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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至(剧情点)
北境离京千余里,车马昼动夜停按常行,入最南一郡便已过十七日,至入境北平阳将军幕府,是整二十日,寻常人所说舟车劳顿是如此,不过军中士远未疲。
只是觉一路渐成秋高气爽,而后是周围人与自心想相同——近一月走走停停,车上那孩子,竟是一回话也能未搭上——行路不下车,入舍不出门,刨过第一日,整整十九日。
是如此。十九日,兰草上车后便睡,至传舍李将军稍唤才醒,醒来下车入传舍一晚一早用饭吃糖,过路午间吃块糖吃些点心便又睡了,车幕帘都不曾掀。
九月北境早晚冷。至幕府是酉末,兰草听李将军言披氅保暖,戴帽下车。
下车抬头即怔。
韩城将军有事,只及出府迎人,洲儿信早至详说,已知有一小孩儿来,却未料见他是如此神色,便稍愣不明看李阙。
李阙看宝贝正心笑说这是你儿子,唤你娘可好,却见一大一小一懵一怔——
嗯?哦……
李阙将军无奈了然:太子殿下全像母亲,太子殿下母亲与兄长双生胎,只男女骨相不同,其余几是一模一样,实不怪外甥肖舅。
哎,你说这事。
不……
不是……
不是……
兰草久怔看人。
不知为何不是。只觉不是。
并不一样。
可……过于像了……
为什么不是……
……为什么不是。
你的石头……就在车上……为什么不是。
兰草头回,哭不是哭笑不是笑,扯出一较哭还难看的笑,只说不该……便不笑了。便又重笑。
洲儿像你。李阙将军口型动对宝贝说。
韩城将军明,唇抿又张,想了想,看小少年慈声温问:“用饭可好?”
兰草心还是不由颤了颤。便是怔神看着面前大人,半刻不言不动。
韩将军常年行军从事皆极善,唯独对上小孩却总实犯难,便又求助看李阙。
李将军见状觉久违挑眉——移目看府门,背手不管。好整以暇。眼底柔。
这人。韩城将军微嫌人不顶用,只好看小少年试伸手臂,一如此前在满目疮痍尸横遍野中引回许多孩子。
兰草久看人脸此忽反应回神,眼珠瞬成圆乎乎,看看大人的手又看看人十分抱歉惶然,手中氅下拿糖拿剑抱长匕——便看大人抱歉张了张口,直走近弯腰又起,脑袋顶了顶大人手,又顶起蹭蹭。
“……”
“!”
韩将军瞬讶然又不住渐有笑,即引少年入府。不管某些无用人。
“……?”李阙将军愣,丢糖丢剑丢宝贝。
幕府外围近似城池营垒,极大,皆是遮天厚石墙,走需一段才见青瓦玄墀草圃屋宇,路又皆极宽。兰草却一路未再见有树。
只入院中才见有一个。
是棵有些细瘦的树,与此前所见柏树松树等等相较,只有卿姨给的糖包那么粗。不过叶子却又大又长又多,十分茂盛。
嗯……又捡了小人儿回来。
兰草愣了刻,觉树说。
……又?兰草看着树。
哦!树惊。
我是兰草,从澧水边来。兰草小心传意。
兰草……那是什么?树慢慢好奇。
兰草觉可爱。
我的叶子比你少许多。兰草抿抿唇答,看树有些羡慕。
树便高兴。它已许久不曾说话了。
兰草轻憨笑笑,随大人走。
“韩将军,我儿该唤你什么?”入食室,李阙将军笑问,又行连关窗。
韩将军给小少年倒水递去温看人喝,又抬眼看李阙,笑愈温朗颔:“若不嫌弃,祖父即可。”
“哦?我儿喜得太子表叔,善哉善哉。”李阙将军回身全乐然笑看。
韩城将军方见少年手中长匕,正心奇缘故,便听如此,于是温然笑回:“‘沾亲带故’作甚,太子不定愿作表叔,将军私下叫声爹便是。”
“将军早有此意。”李阙将军笑未变,眼中幽炙,意不明。
兰草懵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听落雨咚咚声。
又不由觉有趣,便抱糖袋吃糖带笑。忽听身后又一低稳笑声:“师父,现便是私下。”
今夜吃涮肉,佐料肉片青菘等等已备好,成弈都尉端铜锅来,闻师父话心啧似谏笑接。
师父……兰草回头见来人,觉有些像柏树。
成弈都尉放锅抬头,即愣——
身小,带剑……
便是目不移喃喃:“莫函,盖因比那……”小可爱,你叫什么名?
近日正学着,便是脑急口乱言。
兰草嘴角笑即僵,落,又渐茫然,转头看李阙将军,眼底有些惊惶。
李将军微抬颌看娃娃给一莫怕示意,又看徒儿眯眼眉挑:“城中外客闹事?”
