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望向你

　　「刚刚我错过的大雨，握不住的盛夏，飘过的云是你吗一圈又一圈，我多想是路过你的风，忍不住落回你眼中」
　　——《想你时风起》

　　看侯明威走远了，钟可馨一把拉过谭宁。

　　“什么情况？他谁啊？”

　　钟可馨没和侯明威同班过，自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谭宁和他的弯弯绕绕。

　　谭宁避重就轻：“去年同学。”

　　她大致能猜出来侯明威今天找她是为了什么，反正事情总要说清楚。

　　-

　　育林晚自习结束天已经完全暗了，操场亮着几盏路灯，不少初三学生在沿着跑道训练，为体育加试做准备。

　　谭宁到操场却没看见侯明威人在哪儿，等了会儿正打算走，不远处传来一声“谭宁”。

　　她循声望去，侯明威气喘不匀地：“不好意思，老师拖堂了。”

　　谭宁说：“没事。”

　　“走走？”

　　“不用了。”谭宁婉拒，“我回宿舍还有点事，有什么你直说吧。”

　　空气随着她这句话陷入沉甸甸的寂静，侯明威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喉结滚动，无意识吞咽着唾液。

　　“我……”

　　谭宁看他一眼。

　　目光撞上，半秒不到，侯明威仓促收回眼神，谭宁能听见他骤然加重的呼吸。

　　那点猜测愈来愈烈。

　　半晌过去，侯明威总算夺回身体控制权，深深吸了口气，又叫了她一遍。

　　“谭宁。”

　　“嗯？”

　　女生面容素静，两只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水色粼粼。

　　侯明威被她看得卡了下壳，扭头顿了会儿，重新叫她的名字：“我能问你个事吗？”

　　谭宁觉得无语，她都站在这了，嘴在他身上长的，有什么直说不就完了？

　　她语气无奈：“你说啊，我又没走。”

　　人女生都表现得这么平静，侯明威似是觉得没面子，一狠心，豁出去了。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一下。”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正式开口，依旧控制不住眼神乱飘，连余光都不敢看她。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喜欢的人吗？

　　询问的人是侯明威，可第一个浮现在谭宁脑海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无需言语，仅需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足以成为她的心之所往。

　　喜欢吗？

　　是喜欢。

　　却又比喜欢更加强烈。

　　紧张情绪在此刻宛如瘟疫侵袭，谭宁无端胸口发麻，她没看侯明威，看向灯火葳蕤的远方，又没看任何地方。

　　“抱歉。”

　　侯明威眼中神采一点一点熄灭了。

　　谭宁眨了下眼睛，将泪意逼退。

　　她看着侯明威，恍然间好像看到了跟在秦嘉延身后的自己。

　　小心翼翼又满怀希冀，站在他后面都像抓住了光。

　　幸福又痛苦。

　　谭宁几乎搞不懂自己到底为何难过，指甲掐进掌心，她却笑起来。

　　“我有喜欢的人了。”

　　侯明威眼眶蓦地红了一圈，幸好天暗，不至于让狼狈无处遁形。

　　感情就是这样，简单复杂。

　　轻而易举喜欢一个人，然后经年岁月再忘不掉。

　　谭宁早猜到了侯明威找她会说什么，可真开口了，那些坦然荡然无存。

　　这场谈话没有赢家，不过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鬼。

　　侯明威释然笑了：“挺好的。”

　　他想祝她得偿所愿，可哽咽堵在喉间，实在说不出口。

　　谭宁缄默着，想说什么，又觉得任何话放在此刻都是徒劳。

　　好在侯明威自己缓了过来，很奇怪，刚才一个问题都让他慌张这么久，结果真正说出来后，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胸口那块石头终于落到地上，虽然残存习以为常的重量，但更多的是了却一切的轻松。

　　“耽误你时间了。”

　　谭宁哽了下，说：“没有的。”

　　“谢谢你今天过来。”侯明威朝她笑道，“马上中考了，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谭宁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放松不少，“你也是。”

　　结尾比谭宁想象的要体面，回去宿舍她还感觉有些虚幻不真实。

　　她和侯明威本质上虽然相同，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至少他敢迈出这步，坦坦荡荡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她却被困在名为“妹妹”的囹圄，连叫他的名字都不敢。

　　谭宁一边难过，一边逼着自己从中抽离。

　　很快迎来体育加试，天气还算不错，没有前几天那般炎热，太阳被云层遮挡，难得泄出丝丝凉爽。

　　钟可馨买了些口服葡萄糖，给谭宁分了个。

　　甚至还有家长到校门口送红牛和士力架，幸好谭宁有先见之明，提前打电话拒绝了沈戴倩，葡萄糖也没喝。

　　钟可馨有些担心：“你什么也不要，跑八百真的没事吗？”

