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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冤家
梆打三更,夜深人静,照原计划夜淮舟该在此时出城,他也的确出了藏身的小巷,但他显然高估了身体状况。出巷不过两步,头晕目眩便找上了他,胸口随即钝痛不止,呼吸不畅的间隙血吐得倒挺利落。
常与阎王谈心的缘故,夜淮舟知又到了下棋的点,故而回过头去,返回寄居的窝,刚至,许是阎王嫌他慢了,手一伸就招了他去。
有阎王,当然少不了和阎王抢人的人,处理完事务驾车回家的张庭不甚确定地对车内道:“主子,刚刚过去那人,是,许公子,吗?”
容青刚打临城归,对豫章的事并不知晓,闻言欲说许少白这会儿早睡了,张庭又道:“怎么钻巷子里了?”
车离夜淮舟本就不远,再加张庭放慢了速度,容青也就随手掀了帘,眼神好嘛,一下就瞧见了墙边血。医者仁心,即便不是夜淮舟,容青也会进行救治。
张庭知,所以没要容青下令就停了车。容青寻过去,巷道极窄,外面堆放旧板杂物,里面层层码放废弃棚料。扒开东西,夜淮舟蓬头垢面地躺在里侧,嘴角挂血,脉象近乎于无。容青抱他出来,张庭立道:“还真是,我当我眼花了。他怎么在这里?跟萧公子吵架了?”
张庭的话提醒了容青,容青改道:“先回去。”
月落日升几个来回,床上昏睡的人醒了,醒来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偷溜出门,刚到门口,廊旁看书的容青抬头:“这是又要去哪儿?”
夜淮舟收住步,慢慢直起腰,转过身,自眼底露出:你不是去临城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再眨眨眼,状若商量:要不,当做没看见?
“萧逸卿从沂郡回来的事你不知道吧?我猜阎王爷没跟你说。”合上书,容青手搭在上面,“你转手的马车他追到了,我猜你也不知。车上夫妇俩被一众官兵吓够呛,这个,我猜你在转手前就有预料。许少白,我们还真是小瞧你了,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交给萧逸卿换取千两赏银?”
“嗯~嗯~嗯~”夜淮舟一连三否,否完反应过来什么,挪到容青身边的桌,蹲下蘸茶水写:‘你帮我瞒下了?’
容青不语,为夜淮舟睡着舒服,他们解了他发,此刻的夜淮舟披散长发,长发垂落在地,因病愈发瘦的身体撑不起衣裳,衣裳松松垮着,配上仰头相视的动作,和讨好的神态,像极了家养小犬。
夜淮舟又写:‘是吗?’
“是,没跟他讲。”容青没再逗他,从侧方拉过一个小凳递过去,夜淮舟没坐,他盘腿坐在地上,肘支着小凳,托腮抬臂翻弄桌上的书。
夏天的地面不凉,容青便没阻,他道:“是因为萧伯伯和苏姨吗?萧府的事我听说了,只要景行不让步,萧伯伯他们总会同意,你不需要......”
夜淮舟蓦然掀起的眼帘打断了容青的话,容青在夜淮舟眼底看到笑意,那是放弃一切后的解脱,是连生都不要的决绝,突然间,他好像知道夜淮舟上次为什么会昏睡那么久。劝说的话容青没敢继续说,他转言道:“不想回就不回了,在这儿住着,等事过去若你还想离开,我送你走,如何?”
“嗯。”夜淮舟重新翻书,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他一个没看。对萧逸卿,夜淮舟很矛盾,既有亏欠又觉得萧逸卿活该,边认为自己应该感到高兴边郁郁寡欢。重要的是,他寻不到郁郁寡欢的原因,就是莫名的难受,他想,可能是因为乐子没了,亦或又被阎王扔回了人间。
想到这里,夜淮舟冲容青翻了个白眼,一个两个,都这么爱管闲事,早知道在那里饿死算了,出来什么出来,逃什么逃。
他表情未加掩饰,明显得过分,容青不禁皱起眉,像是猜到夜淮舟不乐意的原因,一时哭笑不得。
夜淮舟没忍住问:‘他回来了?’
容青装作没看懂,说:“谁?”
于是,容青再度收获一个白眼,集齐两个的容青如实道:“回来了,说是至沂郡,沂郡城守言没见到你。说起来,你这脸......”
夜淮舟挑眉,容青继续说:“太过出挑,见之不忘。萧逸卿到那边只问上次与他同行的矮个的公子有没有来,人家就非常肯定地说没有,并表示如果来了他们定会知晓。然后,萧逸卿扭头就回来了,直接追了马车去。”
说到这里,容青顿了顿,问夜淮舟:“你猜到了?是吗?所以才会藏身城中。你是想趁萧逸卿去沂郡寻你的时候出城走相反的道,这样他追到马车时,你已经离开豫章。如果速度够快,运气够好,待他反应过来你路程已赶一半,届时就算他追上了,你也进了江昭的地界。”
夜淮舟未语他说得对不对,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这眼神和萧逸卿平日看容青的有些像,看傻子般,然后在桌上写‘瞒好’,头也不回进屋了。
留在外面的容青:“......他什么意思?”
