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返校当天有主任在学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

　　即使还没出正月，学生会见到一个头发不合格的也会毫不留情扣分，不论男女，没带胸牌更要扣分。

　　许庭臻踏进教室的时候，班上的学生已经快到齐了。

　　秦鑫坐在讲台上注视着每个学生，指尖在多媒体机器上轻轻敲击，富有节奏。

　　有学生站在门口喊报到，她就微笑着看过去点头。

　　好像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却又很不相同。

　　早自习是逃不掉的，高二这个时间段完全是分水岭。半数还处于叛逆期的同学，需要班主任出面提醒。

　　秦鑫站起来的时候用手撑在后腰，“同学们，高三近在咫尺了，应该把心思都收拢放到学习上了。”

　　后排的男同学转着笔嘀咕：“现在才高二下学期呢。”

　　底下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秦鑫轻拍了一下桌面，常年当老师的耳力让她精准捕捉到了谁先开的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争分夺秒，时间宝贵，你们一人浪费一分钟加起来就是45分钟。”

　　“我当然也不喜欢那么说，”她放柔语气，“可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难道你们想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吗？”

　　男生自觉没什么立场辩驳，讪讪低着头安静复习了。

　　第一节课的铃声准时响起，一位长发，穿着泡泡袖上衣，灰色休闲裤的女老师踩着铃进来，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

　　她和讲台上的秦鑫交换了个眼神，打完招呼以后秦鑫就出去了。

　　她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温泠然。

　　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长相温柔嗓音澄澈，与她这个人十分相配。

　　“很抱歉初次见面就要见你们家长了。”她转过身来，双臂撑在讲台上。

　　说话时和她本身的气质并不相同，自带压迫感，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温泠然眼神扫过台下，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温柔启唇：“下午是学校组织的家长会，我也没办法，昨天在群里已经发过通知了，期待与各位家长准时在班里见面。”

　　她交代几条消息，早自习一打铃就不见了身影。

　　教务主任过来通知领教材的时候人已经出去了一批，班里男生本来就少，这一去叫走了所有男生。

　　许庭臻去交集训报名表所以逃过一劫，进班时险些与跑出来的谢姝楠撞在一起。

　　“你……”

　　她的眼眶通红，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许庭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转角。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刚才瞥见她的校服外套绑在腰间，这个天气脱下校服的还能有什么事……

　　他骤然醒悟，下楼直奔小卖部。

　　可站在货架前却陷入了沉思，他没有这方面选购的经验。

　　一个男生站在卫生巾货架前太过显眼。

　　“同学……你要买卫生巾吗？”一个短发女同学站在他身旁，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

　　许庭臻硬着头皮说：“对……但是我不知道买哪种。”

　　女同学看着许庭臻有点眼熟，年级前十表彰大会上他上台讲过话，再加上他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不像是变态，于是把态度放平了问：“给女朋友买的吧，要我帮你选吗？”

　　许庭臻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麻烦你了。”

　　结账时老板看出他的窘迫，特意用黑色塑料袋给他包起来，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老板，赶紧回去。

　　到了楼梯口，他拿出手机想给谢姝楠发信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今天还很不凑巧，班上那个跟她玩的最好的女生请病假没有来，他只好先给谢姝楠发消息，再托清洁阿姨把东西带给谢姝楠。

　　做完这一切许庭臻坐在座位上换气，他本就不怎么运动，这一趟下来真的累了。

　　搬书的男生风尘仆仆归来，书砸在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

　　各科教材以及练习册，加起来总共有二十多本，放进书包里提起来的重量像放了一堆砖头。

　　学校十一点提前放行，因为是返校还是周日，食堂没有开放。

　　吃完饭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点半还要回学校上一节课。他们在校门口的面馆吃完饭后还有一段时间，班里不开门，除了等着还是等着。

　　娄叙言抬手遮住透过林隙的阳光：“还有两个小时，要去看看米线吗？”

　　米线就是那天他们从巷子里带回来的白猫，等了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们没时间照料，只能把它送到宠物店。

　　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了，听他那么一说也有点心痒。

　　公交车在陶山街停下。

　　开门时风铃的脆响吸引了笼子里的小猫小狗，正在逗它们的店员闻声看过来，一见到他们脑中立即想起来他们第一次来的模样。

　　“你们来啦！”她眼睛亮起来，“米线在那边。”

　　她手指向阳光落下的地方。

　　米线看上去比送来的时候胖了不少，此刻正趴在有阳光照射的地毯上舔毛。

　　店员把米线交到许庭臻手上，他掂了掂，果然重了。

　　洗过澡毛发蓬松更招人喜欢了，顺着毛撸沾了一手的沐浴露香味，头上的那道黑印像白纸上晕染开的墨色，不难看，反倒让人觉得生来就与众不同，很可爱。

　　米线窝在许庭臻怀里蹭了两下，刚开始抱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它的僵硬，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它就习惯了似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

　　起初米线这个名字是没有划到取名范围的，可送到宠物店里的猫需要登记，他想了一堆好听的名字，没想到娄叙言一开口就说出这两个字。

　　好吧，也挺好听的。

　　问他有什么寓意，他说抬头看到了对面的过桥米线。

　　许庭臻摸着猫头，轻声叫他的名字：“米线，米线？”

