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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石头剪刀布
代景川抛开那些悲伤的回忆,继续认真分析。
“我觉得这个创造者把自己藏得很深,我是说他的内心。那片山坡景色其实很好,三座小房子乍一看特别温馨。但都是假的,是封闭的模型,那些房屋或许是他内心期许的家,但却都是进不去的地方。再说房子周围,光秃秃的连一棵树都没有,更别说有人了。什么都没有,全都藏着。”
一旁的男孩儿微微扬起了嘴角:“他确实一直藏着,藏着他自己、藏着我,藏着可以离开这里的大门。”
“那玩意儿是不是有病啊?”代景川忽然很认真问了一句。
“什么病?”
“心理疾病!或者是精神有问题。正常人哪舍得让个孩子受这些苦啊!”代景川说着猛然又意识到个关键问题,“不是,那这个地方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这个人有超能力呢?他能创造出这么大个空间出来?”
“我只知道这个人早就死了,死了之后才出现了这个世界。你就当是一种超能力吧,一种鬼怪之力。”
“那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很少!”男孩儿一脸无奈,“在他的地盘儿你别妄想能知道多少关于他的消息了,除非他愿意告诉你。”
代景川不再追问,抬头看了下山坡上的三个点,好奇地想着门的位置。
男孩儿的声音也随后传来:“我不觉得那扇门就一定在那个山坡上,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个机关,或者说就是最简单的门锁,打开门锁,门可能会开在其他地方,甚至没有实体。但无论如何,那里一定是关键。”
代景川闻言不自觉地开始胡乱搓手,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说这里会不会并不存在所谓的‘门’呢?就好像你做梦的时候,离开梦境时只需要醒过来,‘苏醒’便就是离开梦境的门。你苦苦找寻的‘门’实际上只是一种概念,并不存在实体……”
男孩儿眼中闪过一些欣赏的神色:“那你觉得他设立那三个点是为了什么呢?”
代景川思路仿佛忽然被打开了,他看起来更认真了:“可能是特意安装上去的,干扰你或者别的什么,目的先暂时不分析了。我想说,你有想过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吗?”
男孩儿无声地笑了下,又反问道:“你觉得是什么?”
“是那玩意儿的梦境或者记忆!再说得更本质一些,是他的内心世界!这里不论怎么实体化,化的也都是他记忆里的东西。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不存在实体的大门的,想走进一个人的内心不就得找到他的点嘛!弱点也好,底线也好,总之能让他方寸大乱的某种刺激才可能是他心门的钥匙。”
男孩儿直直地盯着代景川,眼神里的情绪又复杂了很多。
“三座小房子你就能想到这么多了?你不是说你是设计师吗?你也会分析人心啊?”男孩儿眨了几下眼睛,里面的复杂消散,似乎又变得清明了,“既然你这么会,怎么没能找到化解自己内心的方法呢?毕竟那是个意外不是吗?既然不是你主观的失误,你何苦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折磨你自己呢?”
代景川有些触动,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
男孩儿嘴角微微向上动了动,然后继续道:“所以你觉得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个有严重心理或精神疾病的人,也或许是他的童年缺失和成长经历不完整不寻常造成的问题。那你再继续分析分析看看,或许还真让你找到突破那扇门的办法了。”
代景川回过神冲着男孩儿笑了笑,神色瞬间如常:“好啊,那我就大胆乱说了!他是单亲家庭,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母亲为了生活不得不努力工作,所以对他的关心少了些。他很可能因此很缺爱,心里会有一些委屈无从发泄之类的……”
“我不同意!”男孩儿笑着打断了他,“实际上母亲对他的关心并不少,只不过没有很多时间陪伴他罢了。但需要的时候,他的母亲一定会出现的……”
“你怎么知道?”
“我作死过很多回啊,验证出来的。”
“……那这个孩子岂不是太不懂事了?他妈妈对他那么好,是他不识好歹了?”代景川皱了皱眉,“嘶,也不能这么说,孩子小没看到全貌,存在误解也说不定。”
男孩儿没反驳他,只是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分析。
代景川见状换了个姿势,他一手撑着膝盖支着脸,一副要认真思考的模样。
男孩儿便提议说:“猜猜他的父亲吧。”
代景川又觉得男孩儿可能知道的还是很多现在像是在引导,但又不完全觉得如此,已知的条件能想到这些问题也没什么不对。
“单亲家庭嘛,要么一方丧偶,要么是离异。再差一些,男方是个人渣,搞大了女方肚子又不负责任地跑了……”代景川忽然停住,心想不能和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话,于是变换了说法继续道,“……总之呢,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跑了,不管哪种,都没办法给到他完整的关爱了。”
“我不同意!”男孩儿又笑了,“你没有认真观察过我家啊……遗像就挂在客厅里认真供着,还有其他生活照等等。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好,不存在情感问题。这件事其实我弄清楚了,父亲是死于意外,他当时就在场。”
“你知道怎么不说?”代景川瞪大了眼睛,有点埋怨。
男孩儿轻摇了下头:“你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但是观察还是不够仔细。”
“哟,这是在测试我呐!”代景川觉得这孩子的确挺精的,不愧是一个人能在这儿坚持的神人。
“那我直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直接说一下这个人给你的第一印象吧。”
代景川几乎不假思索,甚至还转了下身面对着男孩儿,激情开麦道:“他脑子绝对有问题!我不管是不是成长经历给他造成了什么影响,他就是病了,病得不轻还!极度缺爱又渴望被关爱,但关爱都摆到眼前了他又接不住,这不就是纯有病吗?”
