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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空荡荡的地下监牢,回荡着有节奏的脚步声。
邱与还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冷宫中与随安最后的谈话,久久无法散去。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就不要再管了,朕心中有数。”随安没有回应她之前的疑问,反而强制性地要为这个话题画上一个句号。
但邱与还怎么会轻易放弃,况且随安这么说便证明她所谓的猜想就是事实,如此关乎月羌社稷的大事,她更不可能就此坐视不理。
“臣不明白。”邱与还直直地盯着随安的眼睛,不让他有闪躲的机会,“皇上为何突然开始不信任微臣。”
随安闻言当即反驳:“没有不信任。”
“既然没有不信任,那为何要隐瞒康南王未死的消息,为何要放任忘忧的售卖,为何要派高歌罕来监视臣?”
邱与还越说越发觉得嗓音艰涩,之前被牢牢压在心底的疑问和失去信任的恐慌随着一声声质问突破了桎梏,倾巢而出。
随安皱眉。
“皇上想问臣怎么会知道?”邱与还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轻嗤道:“之前杜笙查到黑市上大量高价售卖的忘忧是从沁水县的黄土村流出,
因为制作忘忧的原料黑樱树便被培育在黄土村中,当时臣便怀疑此事和康南王有关,于是臣便派杜笙将此运货渠道截断,以此引康南王露出破绽,可没想到的是——”
邱与还轻扯嘴角,“没想到康南王没有露馅,倒是引出了皇上。”
听到此话,随安沉默半响,才斟酌着道:“诚如你所言,忘忧是康南王父子的敛财计策,而其父子二人又皆是自视甚高之辈,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要想将他们引到明处,需要最大限度的让其放松警惕。”
邱与还不傻,随安说得隐晦,但她听出了他的意思:“所以皇上是给他们释放忘忧已成功渗透都城的假信号?
因为臣这边对忘忧的大力拦截说明忘忧的影响力大到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而皇上这边放开黑市限制,让他们误以为掌握了黑市隐蔽的渠道,
而屯兵必然需要大量银钱,如此便能引他们做出更大的动作,露出破绽?”随安点头,将人引到明处,才好掌控。”
话虽这么说,但邱与还心中的疑问仍旧没有消解,想到查探百芝堂进宫当晚,随安拿出的宣纸,邱与还神色再次一凌:“皇上早就注意到忘忧和乌三息一事了吧。”
不得不承认邱与还确实聪慧过人,但在眼前的这种局面上随安却宁愿她愚笨一点,从而避免卷入如今这复杂的纷争中。
“不比你早多少。”见随安避重就轻,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邱与还咬牙,不明白他到底在顾忌什么,终是忍受不了这种猜哑谜似的对话,故意曲解:“皇上若不需要臣这把刀,弃了便是,不必如此费劲心力欺瞒,臣自认不值得皇上如此顾忌。”
“胡说什么。”随安一把拉住邱与还的手腕,不让她离开,无奈道:“朕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一把刀,怎么给朕乱扣帽子,
况且高歌罕并不是派去监视你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当真不知这其中的意思?”
“不知道。”邱与还抽出手腕,干脆利落地否认:“皇上心,海底针,臣怎会知晓。您是月羌的皇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臣置喙。”
说完提步要走,却再次被随安拉住,只听他似是妥协般叹了口气,紧接着无奈道:“如今各方局势不明,月羌恐有大乱,朕虽身为皇帝,但也有诸多限制。”
随安松开握住她腕骨的手,走到她的身旁,语气郑重:“朕确实耗费心力,可不是忌惮你怀疑你,你我如今虽以君臣相称,但总归情分不同,朕忍不住,也必须多方思量。”
闻言,邱与还一怔,转头对上了随安漆黑的双眼。
随安的眼睛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邱与还从来都知道,但现下其中酝酿的情绪风暴,乍然间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
她猛然回首,竟不敢深入探究。
一阵寒风吹来,洁白的雪花顺着没关严实的窗子飘进殿内,落在书桌边一截不知名的枯枝上,最终融化消失,而枯枝依旧是枯枝,没有半分变化。
就像痼疾缠身的月羌,正如飞蛾扑火的随安。
邱与还顿时有些恍惚,她想她又错了,她本就不该探究,不该质问,这已经违背了她留下来的初心。
吱呀——
牢门发出的声响唤回了邱与还的思绪,一旁的尉江将蜷缩在角落的刘旦提溜出来,压着跪在邱与还的面前,道:“大人,此人已全部招了。
刘中尉确实受黄从文地指使每月都会从兵器库中偷运一部分的兵器到府上,接着从后花园的暗道中运走。
屠杀闻人景一家也是接到了黄从文的命令。”
邱与还思忖着,开口:“如此,那刘少尉可知那兵器最后运往何处?”
