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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乘风说着长话短说,还真是多一句都没有。
王总有些狐疑,“怎么个捏法?”
他看了自己对面的老板,他们都是干度假村农家乐的,彼此可都是竞争关系,要是他出完力,桃子被别人摘了,他上哪儿说理去?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却也都是这么想的。
孟乘风说:“今天度假村来十个客人,大家都得抢着要;来五十个客人,被别人抢去几个也能接受;如果来一百个,你们只会觉得自家招待不过来,希望同行能帮忙分担一下。所以我要说的,就是咱们得捏在一起,把客人引过来,只有蛋糕做大了,才能每人多吃几口。”
陈总咂吧一口酒,用力盯着孟乘风,“你想怎么搞?”
孟乘风环视一圈,“在座的各位估计对彼此比对我熟,大家不是度假村里的,就是大学城里的,有名有姓的大老板,应该已经猜到我的计划了,我打算找人拍视频,将咱们这一片,打造成咱们市旅游必打卡的景点。”
对面的黎总感觉有点扯,但也没出声打断,如果他一点儿都不认可孟乘风的理念,今天也不可能坐在这儿。
盛夏满心惊疑,原来孟乘风最近都在忙活这件事,工程量确实不小,光将这一屋人拉来坐到同一桌吃饭,就不是个简单活。
孟乘风见没人吱声,接着说,“度假村和大学城联合起来,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类型齐全,所有能代表本地的特色,咱们都能拿得出手。”
王总挠了挠自己圆溜的脑袋:“话是这么说,但是眼看着雪季要过了,在今年下雪之前,度假村也没什么吸引力,更别说大学城了。”
孟乘风摇头,“不,大学城里有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文景点,机械厂老街早市,这种非常具有时代特色,还没有被商业污染的烟火气,天然具有吸引力,况且早市里许多摊位卖的都是本地特色食品,外地旅客来了,多少都得尝尝。”
黎总发问:“早市是挺好的,但是游客来了逛早市,那也是早市摊位老板赚得盆满钵满,跟我们也没关系啊!”
孟乘风看向他,“游客来了得住吧,住下了得玩吧,玩累了得休息吃饭吧,度假村离大学城这么近,你们还怕没客人?”
话音未落,王总眼睛都亮了。早市早市,重点在“早”字上,最迟10点早市就散摊了,游客起个大早,肯定得去别处转转,他们的度假村里能玩的项目还少了?
只要人愿意来,他们肯定能想办法给人留下!
陈总喝完自己分酒器里最后一口酒,吸得啧啧响,他用力将分酒器放在桌上,拍板决定:“孟老弟果然聪慧过人,你说,咱们怎么干。”
孟乘风桌子底下的手拍了下盛夏,“把我包拿来。”
他包里装着打印好的资料,盛夏转圈分发给这些老板,孟乘风说:“事情我来干,你们负责出资,资料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看。”
这群人喝得不比孟乘风少,纸上的字一个个转着圈,哪里看得进脑子里。
黎总打了个酒嗝,“要是不成怎么办?我们的钱不就白打水漂了?”
“食得咸鱼抵得渴。”孟乘风语气不变,“世上没有没风险的事,想吃螃蟹就得做好挨夹的准备,黎总既然有顾虑,不然再考虑考虑?”
他没有摆出“快来投资吧求求你们了没有你们真的不行”的态度,反而这副可有可无的样子,更具有可信度。
王总将手上的资料翻得哗哗响,“行!我姓王的干了!要是再不找出路,整个度假村都得倒灶,不如赌一把。”
陈总也知道他说的不是空话,度假村招商时给出的优惠条件是前三年免除管理费并且租金减半,眼看着就要到期了,到时候如果生意还是半死不活的,光管理费和租金就能将他们压垮,不如大着胆子干一波,说不定就成了。
敢铺开摊子做生意,真没几个胆小的,更何况还喝了酒,这会儿酒气上头,心里更是火热得厉害。
孟乘风将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连同印泥和笔一起递给王总,“王总果然爽快。”
有他带头,剩下的人都跟着咬牙签了合同,孟乘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有了大的方向,剩下的细枝末节就不重要了,等改天酒醒了再慢慢聊就行。
孟乘风脸上一片清明,盛夏却看得出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在他站起身时,跟着起来不动声色地扶了一把,与孟乘风一起将这些老板送出去。
盛夏还不忘告诉服务员:“先别收,我们等下回来。”
孟乘风站在车窗边对着王总挥手,“王哥走好,下次再一起喝酒。”
王总大着舌头说了句“下次喝”,车窗都没摇上去,人就已经闭眼了。
盛夏将孟乘风扶回包厢,孟乘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拿不起筷子,干脆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去了。
盛夏喊来服务员,“上一碗酸汤面,再上一盘橙汁木瓜。”
孟乘风按住他的腿,“不用,桌上菜还有,我随便垫两口。”刚才他们这群人忙着喝酒,桌上有的菜一口没动。
盛夏根本不听他的,对服务员说:“麻烦上快一点。”又让服务员将桌上那条鱼端回后厨加热。
“你刚才没吃东西就喝酒,而且还喝那么急,胃里肯定难受,先吃点面垫垫,回去给你热牛奶。”
孟乘风低着头,“没那么麻烦。”
这些年他需要应酬的场合很少,但是每次都得往死了喝,四五十度的白酒人均至少得喝一瓶,一斤装的那种。
喝完了回去吐,半死不活地睡一觉,起来又人模人样的,哪里还用得着专门伺候,又是热面又是牛奶的。
但是盛夏可不会松口,酸汤面很快就上了,这是西北那边酸汤面的做法,碗大,汤宽,面细,上面飘着诱人的红油和韭菜碎,闻着就酸香扑鼻令人咽口水,唯一的缺点是太烫。
盛夏取了自己没用的小汤碗,夹一筷子面,舀两勺汤,再吹一吹,放到孟乘风面前温度正好入口。
他夹的这点分量也就够孟乘风吃一口,等吃完他再夹。
来回几次,孟乘风问他,“你不嫌麻烦?”
