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茧

　　10月4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年的秋天冷得格外迅速，在这天之前已经早早地下了几日的冷雨。谁都以为这个休息日的天气也会同样的糟糕。

　　可是秋日的高阳在这一天的一早，就骄傲地倾泻流淌，只余留给清晨一些微冷的风的气息。

　　一个财团继承人最基本的自律让迹部景吾惯例以一小时的有氧训练和半小时的无氧运动开始早起的一天，即使是休息日也并没有任何变化。当天光已经大亮时，迹部景吾已经完成了训练，站在了花团锦簇的花园内，惬意地做了个伸展。

　　一旁的女仆恭谨地递上整齐排列好的一托盘手机，迹部手指悬停片刻，还是选了自己最近最常用的、一个串着异国皇冠挂饰的手机。

　　迹部身后安静伫立的管家意识到了这个小动作，嘴角上扬的微小弧度被修剪齐整完美的胡髯掩盖。他清咳一声，惯常地为小主人递上了擦汗毛巾。

　　“祝您生日快乐，景吾少爷。”

　　不惯常的是管家说完这句话之后，身后突然多了一排拉开礼花的仆人，其中两人举着手幅，用华丽的花体写着：祝最华丽的景吾少爷生日快乐。

　　饶是迹部景吾也吃了一惊。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张扬地勾起嘴角，打了个响指指向天际，依旧优雅笑着回道：“谢谢你们。”

　　就连迹部瑛子的爱宠维多利亚优雅地漫步过来，难得地就地趴在了迹部景吾的脚边，像是要讨摸。迹部笑着俯下身揉了揉孟加拉虎温暖但坚硬喇手的皮毛，照例询问：“今天的日程安排？”

　　“今晨接到了英国本邸的消息，老爷今晚会回到东京为您庆祝生日。”

　　即使昨晚已经得知父亲要赶回国为他庆生，迹部眼角还是舒适地微微眯起。手机不断地有新的未读消息跳出，但迹部手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没有一条未读消息的熟悉对话框，颇有些心不在焉道：“白天呢？”

　　管家爷爷会心一笑，还是欠身正色道：“上午十点是榊先生的音乐指导课程，下午尚未安排日程。”

　　迹部景吾沉吟片刻：“下午的日程帮我留好，暂时不要安排其他事情了。”

　　“是，景吾少爷。”

　　手机消息又弹出几个祝贺他生日快乐的消息，迹部礼貌地一一回应掉。而备注着“青落”的对话框依旧一片静默。迹部抬了抬手问：“早上让厨房做的蛋糕如何了？”

　　“已经全部完成了，景吾少爷。”

　　“很好。”迹部满意颔首，合上手机准备回房淋浴。

　　距离音乐指导课程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

　　迹部景吾推开榊公馆琴房门之后，稍微愣了一下神。

　　身后引路的女仆瞧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琴房，善解人意地解释：“先生与青落小姐此刻在书房，景吾少爷请先在琴房稍坐。”

　　稍坐？怎么可能坐得住？

　　迹部当即表示：“既然监督在书房，那我就去书房见他吧。”

　　榊太郎的书房，即使是每周上音乐指导课程的迹部景吾也并不经常到访。雕花古朴厚重的木门被指节扣开只能发出如同石子投入泉水中的细微声响，门内人交谈的声响被尽职地隔绝开。

　　见没有反应，女仆又敲了敲门，里面才传出一声低沉的回应：“进来。”

　　还未踏入门内，迹部就嗅见了屋内点燃的木莲线香，这种细腻的香气在榊太郎身上算得上常见。这间书房并不在向阳侧，只在木桌上点着一盏造型典雅的灯，投下些许亮光。

　　屋内更多的光亮是由几扇四开的玻璃窗后的阳光斜斜地切入，光线托举着自香插升腾而起的、流云一般的青烟，微尘与烟相互缠绕，星点一样，歇落在那个人沉静的眼睫之上。

　　上野青落听到开门的动静，自然而然地向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迹部当然自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很想看到的那个人。

　　在他到来之前，上野青落与榊太郎正在桌案前交谈着什么，两人的面前铺展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屋内的巨大屏幕的电视上正播放着拉威尔《G大调钢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

　　上野青落今日穿着一条烟灰色的背心裙，内里的荷叶边领白色衬衫被阳光照得颜色温暖。她半扎着马尾，半卷的发尾垂落在胸前，看起来十足的乖顺。她手里捧着一个细长的木质盒子，眼神在落到迹部景吾身上时，突然泄露出细枝末节的一点零星的笑意。

　　生日这一天的快乐心情突然就被更加热烈地点亮。

　　他眼角微扬，有话语滞涩在喉中。

　　榊太郎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一眼万年：“景吾，你来了啊。”

　　虽然他很嗑，但是这种发光发热的灯泡感还是让他不大适应。

　　迹部景吾反应过来，颔首行礼道：“监督。”

