的军队都剔除掉。一个月后,是晶缘师柏苏的巡缘,届时会有很多穹裔前往参加,你带着宁离一起跟着她巡缘吧。”
“或许,那里面便有宁离现在需要的希望。”
这些东西,被邬菏泽听进了心里。
她正式加入了骸骨回声的行动组织,每天被宁离那点血液吊着。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不再是以前那样凭着性子做一些危险却没那么重要的外谴任务来释放天性,而是压着天性救下了一个又一个与宁离同样的人。
同样在何处?
邬菏泽站在被晶能炮弹炸毁的巨坑里,脚下是倒塌的尘裔居所废墟,到处可见断壁残垣,断臂残骸,空中晶噬鸟的嚎叫为这些死者哀嚎着。
他们眼里一片漆黑,与宁离的眼神别无二致。
而她前一天刚阻止过自杀的人,第二天又吊死在了屋里。
明明救下来了,明明蓝蜕都给够了,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
邬菏泽捏着拳头,看着不远处,其他同样的血人晶裔淬骨吃着组织发放的营养饭菜,伤口涂抹着有效蓝蜕。
她只能对着门前那具晃荡的尸体无能狂怒。
昨天为了救这人,她甚至断了一根拇指。那截指骨被她揣了起来,本想回去带给宁离。
可现在站在门口,那具穿着灰布衫的躯体飘啊飘,她晃一眼看过去,尸体的脸在光影里好像模糊成了宁离的模样,她差点以为是宁离为了逃离她也自杀了。
在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她有多么害怕宁离的死去。
那些躁动的、不安的、惧怕的情绪全在这一刻放大。
“喂,邬菏泽,你过来一下。”
熟悉的维修师的声音把她喊回神,她不再理会身后的尸体,跟着维修师把那些碎石全部搬开,救出下方的人。
这里所有救援的人,无论是骸骨回声的淬骨也好,绯暮之眼的血人也好,亦或者是她没怎么接触过的透晶会——以晶裔为代表的地下组织,他们都对死亡司空见惯,明明邬菏泽也是曾经的一员,而现在她心里有个她认为重要的人,所以也开始惧怕死亡。
并不是说其他人就不怕死亡,是他们不像邬菏泽,有那么多资源与实力供给她成长,大多数底层,早在出生没几年,就开始被迫对死亡麻木。
邬菏泽是被上层穹裔豢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自然也不会敬畏死神。
以至于她一回到宁离的那间屋子,看见宁离拿着疑似晶能管道的东西,便狠狠地把人压在床下。
……
宁离待在屋子里,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身边是小骨人监视着他,可小骨人也不能完全奈何得了他。
他只是不想去反抗。
有时看着活力四射的张赫,他总在想:
死,是什么?
是那些被晶能腐蚀糜烂的血肉在地上拖出的红痕?是额心被挖走晶簇后穿过的空洞的风?是黑市里堆成山的尸块散发的腐臭?是穹裔酒杯里晃荡着的血与髓的香气?是天空上密密麻麻压下来见不到太阳的灰雾?
还是他这副求死不能的躯壳里装着一颗早已经颓废的放纵的灵魂。
这就是死吗?
当父母的蓝斑逐渐染上心头,当白发悄悄爬满他们的发根,当贪婪的晶噬鸟已经盘旋在屋外多日,当用空的药剂从手中滚落至床底……这些都是宁离在面对至亲死亡之前一直逃避忽略的事情。
那些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会让他感到害怕与痛苦的质问,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来自心底的:“你怕吗?”
宁离不知道,他只能尽力所做,尽力就好,听天由命。
那天不也是人造成的吗?
死也是。
他害怕未来自己空洞的生活,连一点希望也没有,那还该怎么样地活着呢?
欲望成了体内仅存的东西,他干脆全部献祭给邬菏泽——这个他讨厌、羡慕、却还渴望的人。
于是,那点死志,最终消散在沉沦欲望的躯体里,□□散发着糜烂的香气,全被那人给噬食殆尽,甚至被过渡索取。
宁离每日便躺在那张小床上,看着日复一日血人们清晨的放血祭奠,那时他的血也跟同族们狂欢着,全都发泄出来,进入邬菏泽的胃里。
少女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
早出晚归,他被困在屋子里,也甘愿被当成一个血包,又好像邬菏泽也愿意带他出走,成为移动的血包,但是他有点不愿意了,他此生,接下来的使命便是安安心心当个血包,没谁能带走他,除了他心爱的死亡。
或许是邬菏泽的脊骨过于坚硬,那点干涸的泪,总是随着脊骨撬动进他的洞里、他的口里、他的胃里,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沾上了小狗的唾液,那是什么?那是他沉沦的枷锁!是他甘愿被亵渎、被玩弄、被拥有的!
“咚咚咚!”
宁离扭头看去,房门被敲响了。
邬菏泽推门而入,声音绷得很紧:
“把东西放下好吗?宝宝。”
熟悉的怒吼终究是退化成现在这般。
宁离僵着没动。邬菏泽走上前,直接将他手中的晶能管道给扔得远远的,然后把人死死地压在身下,却依旧轻柔地有点颤抖地问道:
“你,哪来的这个呀?”
宁离笑了笑,“你管我呢。”
邬菏泽不恼,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宝贝。
随后咬破手指,放在宁离已经开始晶体化的手上。
血液滴进被晶能腐蚀的伤口里,逐渐恢复,宁离的眼里的兴奋渐渐淡了下来,他抽回痊愈的双手,别过头去。
“还有最后几天,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需要。”
“这是命令。”
宁离瞥了邬菏泽一眼,又重新躺下了。
邬菏泽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不想。”
她听见埋在被子的宁离这样说道。
邬菏泽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她只是把宁离被子往上拉了拉,把饭菜放下,盯着宁离背影好久,才离开。
战役并非一帆风顺,三个组织都死伤无数,就连张赫也在基地里学着如何救治伤员。
那天之后邬菏泽好久都没再出现了,宁离再一次见到她时,绯血镇已经开始到处播报己方击败淬星军团的消息。
窗外是胜利的喧嚣与喜庆的红色装饰,稀奇古怪的芳烃素食物免费发放,就连平日里一得空就来守着他的张赫也跑去凑热闹了。
宁离的世界依旧静如死水。他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等着未来一日肌肉萎缩,细胞死亡……
“走吧,宁离。”
熟悉的声音响起,宁离还在那股与世隔绝的恍惚情绪里,却一下子被这道声音唤醒,他朝邬菏泽看去。
邬菏泽站在光里,身形抽高了些,历经长时间的战役,古铜色的皮肤上挂着数道还未愈合的痕迹,金发不复往日的光泽,被尘土与血污染得黯淡。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他时,还是会倏然亮起光,与从前一般无二。
在他们对视时,宁离依旧能从里面看见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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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摸鱼中:邬菏泽正在努力做一个人!
断指也意味着她终于成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