张庭:“叫您瞒着萧公子。”
“废话,我长眼了。”想上会儿,容青对窗口道:“不对啊,你身上没钱怎么走?”
夜淮舟最初的笑映入脑海,容青置在阳下的身体打了个寒颤,许久,冲屋内说:“萧逸卿要是知道,定得扒你一层皮。”
他才舍不得,夜淮舟这般念着蜷回床上。阎王不要他,他找周公玩儿。
夜淮舟一向没心没肺,容青不然,容青越想越心惊,当下命张庭调几个人来,三令五申夜淮舟身边不可离人。张庭正转身,容青又道:“他那些药叫专人看着,不准他碰,靠近也不成,还有......算了,我自己去。”
容青去干嘛了呢,他进夜淮舟房中好一番翻箱倒柜,什么剪子,刀子,缝补的针,包括挽发的簪全部收走了。至门口不放心,又回头把发带给剪成了两截,并让人换茶具为木制,亲试站椅爬桌能不能甩绳到房梁。
夜淮舟睡着不知此事,不然一定赏他个大大的白眼。张庭带人过来恰好看到这幕,站门口,道:“主子若是想不开,该选个没人的时候,这会儿,不合适。”
玩笑引得几下人一展欢颜,张庭却换了副严肃模样,扫过几人:“里面公子如果出事了,少主所试的绳你们可以轮着用。”
这时,换茶具的小厮刚好回来,众人凝视托盘上的陶制茶壶及数只木茶盏顿时明白话中意思,紧张应“是”,暗祷的腹语没出,又听容青亲自吩咐:
“他原是住在萧府,就是萧将军正在找的那位,所以,萧家如若来人,死活给我拦着。还有,他在容家的事除我和我爹娘知,就你们了,懂意思了?”
意思,倘若外人有谁知晓,必定是他们所传,几人懂得不能再懂,当即表示守口如瓶,绝不往外泄露一个字。
张庭又叮嘱些事宜,和容青一同出院,管家迎面而来,脚步匆匆,说是萧府来了人请家主过去,容青问道:“何事?”
管家欲言又止,须臾,说:“萧公子此前受的伤没有好生养着,发了症。”
若非教养在,容青定要怒骂萧逸卿一顿,然到萧府,见萧逸卿憔悴不似活人的样,怒骂消了回去。
萧逸卿被人翻趴在床上,脸朝向外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且不说,人也瘦脱了相。明明昏着,眉头还紧拧不松,嘟嘟啷啷个不停。
容青都不用过去听,肯定喊的许少白,一如夜淮舟昏睡时念着逸卿一样。不同的是,夜淮舟念叨别走时萧逸卿没听清他说什么,夜淮舟唤萧逸卿,容青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容青在肚中诽,两冤家。
萧逸卿背上的鞭伤由于没有上药,此时红肿化脓,瞧着十分骇人,骇人之外,容青边同容既之处理伤处,边嫌弃道:“真恶心。”
兄弟情义吧,容青故意下重了手,痛得萧逸卿哼一声,撒上药,容青盖上薄衫:“疼死活该。”
萧逸卿:“你给我等着。”
语毕,复睡了过去。容青在旁嘲道:“我等着呢,你倒是别睡啊。”
嘲归嘲,对他卿哥,容青几分不忍还是有的,尤其是现下要死不活的样儿,正如他自己前些日子所言,一语成谶。再加事至此,容既之劝说之下萧明远和苏昭棠都没有做出让步,他卿哥显得更可怜了。
同样,容青也明白夜淮舟执意离开萧府的原因了,不得不说,夜淮舟在看人这方面,眼挺毒,一瞄一个准。
唉,容青长叹,任重而道远呐。
至半夜,月色清凉,夜淮舟在容家摸着玉佩悟大道,萧逸卿在萧府问容青:“他能去哪儿呢?”
能去哪儿,容青心道不是他遇见这会儿该在虎狼肚里了,不对,按时间算,应是在投胎的路上。
动的幅度大了之故,萧逸卿疼得直抽气,龇牙咧嘴道:“他房中那么多散银不用,偏用我送他的金锭子,还在上面刻名字,分明就是引我上当,你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要是看出来了,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容青收回赏月的目光,转向萧逸卿,握紧背后的手,事没解决之前万不可透露夜淮舟的行踪,忍住,沉住气。
以二人相互间的了解,放平时萧逸卿指定瞧出了容青的异常,但他烧着,迷迷糊糊只晓念叨夜淮舟,“他身体不好,走时没带药,万一病了怎么办?算了,带也没用,缺味药能不能吃都是问题。”
静上阵,又说:“他能去哪儿呢?”
得,这是绕回来了,容青起身给萧逸卿倒水,听萧逸卿望帐顶道:“我怕他出事特意将他哄睡去的我爹那儿,谁知道那两不中用的会去叫他,就少嘱咐一句,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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