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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声入故里
天庭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妖魔闯入仙都行凶一事就此了解了。
事后,白难寻总觉得事情有异,专程去拜见东极神君想问清楚姜国卷宗消失一事,怎料小仙童告诉他,东极神君已经闭关,没个百八十年不会出来的。
白难寻失望而归,回到殿里后郁郁寡言,将顾长钦的拜帖都统统拒绝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什么时候开始,脑袋会剧烈性地疼痛,还会产生幻听,好像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哀吟惨呼一般。
可他又听不清,那些声音究竟在说什么,似乎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干嚎。
好在这种症状过一会儿就会自动缓解,白难寻摸清了规律,每次发病时便缩在床榻上,抱着脑袋强忍一会儿就好了。
他躺在榻上,突听门外传来勾陈的声音,“前几日飞升上来的那个派头挺大的人呢?叫什么来着?怎么没看见人?”
小仙回道,“他叫陆之离,被紫微帝君打发到昆仑宫去当差了。”
“哦。”
白难寻闻言,慌忙起了身,走到珠帘处迎接。说话间,勾陈已经进来了。
白难寻唤道,“师尊。”
勾陈点了点头,见白难寻神色差劲,问道,“惊绝,是不是前几日遇袭受惊,还没缓过来?”
白难寻道,“早不妨事了。”
勾陈道,“嗯,那就好,偶尔是有些不怕死的邪魔闯入仙都寻衅,有我这个师尊在,你不要怕。”
“嗯。”白难寻神情低落,片刻后,他问道,“师尊,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
白难寻略微犹豫后,问道,“你当年在哪里养伤的?”
勾陈沉思了一会儿,而后严肃道,“在东荒,怎么了?”
“真的吗?”白难寻紧紧地看着他。
“嗯。”
勾陈被这个眉眼恬静的徒儿盯着,竟微微紧张了一下,而后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我发现你最近几年状态不好,是不是还想着前尘往事?”
白难寻点了点头,眉目忧伤,“偶尔会。”
勾陈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害你亡国的妖魔都已伏诛了,你何必再去想那些事呢?平白让自己难受罢了,往事已成定局,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没意思。”
白难寻眼眶微微发红,“师尊,我就是想不明白。”
“又怎么?”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把我带回天庭,还大发慈悲收我为徒?”
勾陈道,“这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你我有缘罢了!”
白难寻沉默了。一句有缘,便可回应所有疑问,可真是简单。师尊说的没错,该死的都死了,他继续想着那些东西有什么意思呢?于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勾陈也没心情呆在这儿了,临走前又劝慰了白难寻几句,而后便离开了。
只是他一走,小童子便不乐意地训诫起白难寻来,“小仙子,你说你怎么回事儿啊?帝君今天本来就不高兴,想回宫里歇一歇,你还做出一幅别人欠了你钱的模样!只有帝君脾气才这么好,反过来安慰你!”
白难寻怔怔无语,“我......”
小童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一般轰击他,“你知不知道,帝君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像个什么鬼样子?!跟个烧火棍似的,一点人样也没有!要不是帝君东奔西跑,想方设法给你重铸□□,你能凭你这个模样勾引到顾长钦吗?!”
白难寻,“......”
小童子又道,“多少人想成为帝君的徒弟还没资格呢!你倒好,要道行没道行,要功德没功德,捡了个大便宜,直接位列仙班,成了大战神的弟子,还有什么不满的?!你既然想念前尘,不如现在就从云台上跳下去!我看你是吃饱了撑!”
白难寻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忙打住他,弱弱问道,“师尊今日为何不高兴?”
小童子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开了,他叉着腰皱眉道,“凡间有一家仙门,近日遭了妖祸,掌门向帝君求援,但是那个妖魔将方圆百里内的气息都压制住了,不叫他们的声音传达到谛听殿,也无法给帝君发邀神帖,所以帝君就不知道这事儿......结果那家仙门几百余个弟子全死了......”
闻言,白难寻诧异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那要是妖魔都用这一招,切断天庭与人间的联系,凡间苍生岂不就危险了?”
小童摇了摇头,“也不尽然,我听说那妖魔之所以能得逞,是因为山上的仙君协助他,共同形成了压制活人气息的屏障。”
白难寻更加震惊,“仙君为何会帮助妖怪?”
小童道,“那家仙门从来没修出过神君,也不供奉当地的神仙,而是选择咱们帝君作为靠山......山上的仙君心怀怨恨,再加上其他琐事,积怨已久,就酿成了大祸。一般来说,除了沉枫那种大魔头,没有什么妖魔能靠一己之力堵住所有人的嘴的,除非当地的守护神为虎作伥!”
听完后,白难寻冷汗涔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童见他又陷入了呆状,便嫌弃地自去玩耍了。
白难寻浑身发颤,喉头仿佛堵塞了一般,他想找个开阔的地方大口呼吸一下,便踉踉跄跄走了出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庭花园,刚踏过门槛,两眼一黑差点跌倒时,撞进了一个坚硬宽阔的胸膛,还被顺势搂进了怀中。
顾长钦很是享受地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淡淡芬芳,声音里含着浅浅笑意,“小仙子,每次都往我怀里撞,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难寻面皮微烫,反应过来后,赶紧将自己抽出来了,“长明神君,你怎么在这儿?”
