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步

　　“尝尝，这个臊子面是这里的招牌，味道绝对不差。”
　　宋琦安夹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咀嚼。
　　杨乐两眼放光，期待着看着他：“怎么样？”
　　“还不错。”宋琦安如实回答。
　　“我就说吧。”杨乐心满意足地拍了一下大腿，笑道：“宋哥，你多久没来了，你要是天天来，能吃到更多好吃的面。”
　　他笑得单纯，宋琦安顾着吃碗里的面，一时没有说话。
　　杨乐问道：“怀乐也好久没没来了，你们最近是怎么了？都没看你们出现过。”
　　宋琦安筷子一顿，就知道免不了要提起他，他快速地把面都吸溜进肚，一碗面不过五分钟就吃完了。
　　他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角的汤汁，说道：“我跟他……”
　　该怎么跟杨乐说？
　　因为自己看他跟某个男人不清不楚？然后觉得受到了委屈迁怒他，跟他单方面冷战，至今还没有和好？
　　这怎么说怎么不对劲，实在是太幼稚了。
　　但他一向不爱撒谎，所以侧重就轻地说：“他有别人了。”
　　杨乐正在喝水，这话一出，猛地喷了出来，洇湿了一大片衣领，呛得他直咳嗽。
　　宋琦安眼皮都没抬，只是冷静地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左擦右擦的，杨乐终于止住了咳嗦，脸上咳出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他疑惑出口，“什么情况，你们绝交了？不会吧。”
　　宋琦安蹙起眉头来，“什么绝交不绝交的，跟小学生似的。”
　　“好好好，不是。”杨乐权当哄小孩，“可是上次我见到怀乐哥的时候，你们不会好好的吗？而且我听说你去了a市还说要给他带那的特产……”
　　他倏地抬起眼帘，顶光洒下，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映射出了一层阴影，不知是不是杨乐的错觉，从晚上见到宋琦安到现在，才看见宋琦安沉闷着的心情突然舒展开来，眼里有了亮光，好似涌现了一层期待感。
　　“他这个都跟你讲了？”
　　杨乐点点头，“是啊，所以你送了什么？”
　　想起这个，宋琦安呼出一口气，又靠回了椅背。
　　他根本就没送出去，在a市的时候，他就搜罗了一大堆那的特产，什么肉干、蜜饯、甜酒……买了一大堆，那时他下了飞机，马叔来机场接他，车里的后备箱几乎都堆满了。
　　马叔当时看到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礼物盒还乐呵笑道：“少爷，看来这次去a市很开心啊。”
　　宋琦安当时因为那个视频通话肚子憋着委屈气，只是朝着马叔淡然地点了点头。
　　结果返程的途中就看到树下辛怀乐和那个男生有说有笑的一幕。
　　而和他和辛怀乐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一条通话结束的页面。
　　当时他等着辛怀乐亲自来找他解释，等了几天，什么都没等到，把自己气个半死，他就暗自发誓，除非辛怀乐主动俯下身段来找他，把事情都说个一清二楚，否则，他绝不会再理他。
　　想起这些就气闷，他哪里还有心情讲，片刻后断然道：“没买。”
　　他气得直哼哼：“a市那么好玩，我哪里还记得他，记得什么特产。”
　　“……”杨乐勉强扯扯嘴角笑了一声，“宋哥……”
　　他虽然跟宋琦安没接触多少次，但宋琦安嘴硬心软是知道的，他当即就知道他俩是闹别扭了。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怀乐哥他不是随随便便就抛弃旧友的人。”
　　宋琦安不想再聊这些有的没的，弯腰起身道：“走了。”
　　杨乐一愣，忙道：“哎等等我，我马上下班了。”
　　宋琦安已经踱步出了面馆。
　　他熟练又快速收拾了桌面，跟老板打了一声招呼，就下了班。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宋琦安并没有走，只是背对着他站在路边的一颗树下，摩挲着地上的石子。
　　天上一轮明月皎洁，月色沉醉，昏黄的路灯把宋琦安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辽阔的背脊此刻却显得凄凉。
　　杨乐走了过去，趁着宋琦安转过身之前，大张着嘴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睁大眼睛，故作十分惊讶的模样，激动道：“宋哥，你竟然在等我！”
　　“太夸张了。”
　　被戳穿的杨乐也不恼怒，依旧笑容满面，“我太开心了。”
　　宋琦安和杨乐并肩走在树影簌簌的街道上，恍如上次两人在昏黄的街道上一般，大谈论阔。
　　杨乐道： “平时下了班，我都是一个人回家，但今天下班，还能见你等我，我忍不住。”
　　“……”
　　面馆离小区不远，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栋破旧的小区，还是那个十字街，便利店。
　　杨乐知他心情不好，默认了宋琦安这趟过来也就是散散心，一路上轻松自在地讲了许多事，宋琦安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面馆离小区不远，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栋破旧的小区，还是那个十字街，便利店。
　　宋琦安问道：“咪咪怎么样了？”
　　想来也有几个月没见到那只小花猫了，宋琦安不由地想起了它。
　　“还不错，那小家伙食量大了不少。”杨乐半开玩笑地回道：“都要养不起它了。宋哥上次你买那么多东西给它，把它胃口都养叼了。”
　　宋琦安驻足停留了一下，又去那家便利店，原模原样地又买了几大袋。
　　待他出来后，杨乐眼睛都睁大了，“不不不，宋哥，没必要，不用买那么多。”
　　一连几个拒绝下来，宋琦安面色不变，只说：“难得来一趟。不止它一个人的，你也有。”
　　“真没关系，宋哥，你拿回去吧。”杨乐脸蛋红扑扑的，显得十分窘迫，从小到大，还没有谁给他买过东西，他根本不好意思收下。
　　宋琦安眉目竖起，话说出口带着一丝恼怒之色：“好，我拿回去。”