　　谭宁身体素质从小就不好，落了病根，体能受了很大的影响，不是一点葡萄糖和巧克力能补回来的。

　　“没事。”她拿起桌角照片，透过模糊画面，能看清秦嘉延回眸扬唇的温柔。

　　今天体育加试以学生们舒适为先，不需要穿校服。谭宁专门穿了件衬衫，把照片郑重其事地放到胸膛前的口袋里。

　　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好了。”她挽住钟可馨胳膊，笑容明媚，“这就是我最好的补品。”

　　-

　　体育加试项目一共五项，耐力跑在最后。

　　上场顺序依旧按照成绩排名，不枉谭宁这几个月挑灯夜读，这几次考试成绩都稳定在五百三四，排在阶段前一百名。

　　钟可馨成绩比她逊色些，谭宁戴好计时器站上跑道，她拿着水陪到旁边。

　　“同桌加油！”

　　谭宁朝她比了个“OK”手势。

　　监考老师已就位：“预备——”

　　“砰！”

　　枪响。

　　几名女生同时冲了出去，谭宁调整着呼吸，让自己速度均匀。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胸腔咽喉逐渐出现灼热感，每次呼气吸气都像刀片划过般，谭宁甚至尝到了铁锈味。

　　身体素质摆在这里，早些年落下的亏损是无法逆转的伤害，就算后天再补，也只会像被镶了图钉的木板，哪怕图钉拔出去，造成的窟窿是无法填满的。

　　还有半圈。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着。

　　谭宁痛得要死，却不能停下。

　　她只知道她要往前跑。

　　一直往前跑。

　　快了。

　　就快了。

　　前面就是终点。

　　前面就是一高。

　　前面就是她拼了命想要抓住的那点可能，是她的此生所有希冀妄想。

　　是唯一的、她最喜欢的……

　　秦嘉延。

　　谭宁屏住呼吸，爆发全身力气向前冲刺——

　　钟可馨一直在看腕表倒计时，呼吸跟着急促：“谭宁！！”

　　还有最后五秒。

　　身影越来越近……

　　钟可馨呼吸屏住，缄默一瞬，激动地“卧槽”出声：“满分！卧槽！太牛逼了谭宁！！”

　　全力冲刺后的惯性使然，谭宁没刹住脚，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来。

　　邵建宏几个项目场地来回照顾，回来就看见谭宁栽到钟可馨身上，忙上前提醒：“刚跑完别立刻停下来，可馨，你扶着小宁慢慢走会儿。”

　　“好的老师。”钟可馨连忙架起她，“你缓一会儿同桌，我扶你走会儿。”

　　谭宁有气无力道了声谢，呼吸还没喘匀：“我及格了吗？”

　　“满分满分。”钟可馨说，“放心，我给你计时了，你戴的计时器我也看了。”

　　听到这里，谭宁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耐力跑满分，其他项目她心里有底，至少跳绳和坐位体前屈肯定也是满分，另外两项也差不到哪儿去。

　　体育加试和实验加试只有中考成绩出来后才能一起看，现在两项都圆满结束，只剩最后一场大战了。

　　少了两项，谭宁把剩下的时间全都投入进了学习，二模三模成绩都很不错，邵建宏数不清在班里面夸她多少次了，就连李燕霞那次遇见她，也开始和颜悦色起来。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换来的。

　　中考时间定在6月17日。

　　像往年一样，学生缴费，育林租车送他们去各个考场。

　　这次考场分布不按成绩，随机打乱的，谭宁在三高，钟可馨在一高。

　　不仅如此，就连车次都是三高的排最后，谭宁真是服了自己的破运气，唯一值得开心的，就是赵佳瑶和她一样，甚至连序号都挨着。

　　考试当天沈戴倩早早给她收拾了行李，这次考试得在外校住三天，沈戴倩怕谭宁到新地方吃不饱，给她塞了满满一包的零食。

　　谭宁拗不过，只好带去了学校。

　　初一初二放假，前面的学生也都走了，谭宁和赵佳瑶的序号在最后一班车，学校里别说学生，连老师都没剩几个。

　　赵佳瑶无所事事，跑过来找谭宁聊天：“杨雨生还问我到没到考场，我说咱俩都还没坐上车。”

　　“他们是不是放假了？”谭宁问。

　　“对啊，给咱们腾考场。”

　　中考这几天可以带手机，考场外有专门存放的地方，赵佳瑶回复完杨雨生，看见下面零零散散的学生都开始往校门口走了，给谭宁提议，“咱们也下去吧，估计车快回来了。”

　　“好。”谭宁说，“我回教室拿包。”

　　她俩就在五班外面聊天，几步路的事。

　　因为育林不作为考场，桌子凳子都摆放如常。

　　前段时间调位置谭宁坐到了靠墙第三排，还是最里面。

　　隔着两张桌子，要想拿东西必须得进去才行。

　　谭宁面无表情地看向堵在唯一路口的樊湘西，冷着脸，语气不无嫌恶地说：

　　“让让，挡路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