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不由人

　　结果齐幼麟体检什么都没查出来，除了视力微微下降，一切正常。反倒是蒋元贞查出来轻度脂肪肝和肝血管瘤，齐幼麟当场一听脸都白了，以为是什么大病，也顾不上避着同事了，紧紧拉着蒋元贞的手，小手冰凉。
　　“没事小毛病，宝宝查查，自己上网查，不碍事儿的。”蒋元贞看齐幼麟紧张，耐心宽慰。
　　“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爸爸走，我跟着爸爸走……”猛然听到蒋元贞生病，齐幼麟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由刚才的害怕转为脆弱。
　　“闭嘴！不许胡说八道！”蒋元贞拧紧眉头。
　　“我真是这么想的，我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没有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活！刚才医生也说了，你以后别生气，别再为我上火了，享受你的人生就好了。真有那一天，我自己会做决定的……”齐幼麟要掉泪。
　　“不许你这样想！爸爸是你的上一代人，人类就是一代一代这样传承繁衍下去的，你和爸爸一起算怎么回事，咱们家就这样断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这一切都是在为你的后半辈子拼搏，你说的是什么话？爸爸留给你的东西你不打算要了吗？”蒋元贞诧异。
　　“爸爸想要继承人可以再要小弟弟，我不要。”齐幼麟决然。
　　“什么叫你不要？！我还能给谁？”蒋元贞起急，身边人路过看他俩，又平复心情压下声音。
　　“幼麟，你自己上网查查，或者进去问医生，这都是慢性的小毛病，不是什么你想象中的绝症！以后注意调理就慢慢好了，你说到哪里去了，想到哪里去了？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悲观厌世的想法？”
　　“我没有悲观厌世，只是实事求是说实话而已。爸爸想要我长长久久，自己要先长长久久！你每天喝酒应酬连轴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身体！现在生病了又跟我说没事！我管你有事没事，反正我就跟着你！”齐幼麟赌气，重新进检查室问大夫。

　　问了问大夫，倒还真不是什么大毛病，齐幼麟放下些心来，自己查完出来找蒋元贞。
　　蒋元贞坐在候检的沙发上等齐幼麟，看儿子出来，招招手。
　　“问大夫了，没事儿，不是大问题，你别担心，只是以后真的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也不能总生气，好吗？”齐幼麟温声细语。
　　“好。我知道了，为了宝宝，为了我们共同的长长久久，爸爸会注意自己的身体。”蒋元贞郑重。
　　“嗯，都查完了去吃早饭吧。贵宾套餐会不会有比较丰盛的早餐，去看看！”齐幼麟情绪缓和。
　　“宝宝，爸爸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延长生命，珍爱健康，尽全力陪你走得更远。可是你不许再有悲观的想法，一次都不许再有，你这是要我的命。”蒋元贞定定盯着齐幼麟的眼睛，语气严肃。
　　“好，我刚才太着急了，不是真心话。”齐幼麟看蒋元贞认真，赶紧往回圆。
　　“我是认真的，齐幼麟，你听好了，我再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马上滚，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听到没有？！”蒋元贞动怒。
　　“知道了，我知道了爸爸。”齐幼麟赶紧答应。

　　周末蒋元贞带齐幼麟去眼科医院复查。
　　“爸爸，如果我有点近视或者散光的话，又带矫正镜吗？”
　　“看大夫怎么说，你小时候是那么治，成年了不一定。别担心，肯定能治好，年纪大了视力有所减弱也是正常的。”
　　“爸爸我小时候说近视了你超生气超凶，怎么现在就不那么着急了？”齐幼麟好奇。
　　“你那时候才几岁？每天上学写作业用眼本来就多，如果近视了眼镜就一辈子摘不下来了，你想成为一个小眼镜吗？爸爸当时觉得是我每天没看着你写作业，你姿势不对也没纠正你，所以很着急生气。当时凶你了吗，对不起宝宝。”蒋元贞诚恳。
　　“超凶！我当时可害怕来眼科医院了，简直心理阴影！”
　　“但是爱护眼睛是你要永远记得的，现在工作了看电脑屏幕本来时间就长，玩手机这些小屏幕你也要注意控制时间。”
　　“嗯嗯好的。”

　　查了是轻度散光，还没到需要矫正的地步，如果开车实在觉得不方便可以戴个眼镜辅助一下。齐幼麟又不开车，就没处理了。
　　“爸爸，你的肝不去复查吗？”
　　“小齐大夫不是知道怎么治吗？少喝酒少吃高脂肪食物，少生气。饮食方面我注意，少生气是不是你也可以出把力？”蒋元贞揉揉齐幼麟脑袋。
　　“我以后一定不惹爸爸生气！爸爸你也别那么较真儿，单位的事少操点心，我的事就更要少操心，我这么乖！”齐幼麟凑上来亲蒋元贞。
　　“那是最好！我80%的心都操在你身上，少说60%的气也是生在你的事上，病好不好全看小齐大夫了！”
　　“那你要听小齐大夫的话，今天不许去应酬，在家静养。”
　　“好！谨遵医嘱，都推了！专职陪小齐大夫。”