刘旦身上鞭痕交错,破烂的囚衣已被鲜血浸染,听到邱与还的问话,刘旦缓缓抬头,好一会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知。”
“那可知为何要杀闻人景?”
刘旦摇头。
“果真不知?”邱与还蹲下身子与其平视。
刘家和黄从文是近亲,据她了解,刘旦父子更是黄从文在北大营中的左膀右臂,她不信刘旦会对此一无所知。
“黄从文已经下了刑狱,你父亲也已经被我就地斩杀,如今可没有人能够救你出去,老实交代本大人还可考虑留你一命,否则——”
邱与还双目一凌,嗓音沉沉地警告:“监察司手段你应该不想再领教一遍。”
闻言,刘旦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轻颤,猛地抬头求饶:“我说,我说。
黄从文杀闻人景是接到了一封密信,信中说溪里商牌暴露,为了防止闻人景说出不该说的,让他永绝后患。
至于兵器,黄从文谨慎,我和父亲只负责将兵器运到暗道,后续都是交由其他人接手,那些兵器最后被运到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密信?”邱与还皱眉,“可知密信背后是谁?”
“不知道,那封密信并没有署名。”
“都说是密信怎么会署名,亏你还是少尉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一旁的尉江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嘲讽。
“大人,我看他就是嘴硬,还没有被伺候服。”
“不不不,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听到尉江的话,刘旦瞬间被吓得神魂分离般,下意识地伸手要抓住邱与还的衣袖否认,被邱与还起身躲过。
“怕什么,监察司的小玩意一回生二回熟。”尉江说着抓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人摁在刀闸前。
电光火石间,刘旦突然大喊道:“等等!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乖乖早说多省事,硬是要逼人动粗。”尉江撇嘴,将收回的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问:“想起什么来了?”
“那封密信应是来自朝堂中人,那信纸触感细腻,没有太多的杂质,上头有青竹的淡香,用的应当是难得的湘妃墨。”
邱与还:“你确定?这湘妃墨可是鱼跃国朝贡的贡品,数量稀少不说,除了御赐,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使用。”
“确定,我确定,之前我在晋国公府见过此墨,据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味道和密信上的一模一样。”刘旦斩说得钉截铁。
“这么说来,这封密信出自晋国公?”尉江顺势推测,却被刘旦否定。
“不是晋国公府,黄从文虽是晋国公一派,但私底下对晋国公十分看不上,若无大事两人基本不会联系。”
说到这,刘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直起身,“这密信,这密信定是那位祁先生写的。”
刘旦目光灼灼地看向邱与还,“对,没错,一定是他。”
“祁先生?何人?”邱与还疑惑。
“这位祁先生足智多谋,对朝堂形势了如指掌,黄从文能稳坐北大营少不了他的功劳,所以黄从文对他十分敬重。”
“这祁先生可有什么特征?”邱与还皱眉。
“此人我也没有见过。”刘旦抿了抿干涩的下唇,“但有一次我去找黄从文时撞见两人密谋偷运兵器一事,对方声音听起来低哑沧桑,应该有些年岁。”
乍一听到此人,邱与还第一反应是祁御天,可祁御天年华正盛与刘旦说的声音沧桑并不符合,可除了祁御天这都城中能用上湘妃墨还姓祁的——
邱与还不自觉地双手抱胸,她一下子也没有任何头绪。
“大人,可需要属下叫人将大小官员的名录取来?”从地下监牢出来后,尉江见邱与还一脸深思,忍不住出言询问。
“不用,你派人去查查正四品以上官员,把籍贯是沁水县的名单整理一份给我。”
“这和沁水县有什么关系?”尉江一脸不解。
“目前看,暂时没有关系。”邱与还不打算解释太多,这也只是她的一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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