顾长钦比他高,微笑着俯视他,“我来看看你伤好了没有。”
白难寻无所适从道,“早就好了,谢长明神君关心,请进去坐坐吧。”
引着他,到了中庭花园的凉亭中落座。
休息了一段时间,白难寻才缓了过来。
他们两人在亭中相对而坐,鲜花和瓜果的芳香四处飘荡,仙鹤在头顶恣意遨游,远处传来动耳的丝竹管弦之声,一派和煦安宁之景。
然而谁都不知道,白难寻的内心刚刚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他在顾长钦长久的注视下,才慢慢调整过来。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腿软无力。让你见笑了,长明神君。”
顾长钦手持折扇晃了晃,唇角含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就是我往怀里撞一千次也不妨事,我就喜欢你腿软。”
白难寻睁大了眼睛,微微愕然道,“什么?”
顾长钦道,“我说,我喜欢帮助腿软的仙子。”
白难寻脸皮发烧,不知该说什么。自国破家亡后,他就陷入了长久的闭塞之中,无法主动与人攀谈。
长钦摇晃着扇子,皱眉委屈道,“唉,我几次三番拜访勾陈宫,只为见你一面,你却叫小童子赶我走,可真是令在下伤心呢。”
白难寻惊讶道,“我没有叫他赶你......只是那几天......那几天,”啰嗦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的脸皮越发挂不住了,问道,“小仙童真的赶你了吗?”
他只是让童子传话他身体不舒服,无法闲聊罢了。其实还有个原因,他与顾长钦相处时总会感到紧张和无所适从,所以才多番拒绝。
顾长钦笑着“嗯”了一声。
闻言,白难寻反倒不觉得有压力了,他知道顾长钦不是那种小性的人,一定不会怪罪他的,便道,“肯定是他会错了我的意,对了,你今天是怎么进来的?”
顾长钦道,“你家的仙童出门玩耍了,我看大门开着,就自己进来了。”
白难寻点了点头,“那就好,幸好他出门了。”要是被小仙童看见他和顾长钦独处,不知又会怎样编排他。
白难寻深深吸了口气,眉宇间始终挂着一抹浓重的忧郁神色。
顾长钦关切道,“仙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白难寻思虑半晌,最终坦白道,“长明神君,不瞒你说,我最近思念凡尘,很想回去看看。”
顾长钦了然道,“天庭并不限制神仙的自由,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难寻面露为难之色,“我忘了位置了,到了凡间也记不得路,你能陪我下去走走吗?”说着,抬起清润的眼眸来看着顾长钦,眉梢眼角隐隐透着点虚弱无助的神态。
顾长钦心中一紧,扇子一合,激动道,“当然可以啊!”说着,伸手握住白难寻的手。
白难寻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你了。”而后不动痕迹地将手挣脱出来。
其实他只是担心,那个红面大神既然追到天庭也要来杀他,那回到凡间后岂不会面临更多的危险。
他身上还有地灵噬天的饵咒,那些怨灵要是闻到了他的气息,还不得跑出来纠缠骚扰?凭他自己,恐怕难以应对,但要是有顾长钦的保护,就安稳无忧了。
打定了主意,说走就走。
在顾长钦的陪同下,白难寻时隔多年,终于又一次回到凡间,踏上曾经的姜国故土。只是几十年间变化甚大,说沧海桑田也不为过。
白难寻乍一见到眼前荒芜的景象,不禁诧异失神了许久。
曾经最繁华的都城,如今残垣断壁,破败凋零,在风沙的侵蚀下成了一片戈壁。没有一点生灵的气息,看来姜国亡乱之后,叛军也没有留下人口在此地生活。
不仅如此,北方空空荡荡,一片旷野,鸣凤山竟然不见了!
他一时间无法相信,这真的是故国遗址吗?
白难寻在沙地上走了几步,怔怔问道,“为什么鸣凤山不见了?”
长钦看着他,温声道,“山上若没有山神,可能就被有些妖怪移走了,也有可能被削平了。”
山上有白难寻最痛苦最难以忘怀的经历,那座山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意义了。消失了就消失了吧。
只是还有一点疑问,白难寻问道,“这里曾经枉死过很多人,我记得我刚到天庭时,师尊还说过这下面怨气十分深重,叮嘱我千万不要回来。可为什么,我现在一点怨念也没感受到?”
长钦的眼神更温柔了,他道,“怨气会消失。”
“怎样消失?”
“只要怨灵得到了它们所想要的东西。”
白难寻只觉得长钦话中有话,但他也不知该如何细问。长钦说得没错。此时,天际遥遥传来一两声鸟啼。
是鹧鸪的声音。
白难寻抬头一望,只见一只鸟儿惊鸣了两声,往南边飞去了。
如果这只鸟几十年前就住在这片土地上,那它是不是认出了曾经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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