　　快到蒋元贞生日了，齐幼麟愁。以前他没工作，力所不能及，只能送蒋元贞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贺卡、手工、书法、扇面啦，心意到了就够了。
　　今年他怎么说也工作了，虽然仍然不掌握自己的工资，还是不能买贵重的礼物，但是他觉得得变一变，他都26了，不能还是给蒋元贞做个手工吧？
　　但是在仍然没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他真不知道能送什么，送什么都要钱吧？难不成他去蒋元贞收的东西那屋子里挑一件，再送还给蒋元贞？如果他问蒋元贞要钱给蒋元贞买礼物，这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头大，齐幼麟趁蒋元贞去开会，问了问鞠俊豪工会送领导的礼物有哪些，还有当时他生日的时候，除了花其他都没领，礼物他还能不能再要，实在不行挑一件自己发、蒋元贞不发的借花献佛。
　　鞠俊豪介绍了一下领导送的大礼包，那是相当丰裕了，齐幼麟没领的那些边角料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条路也堵死了，齐幼麟继续愁。
　　蒋元贞开会回来，齐幼麟刚准备去他那屋，鞠俊豪上来了。
　　“幼麟，你刚不是说你生日礼物没领，我给你送上来了。”
　　“啊？”齐幼麟有点惊讶，他就一问，不能送给蒋元贞就没打算要了，没想到还给他送上来了，看了蒋元贞一眼，才敢收下，“谢谢谢谢！太麻烦你了鞠哥！我没打算要了还麻烦你送上来。”
　　“没事儿，以后工会的事联系我就行。蒋总好！”鞠俊豪洒脱。

　　“我刚才问了一下工会，集团的生日礼物都有哪些。我本来没打算要了，就是问问，没想到他还给送上来了。”进门齐幼麟赶紧跟蒋元贞解释。
　　“什么破烂玩意儿，你缺吗？”蒋元贞瞪齐幼麟。
　　“不是……我不是要东西……”齐幼麟是真没想到鞠俊豪要给他送，还赶巧遇上蒋元贞回来，这可说不清了。
　　“那是什么？你没要，你没要人家就给你送？怎么，我去开个会而已，还有谁你想联系的？”蒋元贞又会错意了。
　　“不是！我问是因为我想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可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所以问问集团会送你什么，顺便问一下我有什么，看有没有不一样的我可以考虑送给你，没有其他原因。问鞠俊豪是因为其他人不熟，我怕有点刻意，他也是男生，挺好说话，之前也认识……”齐幼麟赶紧把实话吐了，不然蒋元贞能给他冤枉死。
　　“意思是你要把集团送你的礼物转送给我？”蒋元贞皱眉。
　　“不是，我就是问问，太便宜低级了，不能送给你……”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不行，那你折腾什么呢？也是男的怎么了，意思是我以后不仅要看住女的，男的也要防？你是生冷不忌荤素通吃啊！”
　　“不是的！是因为我……我没钱，”齐幼麟羞愧不已，“我想送你好的礼物，可是没钱……所以想看看其他途径有哪些东西……我觉得还像以前一样送你手工什么的不合适，我毕竟工作了……”
　　“别送了少爷！我拜托你，你别成天整出这些膈应人的事我就已经很快乐了，我不缺你一份礼物，就连生日我也没打算过，你消停点儿就足够了！”蒋元贞恼火。
　　齐幼麟心里刺痛，低下头，不再回嘴。
　　“什么意思，我以后一秒都不能不看住你吗？一个看不住你就要整出点事来，我不在你看看材料学习学习，喝水吃水果休息会儿，哪怕再不济你自己玩会儿都不行？闲不住？认识不认识的，都得撩闲认识认识，交际花吗？”蒋元贞刻毒。
　　“我没有……”齐幼麟攥拳，恼恨今天的巧合又让他好事变坏事搞砸了，本来想自己偷偷给蒋元贞准备礼物，现在变明面了。本来想问问集团有什么礼物能转送给蒋元贞，被蒋元贞撞上误会了。
　　归根到底一切的根由都是蒋元贞不给他钱！如果他但凡有点钱，他光明正大去买礼物不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齐幼麟越想越气，抬头瞪了蒋元贞一眼。
　　“你再瞪我？你还有理了是吗！”蒋元贞拍桌子。
　　齐幼麟实在气不过，扭头要走。
　　“你给我站住！今天你敢出这个房门，以后就别管我叫爸！”蒋元贞气得起身。
　　齐幼麟又回身，走到办公桌前，跟蒋元贞面对面。
　　“你借给我500行不行？我想办法还你就是了！”齐幼麟软声问。
　　“我说了我不要礼物！你还在折腾什么？”
　　“我就要给你送！凭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不要能管我送吗？别人给你送礼你也说不要，最后不也要了！”齐幼麟犟。
　　“我！……”蒋元贞被齐幼麟的无厘头无逻辑气得眼前发黑。
　　“我不是真说你收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有原则和度，肯定合法合规。”齐幼麟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就要送！你别管了！”
　　“……我带你去买好不好？”蒋元贞气昏头。
　　“可以。但是这样就不是惊喜了，而且你带我去买，花你的钱给你买礼物，是不是有点不太对？”齐幼麟挠头。
　　“……没事儿，我喜欢。”蒋元贞咬牙。
　　“那好吧！”齐幼麟开心了，蹦跶到蒋元贞身边亲了蒋元贞一口，“爸爸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给你挑！”
　　“……我还没想好，有空再去行不行？”蒋元贞无语至极。
　　“没想好可以再想想，但是要抓紧，我想去的时候你就要跟我去！”齐幼麟高高兴兴坐蒋元贞腿上催促。
　　“……香水可以吗？你我都能用。”蒋元贞平复心情。
　　“可以，但是有点没创意，你再想想呢？”