男孩儿微微皱着眉头没说话,代景川摸着男孩儿的头继续说道:“像小宇你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哪怕整天阴沉着脸也会有人喜欢。我估摸着,那个家伙可能整天对人笑脸相迎也得不到什么真心的关注。有些情况就是这样,人缘不好,眼缘也不好,即便那个人什么也没做也没人喜欢。但更多事实是,那个人就是本身不好,他自己不觉得,却感觉全世界都欠他的。若是后者的话,那这个孩子可就不是单纯的脑子有病了……”
男孩儿依旧没说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拧着的眉越来越皱。
“小宇,你了解的肯定比我多啊。你也说说看,或许我们能找到问题。”
“不知道!”沉默了半天的男孩儿带着点不耐烦地说话了,“我不是说了么,他不开口没人知道。你要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说他是个神经病?说他脑子有问题?说他自己接不住他想要的关爱是他自己活该吗?是他自找的吗?”
代景川有点小意外,但一想到男孩儿的遭遇也觉得他确实该生气。
于是他顺着这番话道:“嗯,就是他活该、他自找的!完了还要胡乱祸祸人!”
男孩儿抬眼看了下代景川,那双大眼睛简直瞪了他一眼似的。
代景川刚要冲着那张好看的小脸笑一笑,身下却突然一个震颤,他明显觉得整个人都被颠了起来,代景川下意识抱紧了男孩儿,紧张地四处张望。
“地震了?”说完疑问的下一秒,代景川觉得他似乎瞬间跌入了一张巨大的软床中,屁股下坐着的石板桥软得像海绵,因为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而迅速向下塌陷。
清冽的河水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凝结成了透明的胶状物,柔软冰凉,游蛇一般缠上了两个人的身体。
代景川匆匆环视了下周围,发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融化扭动。
他一手紧抱着男孩儿,一边腿脚并用地从那些触手般的物质中挣脱出来。然后晃悠着身体在柔软的地面上逃走,直到脚下的地面变硬了才停下来。
“卧槽,那座桥、那条河、那地面……你说的所有一切都会变成杀人的利刃,不会就是这样吧?”代景川惊魂未定,瞬间觉得身周的一切都不安全了。
男孩儿却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道:“他生气了……”
“蛐蛐你两句你就生气啦?有本事别干这种让人蛐蛐的事儿啊!”代景川反倒怒火蹭蹭直冒,冲着前后左右大吼着。
“别犯傻了,你这样他反而会更开心。”男孩儿用手轻轻拽了拽代景川的衣领。
代景川低头看了会儿男孩儿,然后抱着男孩儿走回车子。他把男孩儿放回到车里,然后笑了,他摸着男孩儿的头道:“小宇在这儿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一股无名火冒出来了。”
说完他“咔”的一下合上了车门,自己一个人站在车外一脸不爽。
“你别乱来!”男孩儿急忙拍了拍车窗,想下车劝阻时却发现车门车窗什么都打不开了。
男孩儿狠狠踹了一脚门把手又急忙拍着车窗喊道:“你是受他影响了!你冷静!现在不是你在挑衅他,是你被他勾着情绪走了!”
车外的代景川闻言转过头,却是一脸惊讶的神色:“你说什么?这玩意儿还能控制我的情绪?他想得美,是我自己有想法了!”
“他妈是你在说什么啊?你想干嘛?”男孩儿又拼命尝试了一番离开车内,但还是出不去。
“我要做个测试,对不起啊,可能要惹你生气了。”代景川说完留给他一个笑就走开了。
“你大爷你耍什么帅!你给我回来!”男孩儿一下子又气又心急,把车里能用上的东西全用上了都无济于事,门窗被莫名刻意封死了。
“死变态,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咱俩切磋一下啊?”
