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少年[西幻]

　　里奥和泽维尔在篝火前跳了很久的舞，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竭，才互相搀扶着走到街巷中，在深处的一个角落中躺下，就这样睡着了，直到清晨的阳光叫醒他们。

　　外面传来走动声，叫卖声，泽维尔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一旁的里奥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么快就天亮了。”

　　“嗯。”

　　里奥仿佛想起来昨晚做过的事情，脸色腾的一下变红了，说：“那个……昨天晚上……我们好像跳了支舞。”

　　“嗯。”

　　“我好像……还对你……表白了。”

　　“是的。”

　　“你应该也……接受了吧？”里奥紧张地问，“还记得你昨晚说过的话么？”

　　泽维尔弯了弯嘴角，里奥第一次见泽维尔脸上露出这样清浅的笑容，不由得看呆了。

　　“我记得。”泽维尔说。

　　他轻轻地握住了里奥的手。

　　里奥的脸这下彻底红了，就像猴子屁股一样，他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也咧着嘴笑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傻笑了半天。

　　“……”

　　泽维尔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要不，我们先别呆在这里？”

　　里奥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摸摸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青年一样：“对对对，我们先出去……先出去。”

　　他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去外面逛逛？”

　　“好。”

　　两人走出小巷。这座森林边缘的小镇此时热闹非凡，街道两排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摊，商贩努力叫卖着自己摊位上面的玩意儿，两边的商铺此刻也都开着，服饰各异的冒险者进进出出，背包撑得鼓鼓囊囊。

　　对于里奥而言，昨天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街道，此刻却觉得很新鲜。他牵着泽维尔的手，漫步在大街上，心脏怦怦直跳，仿佛揣着一只小兔子一样。

　　他们走得很慢，泽维尔很少见过帝国的内陆聚居地的景象，周遭的一切都对他很新奇，时而停下来，观察那些店铺里面的景象。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停在一家店的门口。

　　这是一家服饰店，门口摆着一些是专供冒险者穿的兽皮甲，上面泛着魔法符文的微光，但其余的大部分就都是是普通的衣服了，款式各异，但都很轻薄，是平常的夏季款式。

　　里奥心中一动，说：“走！我带你去买点衣服。”

　　泽维尔有些迟疑：“没事的，我不用……”

　　此时，泽维尔还穿着在皇都时的亚麻衣服，而里奥则是一身轻甲装扮，两人的衣服很久都没有没有换过了。即便使用自净法术，能够确保身体的清洁，但是经过多日的奔波，衣服却已经有了很多破损脏旧的痕迹。

　　“快跟我进来！”里奥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走进服装店。

　　柜台里面坐着一个懒洋洋的老板娘，长得矮矮胖胖，一见有人来了，便跳下高高的凳子，殷勤地说：“客人想买点什么衣服，我们这价格便宜，童叟无欺！”

　　面对眼中充满期待的老板娘，里奥看着琳琅满目的衣物，半晌，有些头疼，说：“这样吧，我先把钱给你，我们再慢慢选。”

　　“这样吗……”老板娘说：“没有关系的，我们这里衣服也不贵，您看好了我会给您便宜一点……”

　　她说着说着便没声了，而是震惊地看着里奥从兜里扯出来一条项链，上面的宝石璀璨夺目，简直要亮瞎她的双眼，平生数十年，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漂亮通透、色彩斑斓的宝石，更何况还有这么多颗！

　　只见里奥摘下来身上的那串项链，随意薅下来几颗珍珠，递给了瞠目结舌的老板娘：“够了吧，用这些宝石买几件衣服？”

　　老板娘仍然震撼地说不出话来，里奥皱了皱眉毛，似乎还要再扯几颗出来：“还不够，那我再给你……”

　　“够了够了，我的贵客！”老板娘忙不迭地说，她两眼放光，双手接过了那些宝石，声音都有些颤抖：“别说几件衣服，就是这间铺子里的所有东西，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我的贵客，你们好好看，看多久都没有问题！我在楼上，有事您直接来找我！”老板娘激动地说，她转过身，小跑上楼，过了一会儿，楼上爆发出一阵激烈的笑声：“哇哈哈哈哈！”

　　“……”里奥说：“这下我们可以慢慢看了。”

　　“呃……是。”泽维尔说。

　　店里面的衣服都很平常，大多是用当地的麻布或是轻纱制成的，并无什么特别的款式，里奥挑了半天，也只选中了一套短款的亚麻色衣裤，他问泽维尔：“你有什么想试试的么。”

　　泽维尔轻轻摸了摸眼前一件白色纱衣，轻柔的纱像水一般从指缝间流泻出去。他说：“就这件吧。”

　　“行，换好之后我在外面等你。”

　　里奥早早地换上了麻布衣装，看了看镜前的自己，昂扬的头发，金色的眼眸，简洁的款式却更显得他的身姿挺拔，眉眼英武，他满意地走出店。

　　外面大街上面的人纷纷侧目，见到里奥后又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愿意招惹这样一位看起来气质非凡的强者。

　　店内传来一些动静，里奥回过头，兴奋地说：“换好啦，那我们现在去……”

　　他的话卡壳了。

　　“怎么了？”泽维尔走出来，见到里奥没说话，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很少穿这样轻薄的衣服。”

　　里奥仍然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他。

　　“那……要不我去换掉它……”