　　蒋元贞用香是有特殊原因的，他在区委的时候在安全生产和消防应急口待过。当时大夏天的，热的要命，有人往城乡结合部长期废弃的井体里不注意扔了个烟头，下面不仅仅是下水道，还有粪池、沼气池，一遇明火引发了连环爆炸。
　　旁边连片的低矮民房还没拆完，得亏没有居民，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炸塌了一大片。
　　蒋元贞伏天守在化粪池旁边现场督战，守了小一个礼拜。
　　在单位洗完澡，终于回到家，蒋元贞抱紧一个礼拜没见到面的十岁的齐幼麟，齐幼麟也想“哥哥”想得要命，可是抱紧哥哥却觉得有股特殊的味道，抱完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臭吗？”蒋元贞尴尬地闻着自己身上。
　　“不臭！哥哥我好想你！”齐幼麟又走上来抱住蒋元贞，“哥哥你去哪了？你……要不要洗个澡？
　　蒋元贞觉得自己嗅觉失灵了，开始是在强烈刺激下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打底还是鼻腔里浓郁一周的臭味，感受不到其他更加强烈的味道。缓过来点就是感觉自己被腌入味了，时刻觉得有一股臭味环绕。于是开始用香，一用就再没停下来。
　　以前在单位也有领导同事半开玩笑问过他，男人用什么香水，蒋元贞也试过不再用。可是那次的事之后，不用他就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会有其他异味而他闻不出来，于是还是坚持用。齐幼麟很喜欢蒋元贞香香的，在蒋元贞怀里总是这里那里闻来闻去。上学时候蒋元贞不许他用，上了班俩人每天一起洗漱收拾，齐幼麟想起来了就和他一起用，买香水两个人都能用，挺实用的。

　　囯午院督导组领导提前一周打招呼要到中擎对改革工作进行调研，得到消息马上开会部署，一把手定了几块工作汇报的主题，由主要业务部门准备汇报材料，各推举一位汇报人。班子成员有一部分简短汇报内容，各自也开始准备。
　　罗总定调这次主打一个锐意改革，年轻中擎的主题，不要搞得暮气沉沉，让领导来到集团看到激情和活力。
　　工作汇报各部分也要有一个主持人串联一下，罗总突然点名。
　　“元贞，我看小齐形象普通话都很好，要不让小齐做这个主持人，一共也没几句话，背一背问题不大。你看呢？”
　　蒋元贞很有几分意外，“罗总，我这没问题，您放心让小齐干，我回去就跟他压任务，保证不让您失望。”
　　“好，那就先这么定。”

　　“幼麟，刚才会上罗总点名给你派任务了，督导组来的时候要做工作汇报，你来做主持人。”蒋元贞开会回来，高兴地跟齐幼麟说。
　　“什么？！”齐幼麟吓了一大跳。
　　“看来上次你没白陪她孙女，也没白同名，把你记住了。”蒋元贞拉齐幼麟过来亲，“宝宝真棒，爸爸真为你高兴！”
　　“不不不！”齐幼麟一惊一乍，“这我不得从今天开始失眠，提心吊胆紧张到汇报那天？主持人？万一忘词了我是不是实习期就转不了正了？你答应了？你答应他干嘛！”
　　“别担心，爸爸和你一起准备，不要心理暗示不好的事，你一定能做到的。没有太大工作量，就是背大概一页词，到时候别磕巴。还有一个礼拜呢，每天练练就行。”蒋元贞宽慰，“爸爸下班带你去定套更精神点儿的行头，保证我们宝宝以最好的精神面貌上台。”
　　“不行压力太大了！”齐幼麟愁，“那是囯午院领导啊，我连给班子汇报工作估计都得失眠好几天！突然这样简直是天方夜谭！揠苗助长也得有个度，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齐幼麟，机遇从来不是等你准备好才出现的，今天罗总突然点名我也有点意外，但是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六一的事他这次还能记住，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你愿意就去把握，不愿意就跟我说你不行，我去跟罗总回话换人，我管不了你，你随意。”蒋元贞正色。
　　“那好吧，我试试吧……”齐幼麟愁。
　　“好，你接下这个任务，从现在到汇报结束，我不要再听到你打一次退堂鼓，再说一次泄气的话，一鼓作气奋勇向前，尽力往前冲。能不能做到？”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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