代景川不知轻重的话清晰地穿入了男孩儿的耳朵里,男孩儿一愣,随即又大声骂了起来:“你个臭傻逼瞎嘚瑟什么啊?我让你回来你听不见吗?”
男孩儿骂完瞬间回过了神,代景川可能真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一时间又急得想发疯:“他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代景川特意走远了些,为了不殃及车子和里面的人,他修长的一条人站在了空旷处。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想跟你玩个游戏,听到了就给我个回应。”代景川没了任何玩闹的神情,说完话就眼睛四处瞟着,期待着那个回应。
车子里的男孩儿即便隔着很远也依旧能把代景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看不到脸,却也听出代景川认真了。
男孩儿可太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居高临下惯了,他也无数次尝试过与之沟通,却没有任何进展。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代景川的各种被戏耍后的死法了。
然而,一阵湿濡黏腻的诡异动静从远处令人作呕地传了过来,同时整个世界瞬间都笼罩在了深得发黑的血色中。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代景川就仿佛直观地看见到了一幅无数血肉之躯被大力撕拉拧扯的画面,有人脚踩着尸山踏着血海,浑身浸染着粘稠的浆液反复揉搓堆积着那些被撕碎折断的肉与骨。
他几欲作呕,没忍住转身寻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目之所及的一切物体尽数被摧毁并迅速重塑,看了一会儿恶心的感觉就消失了,逐渐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原本的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中掰裂成两半推到了两边,中间竟多了一条极其笔直的公路。
而公路的尽头居然是一扇隐隐约约存在的门!
代景川直直地盯着那扇门,心中却越想越气。
血光消散,天色又恢复了正常。新的山川河流,新的美景。
代景川望着身后公路的尽头,那里有一面像是天穹罩着大地的交界墙,那画面让他想起了电影《楚门的世界》,只不过那扇门贴着地面连着公路尽头,隐隐发着亮闪闪的碎光。
这一幕直接让车子里的男孩儿傻了眼,回过神只觉得心口发闷。
男孩儿盯着眼神有些发狠了的代景川,怔怔地念叨着:“他居然就这么回应他了……”
令人不知所措的变化直接把那些“变数”定论推翻了,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望向了原处山坡上的三座小屋,它们还在,依旧稳固的如同正三角形。
“那三座破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男孩儿不爽地寻了个由头发泄了下情绪,他转过身继续去看代景川,却无意中一碰,发现门把手居然能拧动了。
男孩儿片刻不误直接开门跳下车,气冲冲地奔向了那个不听他话的家伙。
得到了回应的代景川回过头:“先和我玩儿个石头剪刀布吧,三局两胜。我来数到三,三说完了之后出。”
“出你大爷出!不许玩儿!”男孩儿怒骂着跑了过来。
“一、二、三!”代景川依旧没能听见,数完数就直接出了个拳。
代景川迎面感受到了一阵强劲的风,吹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但他什么都看不见。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除了那阵风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仔细想了想,对方若是出手了,这结果看似是平局的意思。
“那好,继续。一、二……”男孩儿总算跑到了,在喊出“三”之前,狠狠踢了代景川一脚。
“哎!”代景川一吃痛,游戏被打断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转头就看见了气鼓鼓的男孩儿,“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发什么神经?谁让你就这么随便开始了?你不是说在这儿听我的话吗?那你现在在干嘛呢!”
代景川看着暴怒的男孩儿,两只大眼睛都气得发红了,他赶紧先道歉,然后劝道:“没随便的,我只是和他玩几个小游戏,又不是跟人赌命……”
“你跟他玩儿?你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么你敢跟他玩儿?你跟他玩儿石头剪刀布,他能跟你玩儿命!你当他给你指路把门的位置露给你看是好心啊?人就是故意的,嘲讽你!玩儿你呢!”
“我当然都知道……”代景川低低地说着,糟糕的心绪在看到男孩儿的那一刻就有了改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风险很大,但这里哪有没风险的事儿呢?总要做一做啊。
他实在没办法现在就开口说什么,只好歉意地看着男孩儿露出了一些笑容:“反正都不容易,我总要陪你一起玩玩儿的。”
“三!”相对的四目紧紧锁着彼此,代景川冲着男孩儿露出了微微一笑,一只胳膊就伸了出去,他又出了一只拳头。
眨眼一瞬,出拳的同时天地间一个震颤,烟尘四散让人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代景川狂跳的心脏一下下刺激着怀中的男孩儿,待尘埃落地睁开眼,他先是看见了阴着脸盯着自己的男孩儿。
随后,他环视了一圈身周,地面出现了大范围不规则的塌陷。稍微一分析就能看出来,凹陷的部分是一个手掌印,这一局是他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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