　　“不……不要。”里奥说，“我没有觉得不好看，正相反……”

　　“你……真是太美了。”里奥深吸了一口气，由衷地说。

　　“真的吗？”泽维尔有些犹豫。

　　“真的，我说得是真的！”里奥见泽维尔不相信他的话，急了：“你真的要相信我！”

　　泽维尔穿着那身纱衣，露出光洁的手臂和小腿，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垂下来的白发被笼到耳际，脑后扎了一个小辫。阳光下，那明明很普通的纱衣此刻却像一朵轻柔的云披在泽维尔身上，边角折射出些许破碎的彩光，他精致的面庞被如云的纱衣衬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圣洁的美。

　　“你就像……就像是我们在神殿里面见过的那个神像一样……”里奥喃喃道。

　　泽维尔闻言，笑了：“可那个神像都没有头。”

　　“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那个神，如果它有头，我觉得它一定就是你现在这样子……”里奥说。

　　他上前到泽维尔身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不敢和你对视了。更不敢……不敢牵着……你的手。”

　　泽维尔却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说：“我们继续走吧。”

　　“……好……好。”里奥被牵着，有些魂不守舍，心思仿佛完全防空了，像一个呆子一样。

　　沿途上，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他们走过的路上，整个街道仿佛都静滞了，行人和摊贩都直愣愣地看着泽维尔，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远处拍球的小孩子们看过来，便呆住了，连球都忘了拍，几个胆大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向泽维尔送上一束新鲜的花来。

　　“谢谢你。”泽维尔轻声说，他对视着的那个小女孩看了他一眼，脸颊就变得通红，飞快地拉着同伴地手跑开了。

　　里奥这才反应过来，握紧了他的手，宽阔的身躯不着痕迹地挡在泽维尔前面，不客气的目光扫过注视的人群，后者识趣地收回了眼神。

　　过了这段繁华的街道后，里奥才苦笑道：“你太受欢迎了，泽维尔。”

　　“我也不知道……”泽维尔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他见过太多恶意的眼神，但在面对着这样，这些纯粹只是欣赏和爱慕的目光时，内心却生发出一种全新的感受，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冒出一种雀跃的情绪。

　　全新的情绪让他觉得有些恐惧，泽维尔按住自己的心脏，有些疑惑：“我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他的手被里奥重新握住，里奥温和地说：“这是正常的感觉，泽维尔，你会慢慢接受它的，这种感觉就叫开心，因为你收获了别人认可和喜爱。”

　　认可和喜爱……泽维尔感受着挽着的里奥手臂传来的阵阵热量，手中花束上面的露珠沁在皮肤上面，却不显得寒冷，他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里奥低着头看他，说：“你真美，泽维尔，而且，我觉得你笑起来真好看。”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多笑笑。”

　　泽维尔看着他温柔的神色，又笑了：“我会的。”

　　两人行至尽头，周边的建筑又变得稀疏起来，远处的道路平直，那是小镇与外界连接的道路。

　　他们也慢慢沉默了，两人此刻清楚，已经到离开的时候了。

　　“我……可能要走了。”泽维尔突然开口说。

　　“我也是。”里奥挠了挠头，目光变得有些黯然，“我……可能得回到皇都。”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我要回去找到他，然后当面质问他……关于我的事。”

　　泽维尔看着手中鲜艳的花朵，上面还粘着晨霜结成的露珠，轻声说：“这段日子里面，我也想了很多。”

　　“从前，我为父亲做事，从来不问原因，因为我相信他，父亲制造了我，我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可现在，我却在想，为什么父亲那么想要进攻绯瑟，想要破坏掉这片土地，杀死绯瑟人。这里，有很多人，都是无辜的，我不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就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知道我没有用之后，就……就轻易地抛下我那样。”泽维尔说。

　　他接着说：“我要回去找他，我要问他，这些事，都是因为什么。”

　　里奥注视这泽维尔：“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相信你。”他左右看看，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过了一会儿，里奥便牵过来两匹马，体态挺拔，头前有角，毛发在阳光下看起来油光发亮。

　　“来。”里奥喊道。

　　他领着其中一匹马的马鞍，示意泽维尔上来：“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这一匹是镇上最好的魔角马，粮草已经喂过了，从现在开始跑，到达北境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

　　他又从腰上取下来一枚徽章，泽维尔接过，看见上面雕刻的精致而细密的花纹。

　　“这是一枚等级很高的通行证，有了它，如果要进城补给的话，不会有人拦着你的。”里奥顿了一会儿，又说：“皇城的搜查队不知道有没有在沿路设卡，他们是父亲的亲卫，我没有办法指挥他们，你如果看到了，一定要注意隐藏。”

　　泽维尔攀上马，点了点头：“谢谢你。”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骏马绝尘而去，里奥凝望着泽维尔逐渐远去的背影，此刻架在马上，他身披轻薄的纱衣，却没有一点娇弱之感，反倒看起来英姿飒爽，带着一种冷冽之气。

　　他回过身，本想上马，眼睛望向远处的小镇内部，却慢慢地愣住了。

　　之间那街道上，人影杂乱，好些人正仓皇地往四周跑，更远处，好几个人浑身燃起火焰，步伐虚浮，正摇摇晃晃地想周围的人走去。

　　狂躁又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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