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冬日有阳光

　　高考第二天，程艳南睡到将近6点半才起床。有了第一天的经历，现在她已经不怎么紧张了。

　　吃早饭，去考场，进考场，直到开考，都和昨天的流程如出一辙。

　　程艳南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很好了，但“开始答题”的广播声传进她耳朵里时，她的心还是为之一颤。

　　在她在开始动笔答卷时，张炳辉的考前鸡汤一直在她脑袋里回响。

　　“物理120分，理综占分最多，抓住重点！”

　　“抓住重点！”

　　程艳南感觉自己的脑子被蛊惑了。

　　之前的所有模拟考试和刷题，她从来都是先写化学，再写生物，最后才是物理。

　　可在最正式的高考，她反而因为物理老师在考前说的一句鸡汤打破了自己的传统和习惯，从物理开始写理综。

　　物理的选择和填空还好一点，程艳南凑合着计算写答案。

　　多选题不确定的选项，直接写一个，能保一分是一分。

　　张炳辉说过，高考的一分就能站满一操场的人。

　　在判断电阻测量值的大小时，程艳南凭借“大内偏大，小外偏小”这句秘诀，坚决地写上了“大于”。

　　程艳南吐了一口气，终于有一个非常会的题了。

　　她的放松时间不过几秒钟。

　　写到第一道大题时，程艳南就傻了眼。

　　她慌了，心怦怦直跳。

　　她觉得题不难，能读懂，但就是想不起来要带哪个公式。

　　她算出了第一问。在第二问的位置，她拆开来所有能算的小代数：F阻=0.1 mg，v=at，P=W/t。

　　到底是哪个重要公式把它们串起来啊？

　　程艳南感觉头脑一片空白。

　　空白的大脑里蹦出了三年前的记忆：她坐在中考考场上，怎么也算不对计算第一题里最简单的不等式，最终中考数学只考了108分，全班倒数第7。

　　记忆瞬间转换到高二下学期刚开学，出会考成绩的那天，辣条穿着蓝色长裙走进班里，念出了班里5个物理会考没拿A的学生的名字，她是倒数第二个。

　　最终，记忆变成了一模过后，张炳辉单独给她发微信：“闺女，物理怎么才考了49分啊？”

　　她好像在物理大考上永远没有成功过。

　　秒针一圈一圈的转，程艳南终于回过神，认为自己不能再干浪费时间了，开始写下面的大题。

　　下面的大题直接读不懂了，但是公式却能想起来，程艳南默写了所有与之沾边的公式。

　　把解答题的内容誊写在答题卡上，程艳南开始写化学试卷。

　　也许是心态被物理所影响，化学本来是程艳南的拿手科目，她却觉得前6道单选题的所有答案都模棱两可。

　　周围同学们不断翻卷子的声音，同样让她焦虑不安。

　　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

　　程艳南开始写填空题，前几道实验基础推理题的知识点都相当熟悉，心才安稳下来一些。

　　“稳住，不慌，加油。”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等程艳南开始写生物的时候，距离理综结束已经不到40分钟。

　　又是张炳辉说过的鸡汤：“生物那点东西，你花不到半个小时怎么也写完了。”

　　现实又和张炳辉说得不符合，程艳南明显觉得，生物高考题比一模二模难了不止一个程度。

　　距离理综结束只有5分钟了，程艳南还有最后一道生物大题没有答。

　　她深呼吸几口气，想让身体冷静下来。现实是脑袋已经不受她控制，呼吸急促，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程艳南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她强迫自己去读题，写答案。

　　14分的题，7个空，她翻来覆去地看，却只有3个确定答案，1个模糊答案，剩下3个填空毫无头绪。

　　她只好先把3个确定答案写在答题卡上。

　　程艳南很难受，生物是她的优势，她不允许自己这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程艳南就是想不出来答案。

　　到底不能合成完整的什么，在培养基中补加什么，病毒活疫苗的优势是什么免疫啊！

　　马上要到时间了，她的心怦怦狂跳。如果给她绑个心率监测器，肯定能在120以上。

　　她右手颤抖着，胡乱在填空处写上了答案。

　　字刚写完，广播开始播报“停止答题”。

　　程艳南大脑一片空白，手像膝跳反射一样自然地扔掉了笔。

　　她看着教室前面的表，分针准准的指向30。

　　等到监考老师收完卷，通知考生们可以离场后，程艳南的意识、心跳才恢复正常。

　　理综就这样不完美的结束了。

　　程艳南心情极度复杂，委屈、痛苦、无奈、后悔，全部夹杂其中。

　　如果不是首先写物理，是不是能把生物答得很完美呢？

　　“张炳辉老师，您的考前鸡汤，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改变了我的人生啊……”

　　程艳南坐在考场椅子上，心里暗暗发誓，下午的英语一定稳住心态，好好答题。

　　第一次英语高考的时候，在听力上就丢分了。总分20分，全班30个满分，自己只有16分。

　　她想到了my姐的话：“在重点班，高考英语认真学的同学们都能考到120。”

