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关系

　　到医院的时候，冬群还没有从急救室里出来。
　　一群人都站在急救室门口，大家的头顶上好像都布满了乌云，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王焕已经停止了哭泣，她依旧红着眼眶，双手紧紧地攥住陈佳婳的手，眼神死死地盯着急救室的门口。
　　这个时候她还是端庄方雅的，头发没有凌乱，穿着却是很朴素的运动服。

　　冬群是在早上和王焕一起运动的时候突然晕倒的。
　　冬游知道自己父母一直有早练的习惯，她也从来没有反对过，还很支持。有时候他们还会带上爷爷奶奶一起绕着小区慢跑一圈。以前冬游也会和他们一起，更小的时候的陈祈安也会参与，后来冬游不去了他也不去了。
　　还好今天的时候没有带上爷爷奶奶们，不然他们得急死。现在王焕是骗他们说冬群和她都临时突然有工作。
　　爷爷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王焕想等冬群的结果出来了再告诉两位老人家。

　　冬游一句话也没说，走到王焕旁边，接替了陈佳婳的位置，轻轻用手顺着王焕的后背，明明自己眼角也有眼泪。
　　大家都沉默着，不敢出声。

　　时针走到了一点的方向，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王焕快步走到医生面前，眼里满是不安：“医生，怎么样了？”
　　“病人已经脱离生病危险了，没什么大碍了，现在可以转向普通病房了，但还是要注意。请一个家属跟我到办公室一下，我详细说说。”
　　王焕理所当然地去了，剩下冬游一行人跟着护士一同前往普通病房。

　　冬游觉得普通病房不太方便，花钱升级到了VIP病房。
　　陈佳婳知道冬群没事了之后，离开回去工作了，离开之前她拍了拍陈祈安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勤快些。
　　陈祈安眨眨眼，点头。

　　从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两人都没吃饭，冬游猜测妈妈肯定也没有吃。所以在陈祈安说他要去买盒饭的时候，她说：“买三份。”
　　陈祈安：“好。”

　　陈祈安刚出门没多久，王焕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A4纸。看样子情绪还算稳定，冬游心里一喜，她猜测是好消息。
　　果然，王焕说，爸爸没事，只是后来需要注意一下，不用担心。
　　冬游吊着的那口气终于能踏踏实实地松了。

　　王焕坐到冬群的床边，他还没醒，这个时候的他没有平常那么严肃，眉间也没有八字皱纹，此刻，他面目平和。
　　冬游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向爸爸，她惊奇地发现：爸爸居然长了这么多皱纹，仔细看，甚至头上有几根银色的细丝。
　　她看见妈妈用自己的手握住爸爸的手，眼里是说不尽的温柔，她说：“还好你爸爸没有出什么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冬游觉得奇怪，她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再结合之前偷听到的人们说的一些豪门秘辛，她对爸爸的“意外”应该是能很坦然地接受才对啊。怎么现在，是这样？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王焕把视线移到冬游的脸上，说：“小游，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爸爸有意见，我调和过，但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但是，小游，现在爸爸生病了，医生说他不能太操心太劳累，我想，你也到年纪了，也该准备准备到公司里帮帮爸爸了？我自己也打算把我那个公司合并到冬氏，把一些活慢慢交出去，准备和你爸爸好好养老。”

　　王焕的目光很温柔，很眷恋，不论谁看都知道她是在回忆一段美好的岁月：“说起来，你爸爸接管冬氏的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那个时候谁都不看好他，谁都说你爷爷不厚道，把烂摊子扔给你爸爸这样的愣头青。当时你爸爸上外公家提亲的时候，外公也是不同意的，觉得他太穷了，他说他一定会带着冬氏重新走出一条路的。
　　但是他那个时候太年轻了，他说的话没人信。是我非要和他结婚，偷偷从外公家偷了户口本结的。你外公特别生气。“说到这里，王焕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是已经领证了，你外公没办法，也只好点头同意了。谁能想到呢？他真的做到了，很多人都说我眼光好，但是我知道，是他太拼命太聪明了。”

　　冬游一开始还在认真听，越听到后面越不对劲，怎么和她之前偷听到的八卦不太一样？
　　王焕还在说：“他虽然忙，但还是每天都回家，多晚都回……”
　　“等等……你们不是联姻吗？”冬游忍不住了，打断道。
　　王焕奇怪道：“谁说我们是联姻？我们是自由恋爱的。”
　　“什么？不是……那为什么，他们都说是……联姻？”冬游着急道，“要不是……我也不会和小安……！”
　　“他们不了解实情聊天乱聊的，你怎么会信这种？”答完前面的问题，王焕回过味来冬游未说尽的话，她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小安结婚……你们不是自由恋爱的？”她有点生气，“你觉得我们家这条件和他们家这条件还需要联姻吗？？！你们俩孩子怎么这么胡闹呢？！”

　　“啪嗒。”
　　王焕最后一个字刚落地，门开了。
　　冬游看向门口，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头皮一瞬间发麻——
　　是陈祈安。
　　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看轮廓里面装的是盒饭。

　　“小安……”冬游讷讷开口。
　　陈祈安准备张开嘴巴说话，电话响起。陈祈安拿起电话想挂断，但是看备注是纪宇，应该是学校请假的事，担心纪宇因此遇到什么不可解决的麻烦，只好抱歉地对冬游看了一眼，然后接起电话。

　　出门买饭前陈祈安突然想起下午有一节课，是教授上课，不过是和很和蔼好说话的教授，但是他没有教授的联系方式，他只好委托纪宇帮忙跟教授说一声。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差不多下课了。

　　“喂？”
　　“祈安，你那边忙完了没有，班任找你有事，让你四点去办公室找她呢。”
　　“是因为下午请假的事情吗？”
　　“不是，你放心吧，她还叫了我们班的其他几个同学。”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自己和她说。谢谢你。”

　　陈祈安回学校了。
　　老师既然说让他四点去找她，肯定是只有那个时间段在办公室，到时候找不到人了。他本来想问问老师可不可以明天去找她，但第二天是周末，老师还有其他安排。陈祈安只好离开。

　　下午六点零八分，陈祈安给她发消息：【今晚能回家吗？】
　　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冬游都没有回复他的消息，陈祈安想：可能是太忙了吧。

　　其实冬游看见了，只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下午的时候妈妈已经和陈祈安爸爸没什么大碍了，不用太照顾这边，陈祈安走之前冬游让他晚上直接回家就好了。
　　她的勇气在陈祈安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已经全部泄掉了，很难再聚起来。
　　她本来想过一会儿了，看看情况允不允许再回，没想到和爸爸妈妈聊天聊到太晚，导致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忘记回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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