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念

　　保送结果出来后，两人和家里商量了一晚，最终决定放弃高考。
　　清华的预录取通知书安静地躺在书桌上，旁边是签好字的确认回执——这个选择很自然，就像他们过去每一次并肩走向赛场那样，毫不犹豫。
　　#清华的预录取通知书在书桌上躺了两天，沈念还是会在路过时忍不住多看两眼。
　　深紫色的烫金封面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像一块小小的奖牌。
　　江辞更夸张，直接把通知书扫描成图片设成了手机壁纸，连微信聊天背景都换成了两人录取通知书的合影。
　　"别看了，"江辞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沈念把通知书小心地收进文件夹："今天早自习老张要检查作业。"
　　"作业？"江辞的牙刷掉进洗手池，"什么作业？"
　　自从保送结果公布，各科老师对他们的要求明显宽松了许多，但老张依然坚持每天检查他们的作业本——用他的话说，"保送不是终点，而是新起点"。
　　"不错嘛，"
　　老张翻着两人的练习册，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竞赛保送了还这么认真，继续保持。"
　　江辞在背后悄悄戳了戳沈念的腰，用气音说："昨晚抄你作业抄到两点。"
　　沈念还没来得及瞪他，老张突然合上作业本："对了，教授给我发了邮件，说很期待你们......"
　　教室后门传来急促的上课铃声。
　　第四节课是政治。讲台上老师正分析着最新时政热点，沈念的胃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他这才想起，因为今早急着补作业，两人都没吃早饭。
　　"饿死了......"江辞趴在桌上小声哀嚎，手指在抽屉里摸索着，"我带了秘密武器。"
　　沈念转头，看见江辞从书包侧袋掏出一桶红烧牛肉面，包装上的"香辣"两个字红得刺眼。
　　"你疯了？"沈念瞪大眼睛，"在教室吃泡面？"
　　江辞已经撕开了调料包："反正我们坐最后一排。"
　　他变魔术似的摸出两个折叠碗，"老张刚夸过我们，谁会怀疑好学生呢？"
　　泡面的香气比想象中扩散得更快。沈念用政治课本挡在面前，热气还是从碗边袅袅升起。
　　江辞不知从哪弄来两片海苔，正撕碎了往面汤里撒。
　　"尝尝，"他把碗往沈念那边推，"独家配方。"
　　沈念犹豫了一下，饥饿最终战胜了理智。面条入口的瞬间，他几乎感动得想哭——原来饥饿时的泡面能美味到这种程度。
　　"我就说吧，"江辞得意地挑眉，"比食堂......"
　　后门玻璃窗上突然闪过一个反光的头顶。沈念手一抖，半截面条掉在练习册上，油渍迅速在纸上晕开。
　　老张背着手站在后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看得一清二楚——江辞正用食堂的一次性筷子往嘴里扒面，沈念手忙脚乱地用校服袖子擦嘴，两个折叠碗冒着热气，旁边还散落着调料包残骸。
　　政治老师仍在慷慨激昂地讲着，完全没注意到后排的异常。
　　老张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后门，决定不打断这场拙劣的"犯罪"。
　　下课铃响起时，沈念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但老张只是站在走廊上冲他们招招手："你们过来我办公室。"
　　教导处弥漫着咖啡和打印纸的味道，空调还开着，不知怎的，这个味道竟然有点好闻。
　　老张从抽屉里拿出两块德芙巧克力，包装上的紫色和清华录取通知书如出一辙。
　　"饿成啥样了，在课上泡面？"老张把巧克力推过来，"吃饱了没？"
　　沈念耳根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江辞却笑嘻嘻地接过巧克力："谢谢老师！我们昨晚研究清华课程体系太投入，今早起晚了......"
　　"编，继续编，你到底想编多少。"老张敲了敲桌面，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下不为例呢。"
　　走廊上的阳光正好。
　　沈念刚走出办公室，江辞就把另一块巧克力塞进他手里。
　　"你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吗？"沈念压低声音质问。
　　江辞撕开包装，把巧克力掰成两半："老张那是火眼金睛。"
　　他把大的那块递给沈念，"再说了，你不觉得他挺高兴的吗？"
　　沈念咬了口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他想起老张桌上那沓厚厚的保送生跟踪档案，最上面就是他们俩的材料——这个总是板着脸的班主任，其实比谁都关心他们。
　　午休时间，食堂人满为患。
　　江辞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两桶泡面："这次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们溜进了空无一人的物理实验室。
　　实验台上摆着他们去年竞赛用过的示波器。
　　"敬未来。"江辞举起泡面碗，汤水差点洒出来。
　　沈念轻轻碰了碰他的碗："敬现在。"
　　热气氤氲中，清华的录取通知书似乎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而此刻，泡面的香气、巧克力的甜味，还有江辞手背上不小心烫出的红痕，才是真实可触的生活。
　　放学时，老张在走廊拦住了他们。
　　他手里拿着两本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烫着清华的校徽。
　　"提前送的毕业礼物。"老张难得地有些局促，"到了清华......"
　　"一定不给您丢人。"江辞接过笔记本，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沈念翻开扉页，上面是老张工整的字迹：【保持饥饿，保持愚蠢】。
　　他抬头想道谢，却发现老张已经背着手走远了，微驼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
　　江辞突然撞了撞他的肩膀："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食堂的肉包。"沈念合上笔记本，"两个。"
　　"遵命。"江辞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保证不会再让沈大学霸饿到偷吃泡面。"
　　沈念想起抽屉里那桶没吃完的泡面，突然觉得，或许很多年后，他会忘记清华录取通知书的模样，但一定会记得今天这块巧克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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