　　她把在重点班的普通学生努力都能达到的事情，设定为自己的目标。

　　认真学了一年英语，总要有个交待吧。

　　为了那些在公交车上背的单词和课文，为了翻烂的高考3500词汇打印纸，更是为了不擅长英语却努力学习的自己。

　　6月8日，韩冬河又遇到了他从未经历的挫折。

　　整个上午，韩冬河都在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喉咙又肿又疼，也没胃口吃东西，就躺在床上闭眼戴耳机听歌。

　　现在，音乐是唯一能够陪伴他、缓解他的痛苦的精神寄托。

　　直到下午2点半，韩冬河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有没有人给他发消息。锁屏上干干净净，没有人找他。

　　但他发现自己看手机屏幕的感觉，和昨天有点不一样。

　　屏幕看起来有些不清楚。

　　是屏幕脏了吗？

　　“儿子，妈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韩妈看了手机消息，正准备离开病房。

　　“好。”韩冬河轻轻回应。

　　病房只剩下韩冬河一个人。他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张抽纸，仔细地擦手机屏幕。

　　屏幕还是有些模糊。

　　韩冬河戴上了自己的眼镜。他虽然近视有三百多度，但平常也不会看不清近距离的手机屏幕和书本。

　　屏幕依旧不够清晰，看来不是手机的原因。

　　韩冬河的心里开始发慌。

　　如果不是手机屏幕的原因……

　　韩冬河闭起左眼看屏幕，时间数字很清楚。接着，他睁开左眼，闭上右眼。

　　屏幕一片模糊，就像涂了一层马赛克。

　　原来是他的左眼看不清楚东西了。

　　在确定原因后，韩冬河感到巨大的恐惧，泪也开始往眼眶涌，双眼视线都开始模糊不清。

　　他之前查过资料，有些病人的病症到了后期会视力模糊，甚至失明。

　　他才19岁，人生还没正式开始。

　　韩冬河尽情地抒发自己的悲伤。

　　悲伤过后，韩冬河慢慢平静下来。他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现在是左眼模糊，可能慢慢就会左眼看不见，然后是右眼模糊，最终……

　　韩冬河决定，自己要在还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再做点什么。

　　他擦干眼泪，下床，去病房里近半人高的储物柜里拿出了自己的书包。

　　他的病情在前几天突然恶化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书写过题。

　　韩冬河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在4月底新买的笔记本和黑水笔，本来打算用这个本子来整理最后一个月冲刺的错题，结果还没写几页就住院了。

　　他把前几页写了错题的纸撕掉，撕掉的纸对折了一下，塞在了书包第二个夹层里。

　　病房里没有桌子，他就直接趴在了柜子上开始动笔写字。

　　之前一天能刷好几套题，如今好几天没拿过笔，写字手感都有点陌生了。

　　韩冬河在笔记本第一页的第一行，工工整整写下了七个字。

　　“亲爱的爸爸妈妈”。

　　在把想写的内容写完后，韩冬河把笔记本合好，水笔装进书包，又把书包放回了柜子里。他走向自己的病床，把本子压在了枕头底下。

　　做好这一切，韩冬河想回到病床上躺好。就在他刚坐在病床上时，他的胸口开始剧烈地疼，感觉有东西在往上涌。

　　来不及跑到卫生间，他赶紧对准床边的垃圾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好疼啊，从来没这么疼过。

　　他又连着吐了好几口，桶里的废纸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韩冬河向上伸出右手，用力按下了墙上的护士铃。

　　下午3点整，开始2018年高考的最后一门科目：英语。

　　程艳南所在的考场，已经有了几个空位置。

　　对于在3月英语高考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来说，他们的高考在上午理综结束时就一起结束了，开启悠闲快乐的暑假生活。

　　程艳南在心里默默羡慕那些不来考场的人。

　　不过她也很快就要享受假期了，再坚持2个多小时。

　　一卷都是选择题，程艳南答得很顺利，她觉得这是三年以来写英语试卷最顺利的一次，阅读都能看明白大部分，只有几道题不会。

　　她很感谢my姐。如果这一年不是my姐来教1班的英语，她的英语不会提升这么多。

　　虽然my姐的教学方式有一点严格，导致程艳南一想到那句“Let’s have a dectation”就会心跳加速。

　　当程艳南开始写二卷时，已经有几个同学提前交卷了。

　　相比于一卷，程艳南觉得二卷要更难一些。阅读表达题是她最头疼的东西，一直拿不到几分。

　　今天，她大概看懂了阅读想表达什么意思，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问题，只能尽量写答案，听天由命。

　　作文也不是程艳南的强项，她能拿个及格分就很开心了。

　　当程艳南答完整套英语试卷，填完答题卡，发现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5分钟。

　　她有点开心，因为平常几乎都是卡着交卷时间写完，这次居然还富裕了一点时间。

　　她利用这几分钟，又顺了一遍选择题的答案。

　　程艳南觉得，这次的英语成绩一定会比上次要好。

　　说不准还能超过120分呢。

　　交卷完毕，程艳南离开考场，走向校门，周围的学生有答卷顺利的欢声笑语，也有发挥失常的唉声叹气。

　　她此时的心情很复杂。

　　她觉得自己发挥得还行，又觉得自己理综可能答的完蛋了。

　　看着天空渐渐不再刺眼的阳光，程艳南有点想哭。

　　高考，彻底结束了。

　　高中三年时光，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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