　　高贵的米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米线对于他的名字一开始非常不习惯，叫了它好几遍都像查无此猫一样装听不见。

　　后来店员想出来用猫薄荷叫名法才完美解决了这问题。

　　果然，不论是什么性格的猫，永远拒绝不了猫薄荷。

　　店员看到这一出笑得眉眼弯弯，自豪地说：“米线吃的东西有营养了，肚子都胖了一圈。”

　　许庭臻将猫轻轻放回垫子上。

　　它翻了个身，露出白花花的柔软肚皮，似乎在邀请许庭臻来摸。

　　“胖了可爱。”他忍不住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撸猫的好机会。

　　后面响起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像是得不到关注所以弄出声响引人注意，店员忍不住扶额：“那我先去忙了，你们陪米线玩吧。”

　　娄叙言手里拿着店员给的逗猫棒和猫薄荷，他蹲下身来，打开盖子。

　　不过刚打开，米线就摇摇晃晃地跳过来蹭他的手指，甚至还想舔，舌头都露出来了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又慢吞吞把舌头收了回去。

　　许庭臻见状说道：“它很喜欢你，就是有点腼腆。”

　　娄叙言揉揉猫脸：“怎么这么可爱。”

　　他喜欢毛茸茸的生物，但也只是喜欢，偶尔摸一摸欣赏一下什么的，要让他长期养宠物家里指不定会是什么翻天覆地的场景。

　　用距离产生美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两人幼稚地逗弄了米线一会，时间已经接近一点，该回学校了。

　　娄叙言从后面拉住他的衣摆，许庭臻不解地朝他看过来。

　　他转身询问店员：“姐姐，有粘毛器吗？”

　　店员刚付出精力安抚一批小狗，此刻累得发蒙，听到娄叙言的话反应慢了半拍，然后连忙点头：“有有有，稍等一下我去拿。”

　　她冲进衣帽间翻找了一会儿，拿出粘毛筒。

　　许庭臻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穿着的黑色棉服上都是米线掉的毛，他有点不好意思：“……我都没注意到。”

　　店员要来帮许庭臻粘毛，发现粘毛筒已经被娄叙言拿走了。

　　“我来，姐姐你去忙吧。”

　　“噢，好。”她后退两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有的地方你看不到。”他又对许庭臻说。

　　许庭臻安静站着，任由娄叙言在他身上摆弄。

　　娄叙言专注的视线随着手移动，每次要对视上的时候许庭臻都会先他一步转移目光。

　　他鼻尖上冒出了一层薄汗，在娄叙言起身的时候呼吸频率逐渐放慢。

　　店员看了他们两秒，不太理解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怎么做到又和谐又诡异的？

　　娄叙言撕掉粘满了白毛的滚筒胶，说道：“好了。”

　　见他们要走，店员微笑着跟他们摆手：“两个小帅哥下次见。”

　　许庭臻也微笑着同她挥手，“姐姐下次见。”

　　等到他们走远，站在玻璃门前的店员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好嫉妒啊，我也想跟人形猫薄荷一样。”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店长从容地端着咖啡走近，声音虽然小，却精准落到她耳朵里。

　　“小帅哥温柔又有礼貌，真好。”

　　店长抿了口咖啡，说：“看上了？”

　　店员摆手说：“长得好看还嘴甜，最主要招猫喜欢，蛮不错的，我觉得我可以了。”

　　店长坐在编竹椅上翘起腿，时刻保持着优雅，“是很好，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好像在冒粉红泡泡？”

　　店员惊讶地回忆，然后大彻大悟：“一个温柔清冷，一个害羞内敛，我靠我更可以了！”

　　店长：“……”

　　坐在公交车上，暖阳透过车窗倾洒下来，许庭臻困得眼皮不想睁开，要睡着了又不踏实，思想懒下来以后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余孟芸休假在家，晚间端着水果进到许庭臻房间。

　　她难得见到儿子发呆，扎上一瓣削好了皮的苹果递给他，问道：“在想什么呢？那么专心。”

　　许庭臻咬着苹果，口齿含糊地说：“明天下午要开家长会。”

　　余孟芸面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噢，这样啊，妈妈知道了，打分班开始我还没见过你班主任呢。”

　　“温老师刚来带我们班，我也没见过她，秦老师怀孕要回去休假，以后不教我们了。”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余孟芸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样啊，我知道了。”

　　“这两天太累，我先回去躺一会，你也别睡太晚了。”

　　她退出房间，贴心给他带上门。

　　他不明白为什么余孟芸到现在都没有跟他提那天的事，是因为这种问题太难启齿还是根本就不同意打算翻篇而过……

　　他颓然趴在桌面上，感觉精神压抑到了极点。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难办的事。

　　他也在愁跟余孟芸正面交流这件事，本来沟通能力就为零，一下子丢给他一个烫手山芋，简直猝不及防。

　　听到脚步声渐远，他才拿起手机，微信里现在只有置顶有红点出现。

　　娄叙言：【晚安】

　　许庭臻看着那条晚安没有立即回，而是写完作业洗漱好，彻底没事了躺在床上，掀开被子蒙住头，才点开回复。

　　许庭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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