韩城将军见状无奈温笑叹,只引少年入坐,折火点锅,又给兰草倒了些醋柳汁教尝尝。
……无事吗?兰草半抿心稍松,觉香甜又看韩将军感激小声道谢。
“啊?并未?”成弈都尉闻言回神即心警立身看师父,觉后背凉嗖嗖。
“唷,那您这是从哪学的荤话?”李阙将军哂问抬步往案后,头回隔着宝贝坐乖儿子旁。
“……该怎说?”师兄懵一瞬,即暗痛骂师弟再恳色看师父又禀实:“勾奚教的!”
兰草眨,只见柏树颤颤巍巍。
“你初见我儿,又是逗唤‘宝贝’,又是挑问姓名,是要怎?”李将军似笑非笑看都尉。
“……”都尉不知,都尉全懵。
勾奚……你给我等着……
“师,师父……”成弈都尉看李将军欲哭无泪,又看小少年,又看师父,又看小少年,就要哭喊句对不住——
“今忽亦。因比错岑。”兰草看柏树懵又手足无措,约明心松,轻笑言。
韩城将军愣,看。
李阙将军愣,看。
成弈都尉愣,半刻,目惊瞠放精光,全如见金山玉矿粮草天降,便是蹭入座凑近些看。
无事。怎么唤你。
不要说“盖因比那”。说“因比错岑”。
而后兰草觉两侧大人讶然视线,才是抿看李将军压眉梢,心讪不知该哭该笑:“莫其依杜……屋那木图练西共……”
我不知……你们也这样……言语。
“咕嘟咕嘟——”锅中水开汽氲。
屋内一时又上一层静。
楚地天温多水,草木药材类便极繁盛,兰草曾遇一医,在生花事露负伤逃出昏倒在林中一吊木桥上后。
“奇或恩,奇或恩,布让塔都莫呼斯耶?”天神,天神,是你要我救他吗。
后至北境重开关,医不必再隐居林中离楚回乡,已过十数年。兰草便出林回了水边。
而后遇“师父”,而后往林中寻好吃的,而后……
人世际遇。
兰草未有隐瞒,到医离自回水边为止。
屋中静谧,只锅中咕嘟,韩将军听间无声夹了肉片进去。
“依因比错岑?”成弈都尉先开口问少年。
该怎么唤你?
“兰澧。”兰草轻答。
都尉又瞬直懵。
……小……公……子??
碧婵说的。
都尉懵看过师父,见师父抱臂垂目不知正想什么,便又问少年:“地沁比……也乌——”指尖向下指身前。
为什么你……到……
到这来。
“也乌苍。”兰草轻接,又垂眸抿唇道:“莫也乌苍……哈列与。”我来这……治病。
成弈稍愣,未听明。
兰草抬头见神色,知未明,便指眼睛轻摇了摇头:“因桑莫与忽含,”又指耳朵:“因桑莫与忽恩。”有时候我看不见,有时候我听不见。
韩城将军只用长筷夹肉片至少年碟中,又递一掌长似镊似筷连着头的奇巧食具:“苏力日那?”会用吗?
兰草才惊见久违小木头,叫“图冬”,从前林中时总用。
“嗯嗯!”兰草惯攥着叶点点头,接过又殷殷看大人问:“因格未错岑?”十分尊敬。
韩城将军有笑看少年:“宣齐洲——亦那乌音木忽得。”宣齐洲是我妹妹的儿子。
兰草闻初微怔,听其后反应,便成久愣眉间空白。脑中随不受制缓缓闪过重重。
“回家去吧。”
“宣,齐洲。”
“莫怕。”
兰草神色渐有些复杂奇怪。
却只不多时。便先又蒙然看大人,张唇想片刻作难不知如何唤。
“小韩伯伯。”李阙将军忽蕴笑开口。
便是作了小,却只让三分。
兰草回头看李阙将军即明,转头憨笑笑咬字有些模糊唤:“小,韩,伯伯。”
韩城将军颔又温看少年说:“‘舅舅’宣齐洲莫因胡得,白日那。”你也可叫舅舅。
成弈都尉反应,又懵。
“嚯?我可未同意。”李阙将军直笑睨案对。
“那你快些。”皇后都认下了,你快些。韩城将军轻松温笑回。
“快些?”李阙将军挑眉似惊奇笑,直扬下颌便朗然应:“嗯,好,从前要慢些,现又要快些,韩将军真是唔——!!”瞬躬眉间痛色显从速。
韩城将军从容温然收力,又放肉片。
成弈都尉眉间抽,一瞬唇拽成线低头咬牙忍心说绝不能笑,又小心翼翼十分孝顺面平无异给师父酱碟中拨了些茱萸碎辛。
“成弈。”李阙将军意不明落筷叫人。
都尉心念要完瞬落筷起身肃躬:“将军。”
兰草懵,看韩城将军却只见煮食物轻快。
“裴良剑术已超你。”李阙将军肃看都尉。
韩城将军眉梢微动,有些意外,眼中便笑愈多。
“是,师父。”都尉即对答。
“再多用些力,莫教人笑话。”只似谆谆告诫。
“……是,师父。”成弈都尉似有一瞬笑颤。
韩城将军笑又愈多。
他们……似乎很好。
兰草无声吃食物,看案前,眉间温浅笑,虽听不明,却觉房中暖。
咕嘟咕嘟,水汽温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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