盛夏摇头,“不麻烦,你嚼细一点慢慢吃。”
这会儿功夫鱼肉也热好了,他仔细地用勺子将鱼腹上的嫩肉刮下来,保证一根刺都没有,才推到孟乘风面前,“吃点鱼肉。”
孟乘风这会儿处于一个既清明又醉得晕晕乎乎的状态,胃也跟着抽抽,吃了些面终于好些了,他没拒绝,端着鱼肉一口口慢慢吃。
盛夏估摸着他吃得差不多了,将橙汁木瓜拉过来,“吃点木瓜,可以保护胃粘膜。”
孟乘风一手撑着额头,“不想吃。”
盛夏:“是不想咽下去,还是不想自己动筷子?”
孟乘风没说话,盛夏只好取了只干净的勺子,将木瓜切成小块,送到他嘴边。
送来的孟乘风倒是都吃了,盛夏忍不住叹气:“以后少喝点吧哥,看你喝酒我都害怕,拿分酒器喝白酒,你们这架势也太吓人了。”
“吃不下了,”孟乘风扭头避开他手中的勺子,笑了一声,“又不是我想喝。和朋友喝算图个开心,谈生意的时候喝酒,纯粹就是找罪受。”
盛夏还没说话,却听见孟乘风又说:“那我不喝能怎么办呢?姓王的递来那一杯,我要是不喝,桌上其他人都觉得我不给面子,还怎么往下谈。”
盛夏感觉自己被鱼刺卡住了喉咙,这根刺顺着血管游走,扎进他的心脏里,每一次心跳都能让他心口抽痛。
“酒桌文化?”孟乘风嗤笑一声,“有个屁的文化,当甲方的确实挺乐呵,当乙方的得喝死在酒桌上,才能让人家赏脸和自己谈生意。谁乐意喝这玩意儿,但是除了喝酒,还能有什么招啊……”
盛夏放下勺子,用纸巾擦了擦孟乘风沾脏的嘴角。
今晚他来这里名义上是宫商的小老板露个脸,实际上是孟乘风在带他交际,在他步入社会后,第一次为他推开了那扇成年人的大门。
要无可奈何地喝酒,要在被灌醉后保持体面,要学会说漂亮话让所有人都开心。
这些没人教过盛夏,孟乘风自己摸索着学会了,今天又都沉默地教给了他。
孟乘风酒气上涌,脸颊和耳朵都红了,眼睛里泛着血丝,看着挺狼狈的,但是在狼狈前,他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饭桌上除了他俩,还有12个老板,这12个人都同意了孟乘风的计划,接下来他们将为孟乘风提供资金,让孟乘风有机会能实现自己将宫商营销成本地旅游打卡点的野望。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长大是一瞬间的事,他的长大不是过了18岁那个没人惦记的生日,而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得干点事,得扛起一点责任来。
他确实很喜欢孟乘风,但是喜欢完了然后呢?
孟乘风要比他成熟太多了,他想的是现在的快乐,但是孟乘风想的是以后。
他得能让孟乘风看得到以后,才能拥有一次开始的机会。
盛夏喊服务员来将桌上没动过的菜打包了,仔细地给孟乘风套上衣服,再用围巾和帽子包好,拎着打包盒掺扶着他上了车。
司机在听电台广播,盛夏凑在孟乘风耳边小声说:“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孟乘风笑了一声,出乎盛夏意料地说:“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盛夏被他这话撩得浑身发烫,又像被人迎头倒了一桶冰水,冻得他舌头都捋不直。
“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孟乘风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你就是闲的,没感受过人间疾苦。”
盛夏慢慢低下头,没再说话,车子里一时只剩下电台广播的声音,又吵又刺耳,扰得人心烦。
直到给孟乘风洗完澡将人塞进被子里睡好,盛夏才像撒娇一样反驳他,“我知道的,我从大学起就在外面打工养活自己了。”
但是孟乘风没听见,他睡得不太安稳,侧身皱着眉,将头埋在臂弯里。
盛夏用指腹将他的眉心一点点抚平了,叹了一口气,还没站直就感觉头皮一阵刺痛——他的头发被孟乘风抓住了。
盛夏又趴回床边,无奈又哀怨地看着孟乘风,“哥,我又不能像断袖那样给我的头发剪掉,快松开我,你要是再不松开,我可要跟你睡一起了。”
孟乘风一动不动。
“我真要上来了。”盛夏威胁他。
孟乘风依然不松手,盛夏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不想趁着孟乘风醉酒睡着爬上他的床,等明天孟乘风醒来,肯定会生气。
他只好对着孟乘风攥紧的手又摸又吹气,搞了半天,才把孟乘风弄烦了,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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