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江河

　　“他不爱同生人说话，不过待我是极好的，所以这些吆喝的活计，都得我来做啦。”摊主是个性子直爽的，说起自己的婚事，也毫不扭捏，春风满面，“今日灯会还算卖得不错，再攒一两月的钱，我们应就能成亲了。”

　　那男子闻言也抬头朝她笑了笑，虽没说话，但瞧着也是为此感到高兴的模样。

　　这样的佳偶旁人听来也为之欢喜，李月柯与江北对视一眼，皆道了几句贺喜的吉祥话。

　　摊主乐呵呵地都将祝福收下。几人年岁相当，李月柯瞧着也并非已婚妇人的打扮，虽说她瞧出了这二人间隐约情愫，方才“心上人”一言对方也未有反驳，她还是好奇问道：“二位莫非也好事将近？”

　　李月柯唇角微扬，“正巧，我们婚期也定在三月。”

　　摊主先是惊讶，随即喜上眉梢，将方才那几句吉祥话又还了回去，“同喜，同喜！”

　　她左右瞧了瞧，最后又提起那盏兔子灯，“今日与二位有缘，我这也没什么别的，便再送你们一盏灯罢。”

　　二人推辞不过，只好接过了灯离开。

　　江北左手兔子灯，右手还有齐王府的灯，李月柯提着马灯走在一旁，瞧他的模样不由掩嘴偷笑。

　　好在没走太远便遇上了江舟一行，他们也正在路边小摊上挑选着花灯，江北便趁机将兔子灯给了小侄女。

　　说是给了江清思，但小小的她还提不起这样重的东西，最后还是柳氏替她拿着，时不时在她面前晃晃逗她开心。

　　……

　　元宵一过，迎新岁的欢腾之感也逐渐退去。

　　距离婚期只有不到两月了，绣娘们已将嫁衣裁好，李月柯上身试过，有些不合身的地方，齐王妃又忙叫人拿回去改。

　　两家人为成亲一事忙碌着，而江北照旧往返于京城和军营。

　　每次一想到越来越近的婚期，再回到江府，看到没空搭理他的母亲和大嫂，他却什么也插不上手，总有种此事仿佛与他无关的荒诞之感。

　　三月初十就在眼前，江北终于告假回了京。

　　大婚之日，江北换上了喜服，在屋子里却十分坐不住。

　　青玉轩内，一早便来了不少人为李月柯梳妆打扮，成亲礼节之繁琐，她早便知晓，但此时亲身体会，她困得连眼也睁不开，任由她们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

　　江夫人在前院招待宾客，不得闲亲自来盯着江北，特地嘱咐过谷佑一定要看住江北，还另外叫来个家丁，千万不能让他又爬墙到郡主那去碍事。

　　黄昏，吉时至。江府迎亲的队伍启程，出了津云巷，敲锣打鼓地在天门街上绕了一圈，才在齐王府门外停下。

　　一路过了催妆撒钱，见到一身及地青衣、团扇掩面的李月柯，江北一时有些恍惚。

　　他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这当真不是梦么？

　　二人一齐拜别齐王和王妃，见她在侍女搀扶下稳稳上了车后，江北才回到马上。他拂过追风脖颈上顺滑的毛发，驱马向前。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沿着来时路又走了一圈，回到了江府。

　　在青庐中行过交拜礼，李月柯被一路引至江北的院中。

　　江北搀着她在床边坐下，快被这满屋的红给看花了眼，几乎要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屋子。

　　李月柯仍抬手举着扇，即便二人相识十几年，见过她幼时不施脂粉，也见过她及笄后的风姿绰约，江北却也想象不出她此刻的模样。

　　望着她插了满头的钗饰，江北低声道：“若是头上重，便先拆了吧，不必讲究这些。我先去招待宾客，一会儿便回来。”

　　她应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想到这，江北走到门外停住，侧头吩咐道：“让厨房送些吃的来。”

　　“是。”

　　*

　　毕竟是圣上赐婚，宫里也来了人，是皇帝身边的内侍，一直观至礼成，新郎出来瞧见他了，才被恭恭敬敬地送走。

　　今日的江府宾客满堂，光靠江家父子几个倒没那么大面子，能请来这么多人。其中大半是因着齐王府来的，将本就不大的前院塞了个满满当当。

　　江北也顾不上认不认识，谢过诸位宾客，只想快些回屋，不欲让李月柯多等。谁知偏过头，余光中却瞥见一个熟悉身影。

　　二人四目相对，是应楷。

　　江北脚步一顿，让谷佑将酒杯满上，徐徐行至应楷身旁，“应二公子竟也来了。”

　　应楷同样举杯，浅笑道：“江兄与郡主的大喜之日，应某怎能不赏脸。愿江兄与郡主今后琴瑟调和，永结同心。”

　　“多谢。”江北笑着谢过，举杯敬过他，一口饮下。

　　四周的宾客早在二人对上时便竖起了耳朵，在座众人有谁不知明怀郡主与应楷之事？

　　当初京中传得沸沸扬扬，高坐着看笑话的也是他们，私下里谁没说过两句李月柯的闲话，都道这明怀郡主自十岁回京后为自己挣的那些脸面，这一下便全丢光了。

　　如今这李应二人结不成亲，竟各自婚配，甚至郡主的婚事更早些，还是圣上赐婚，叫不知内情的人家都不免高看江北这后起之秀一眼。

　　毕竟圣上可是连齐王府都说动了，要将名满京城的明怀郡主赐婚与他。

　　江北与应楷往日里本就没有仇怨，不过是江北知晓李月柯心仪此人，多有关注罢了，与应楷甚至不曾说过话，此刻自然也不会在婚宴上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总归，最终是他与李月柯成了亲。应楷的婚事听说也已定下，他们从前没有关系，以后也更不会有。

　　纷纷思绪在走到屋外时皆已消散，他就要见到李月柯了。

　　他可不会告诉她，应楷今日也来了。

　　屋外守了两个侍女，是江夫人特意分来他这的。

　　从前他不爱人伺候，只有谷佑一人忙里忙外的，如今多了个郡主儿媳，却是不能怠慢了，虽然李月柯也带了陪嫁侍女，终究不如府上的人熟悉江府。

　　妙珍与妙心朝江北行了礼，江北缓了缓神，推门入内。

　　屋内自然也听见了外头的声音，秋翠与秋莲自觉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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