　　杨乐松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疑惑宋琦安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便瞧着宋琦安拎着那两大袋往垃圾桶边走去。
　　眼见着就要扔进去，杨乐赶忙拦着：“哎哎哎，宋哥，你扔了干嘛！”
　　“我反正不喜欢这些东西，没人要当然扔了。”他当然也不是真的要扔，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他知道杨乐不会允许，果然此招一出，杨乐只好收下了。
　　“那谢谢宋哥了……”
　　“进去吧。”
　　两人提了一袋子进了小区，单元楼充满了陈旧的气息，不知是不是宋琦安太久没来过了，光线甚至比上次的还要暗，巷子里停着腐旧了的自行车，要不是还有人住，他可能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荒废了的烂尾楼。
　　那袋子似乎是太重了，杨乐一只手拿不住，便两手把它捧在怀里，到了目的地，他轻轻地搁在了地上。
　　“宋哥，我去抱咪咪出来。”
　　“好。”
　　杨乐动作麻利地跃了进去，恍如之前，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一人一猫，先后出了楼梯栏杆。
　　在经久不见天光的楼梯间，小花猫出落的倒是愈发鲜丽，黑白毛发相间交错着，稠密油亮。
　　许是离开了熟悉的坏境，又见到了远处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小花猫炸起一层毛发，惊警惕地盯着黑暗中的宋琦安，这里低吼地呜呜叫着。
　　杨乐轻拍了拍猫头，噘起嘴放缓了声量：“咪咪，不认识这是谁了？”
　　宋琦安走了过来，“不认识也正常，好久没看过它了。”
　　小猫生长周期确实快，两月不见，身形拉长了不少，抱在怀里毛茸茸一团。
　　或许是气味问题，他一走近，咪咪便嗅了出来他的气味，认出这是从前喂过它吃东西的人类，尖细的猫叫便传了出来，像是少女撒娇一般。
　　杨乐惊喜道：“看！它记得你！”
　　咪咪不停地在杨乐怀中挣扎了，脑袋探向宋琦安一边，直把他弄得衣角凌乱，杨乐微微皱了皱眉：“咪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猫，我喂了你那么久，他只要一眼就把你拐跑了！”
　　宋琦安微怔，心中顿时柔软成一片，好似身体里的寒冰化了大半。
　　看它急切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杨乐看他弯起了唇角，也笑了起来。
　　静谧的楼梯间，撒下了一层昏黄的暖光，即使在冷风中，也不会感知到一丝寒冷。
　　把咪咪喂饱，杨乐又把它抱了回去，折返回去的时候宋琦安立在巷子口等他。
　　“宋哥，谢谢你。”

　　“一个两个，天天谢来谢去的。”宋琦安没好气道：“要不给你们俩举办一个道谢会，全国公开直播行不行？”
　　“可惜怀乐哥今天没来。”杨乐笑得憨厚，挠了挠后脑勺，“我也好久没见了。”
　　宋琦安一下子便警惕了起来，“他也没来找过你？”
　　“没有啊，不过我之前去找过他，他好像最近都很晚回家，我有次想去找他，他根本不在，窗户也没开灯。”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沉默地爆裂开来，无声无息，宋琦安绞着手指，不言语。
　　答案不言而喻，不用猜也知道，辛怀乐肯定是跟那个男人一起上着所谓的破班。
　　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折磨着自己，在辛怀乐不知道的地方，他生了多少这样无由头的气。
　　他恨自己的情绪被他人左右，又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杨乐虽然神经粗，还是在一瞬之间就觉察出宋琦安隐忍着的情绪，他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宋哥。”
　　静默半晌，他道：“没怎么。”
　　杨乐信了才是有鬼，“是怀乐哥吧，他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事要忙？”
　　“……是，他很忙。”宋琦安转头对着他说道：“很忙，忙着跟某些人喝酒约会！”
　　话说出口，他立马就后悔了，跟杨乐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旁人听来，还觉得他醋意大发不甘心似的。
　　他轻咳一声，淡然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一段再怎么深刻刻骨铭心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流逝，新友的到来，也会冲刷的无痕无际，渐行渐远，这就是无缘。”
　　杨乐一愣，想不到这些悲观的语句突然从宋琦安口中说了出来，他意识到宋琦安和辛怀乐很有可能是闹别扭了。
　　他想再说些什么，宋琦安摆手示意他无需再说了。
　　沉默之下，巷口的声控灯也暗了下去，视野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寒风侵袭，杨乐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涤纶外套，不禁打了个寒颤。
　　黑暗中传来一声：“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杨乐一愣，静止了片刻，刚刚咪咪在他身上乱蹭，可能有些地方被它蹭了出来，他以为宋琦安没有发觉，但他就偏生这么敏锐。
　　宋琦安见他半天不说话，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惧的回忆之中，可能连杨乐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嘴唇在微微哆嗦。
　　好似下一秒就要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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