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大学宿舍的窗台上摆着一罐星星。

　　乔野每天醒来时，晨光会先落在玻璃罐上，再折射到墙面的猎户座贴纸上。那些纸星星是沈砚礼住院时折的，每颗里面都写着公式片段，拼起来是计算流星雨轨道的完整推导过程。

　　天文系的课表排得很满。周三早晨的《天体物理学导论》，教授讲解中子星并合释放的引力波时，乔野的钢笔突然漏墨，染蓝了笔记本上的傅里叶变换式。蓝色墨迹晕染开的形状，像极了沈砚礼最后一次脑部CT的肿瘤阴影。

　　图书馆顶楼的角落藏着本《小王子》。书页边缘用铅笔写着极小的时间坐标，对应着去年沈砚礼在病床上录制的音频。乔野总在午夜值班员巡查后，戴着耳机坐在这个位置。

　　"今天是11月7日。"录音里的沈砚礼声音比病历上记载的日期多活了三天，"窗外有架飞机飞过，尾迹云像你画歪了的星轨..."

　　背景音里有心电监护仪的警报，但最后十秒突然变得清晰，像是有人摘掉了氧气面罩："...记得把我们的观测数据...发给IAU..."

　　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乔野熟悉的字迹：【当玫瑰枯萎时，它的引力依然存在】。

　　波士顿的交换生公寓挂着幅星图。乔野用荧光笔标出了MIT天文台的位置——那里有台沈砚礼参与调试的射电望远镜。某个雪夜，她偷偷连接设备，在145.8MHz频率上收到段加密信号，破译后是张照片：查尔斯河畔的长椅上放着本《量子力学》，书页间露出半张登机牌。

　　放大到像素级别后，乔野在窗玻璃反光里看到了拍照者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被冬季阳光照得发亮。

　　大三暑假的野外观测营地，乔野负责记录英仙座流星雨数据。凌晨三点，当流星峰值来临时，她突然放下记录板，对着夜空举起左手。银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内侧刻着的轨道方程正随着猎户座升起而逐渐发烫。

　　"看到那颗火流星了吗？"学弟指着天顶，"亮度超过-5等！"

　　乔野的耳钉同时闪烁起来，接收器里传出三年前沈砚礼的录音："...当流星体穿越大气层..."电流杂音吞没了后半句，但她的嘴唇自动补全了下一句：【会留下电离尾迹】。

　　毕业答辩那天，乔野的课题是《双星系统轨道衰减的量子效应》。演示到最后一页时，投影仪突然故障，幕布上只剩下欧拉公式的光斑：

　　\[ e^{i\pi} + 1 = 0 \]

　　"这个公式..."她抚摸着无名指的戒指，"证明虚无中能诞生圆满。"

　　礼堂后排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有人看见一页稿纸从乔野的文件夹里飞出，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猎户座，旁边标注：【当观测者离去，被观测的星辰依然存在】。

　　后来天文系的学弟学妹们传说，每年英仙座流星雨峰值时刻，射电望远镜总会收到神秘信号。经检测，其频率与人类心跳波形高度一致，信号源来自猎户座方向某个尚未命名的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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