　　榊太郎抬手看了看时间，奇道：“倒是早来了挺久？”甚至还没到平时上野青落结束课程的时间。

　　迹部景吾有些语塞：“那是因为……”

　　“没事，那就早点开始吧。”榊太郎大手一挥，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转头对上野青落道，“你自己决定去留吧，要是回家记得让堂本送你。”

　　“好的，老师。”

　　等、等等……

　　迹部景吾早来的原因都摆在这儿了，他人却被榊太郎一把揽住肩膀往门外带，他迟疑地回过头，上野青落依旧站在原地，面对他手指在空中略微地摆动了一下，像是弹奏一段简短的音节。

　　但他明白，这是个告别的手势。

　　奇怪，他明明找了聊天软件运营商，特意给她发送一条他的生日提醒。

　　唉，算了。还好下午空出来了时间。

　　他跟在榊太郎身后，忙里偷闲地想，她会喜欢栗子奶油吗？

　　毕竟上次的栗子甜品她全都吃完了。

　　直到书房门完全合上，音响中的协奏曲乐章已经由钢琴独奏进行到了合奏部分，上野青落想起迹部景吾欲言又止的神情，才突然意识到。

　　“啊……”

　　糟糕，礼物好像忘记给景吾君了。

　　……

　　还没走到榊宅的琴房，迹部景吾的如坐针毡已经肉眼可见。

　　榊太郎看在眼里，内心默默叹了一口气。

　　阿巽，好想把你儿子这幅样子拍下来给你看啊。

　　有轻快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因为这个特意设置的响铃不常会响起，所以连迹部景吾都怔了一怔。

　　随即他动作迅捷却不减优雅地拿出手机查看。

　　青落：［生日快乐，景吾君。］

　　青落：［我准备了礼物，想送给你。］

　　哼，他就知道她会看到系统提醒。

　　迹部景吾旁若无人沾沾自喜。榊太郎这一次已经对着迹部景吾按下了相机快门，并邮件发送给了迹部巽。

　　上野青落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迹部景吾：[等我。]

　　......

　　迹部再次回到书房是在时间不长不短的两个小时后。

　　漫长是对于迹部景吾来说。

　　短暂是对于上野青落来说。

　　书房内的窗帘被全部关上，只在缝隙里透露出一点光亮。房内的音响和电视上的画面都已经由拉威尔的钢琴协奏曲切换成了另一首歌剧。

　　迹部景吾只来得及给声源处一个目光，就立刻开始搜寻上野青落的位置。

　　奇怪，人呢？

　　正当迹部左右顾盼却没发现人影，想转身时，一个细而长的冰冷物体抵住了他的腰。

　　“不许动。”

　　迹部僵硬一瞬，有些失笑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他回过身，上野青落手里举着一只形似树枝的物体，明明眼角都带着笑意，却故意板着一张脸，装出严肃冷漠的模样。

　　“......好汉饶命？”

　　他尝试着对台词。

　　她摇了摇头，喊出一句咒语。

　　“——除你武器！”

　　那是什么意思？

　　并没有看过《哈利·波特》的迹部景吾又一次没对上上野青落的脑电波，目光却集中在了她手上的那只棍状物：“指挥棒？”

　　“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是指挥棒了？”上野青落“啊”了一声，纳闷道，“明明也很像魔杖。”

　　除你武器。魔杖。

　　迹部景吾暗暗把这两个词记了下来，决定还是将话题往自己熟悉的领域引导：“要学指挥吗？”

　　他顺手拿过指挥棒，在底部摸索到了刻字，对着光源一看。

　　Karajan

　　果然是监督的手笔。

　　“......是的。”一说到这个，上野青落就有些头疼地挠了挠额角，手指在沙发上摸到一个纸包，才想起来自己留在这的主要原因。

　　“生日快乐。”她含着笑，双手递上那个不算大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自相识以来，他是知道她惯于带着面具的。

　　但他引以为傲的洞察力此刻却难以探究她的笑容到底是真心与否。

　　迹部喉结滚动，动作轻缓地接过了那个纸包：“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滞了滞，邀请道：“要一起吃蛋糕吗？”

　　上野青落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去叫老师一起！”

　　“等、、等......”完全忘记自己还身在榊公馆的迹部急得差点咬到了舌头。

　　“怎么了？”

　　被急急叫住，上野青落疑惑回头。

　　“......没事。”他有种脱力感，但还是努力支起一个笑容，没再阻止她。

　　算了，来日方长。

　　+++++

　　“景吾，我的儿子，祝你生日快乐！”晚餐桌上的迹部巽精神奕奕，不知道是嗑到了喜欢的cp还是果真为儿子的生日而开心，“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你妈妈刚好看中了南法的一个个......”

　　“《哈利·波特》的全套精装书。”

　　已经查完资料的迹部景吾头也没抬道。

　　“私人小岛......什么书？”

　　迹部巽眼睛瞪得像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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