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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又三年
翠仙居内,欢声笑语,人声鼎沸。
身着华服的舞女,脚腕上带着一串铜制的铃铛,身上环着飘带,伴随阵阵丝竹声与轻妙的鼓声,轻纱曼舞,皓腕如霜。
二楼的隔间,黎宣左手是顾白,右手是温小玉,旁边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正用合起的扇柄将酒杯推到黎宣的面前,嘴角勾起轻佻的一笑。
陆逍遥:“子煜,都过去三年了,这杯酒,你总不能再逃了吧。”
黎宣拿起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然后十分嫌弃地看了陆逍遥一眼。
这三年,大家变化都不小。
顾白父亲在刑部做官,这些年耳濡目染,身上已有了一派不怒自威的气场;温小玉则是多了些稳重内敛,和他当礼部侍郎的父亲一样认真严谨。
黎宣长开了许多,终于不是一团孩子气的小棉花糖了。褪去了稚嫩,分明了棱角,如今的黎宣俨然一副金尊玉贵器宇轩昂的世家公子模样。
偏就陆逍遥,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不正经。
黎宣都有点共情远在良州的陆家伯母了,这货本性如此,骨子里的纨绔放荡,再怎么盯着也改不了。
黎宣:“怎么哪都有你?”
陆逍遥满意地笑了笑,提着手中的酒壶又给黎宣满上,道:“本公子人见人爱,魅力太大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陆逍遥挨着温小玉,坐下时,手肘自然地搭上了温小玉的肩膀,温小玉的耳朵不自觉地红了一点。
坐在陆逍遥对面的顾白接过了话茬,问道:“今年春闱,你们可是都要下场?”
黎宣点了点头,陆逍遥夸张地叹了口气。
“唉~”
黎宣问道:“你又怎么了?”
陆逍遥摇着扇子,故作不甘心道:“我等了三年,就为了躲开郁行川,没想到还是碰上了,说,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黎宣无语道:“说的就像行川不考,你能拿下这科的状元似的!”
陆逍遥往后一仰,手指灵活地勾起酒杯,转了个圈绕到了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那谁知道呢?说不准的事儿。”
臭不要脸!
黎宣白了他一眼,探身上前,夹了一筷子桌上摆着的烹河豚。
黎宣原本不敢吃,怕被毒死,却没想到这居然是翠仙居的招牌菜,老祖宗们艺高人胆大,这菜在京城很是风靡,跟着顾白他们吃了几回,黎宣也就喜欢上了。
最主要的是这东西,郁泽不会做,黎宣也不敢让他做,只能到酒楼里尝尝鲜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只大手推开了隔间的门,郁泽穿着一件鸦青色镂金祥云纹的鹤氅,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鼻尖有些微微泛红。
这三年,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郁泽。
从泥土里挣扎着爬出来的那股颓丧之气,早已在他的身上看不见了,如今的郁泽,像是一柄锋利夺目的宝剑,锋芒毕露,盛气凌人,惊艳四方。
但他本身的气质却又是内敛的,再加上终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于是这柄剑又像是被收回了剑鞘当中,倒不至于让人觉得危险。
黎宣眼含笑意,这衣服是他选的,穿在郁泽身上果然很帅,黎宣很满意。
“抱歉,我来晚了。”
郁泽大步走进来,大剌剌地坐到了黎宣和温小玉中间,腰挺得笔直,气场很足,十分的理所应当。
陆逍遥紧接着就打趣道:“行川倒是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是自然。”
郁泽也不露怯。
大家一片起哄的笑,黎宣也跟着一起呵呵乐着。
三年时间,经常一起小聚玩闹,大家都很熟了,顾白和温小玉二人,对另外二人的看法却十分不同。顾白一改往日对郁泽的偏见,如今对他十分钦佩。
顾白:“行川兄今日可是去了韵文斋的文会?听说去那里的都是大儒名家,行川兄你居然能被邀请,真是太厉害了!”
郁泽面不改色,只轻点了一下头。
“受伯父所托,去打听点事。”
这几年,黎正对郁泽的信任和重用,几乎都摆到了明面上,外面都有传言说,郁泽其实是黎正在外面的外室养出来的私生子。
郁泽把冻得有些发僵两手交叉在一起,使劲握了握,而后随手将黎宣面前的酒杯拿过来,放到了自己面前,又伸手把那盘烹河豚往黎宣的面前推了推。
在场几人都是和黎宣郁泽极亲近的,对二人的关系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然不会有什么误会,当然,只有顾白可能是真的没看出来。
温小玉却和顾白不同,他因为当年黎宣醉酒打闹事情耿耿于怀,一直对郁泽没什么好脸色,再加上郁泽本身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看着有些扎人,很不好亲近。
反而是风流倜傥温柔体贴的陆逍遥,更受他的青睐。
可惜陆逍遥一心只想着怎么逗黎宣和郁泽,压根没注意旁边的小兄弟已经被他逗得面红耳赤,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陆逍遥:“行川,准备得如何了?不如给兄弟们透个底,支支招,到时候咱们一起金榜题名,进翰林院再当同僚?”
顾白和温小玉都比黎宣年长了两岁,之前下场,成绩不理想,这科也是要一起考的。
说起此事,郁泽倒是毫不藏私。
郁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做了一本策论的题集,都是根据历年考题和时下热议的观点总结出来的,过几日让子煜拿给你们。”
“真的!”顾白简直快成郁泽的头号粉丝了,那看着郁泽崇拜的眼神,要不是知道他直的发邪,黎宣都要吃醋了。
但黎宣其实挺开心的,郁泽话不多,但他知道,能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郁泽是真心把桌上的三人都当作朋友了的。
确定关系后的这三年,郁泽在黎宣面前变了很多,闷骚变成了明骚,更坦诚了,也更不要脸了。
在外人面前却像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死鱼脸。
郁泽每天跟在黎正身边做事,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黎宣一直担心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很想他能有几个同龄的好友。
只是让黎宣也很意外的是,几人当中,郁泽似乎和陆逍遥的关系最好。
“那就多谢行川了,到时候哥哥金榜题名,带你们去最好的花楼里喝酒,我请客,包场!”
陆逍遥还是那副没正形的样子,坐在那里,不是靠着桌沿,就是倚着椅背,要不然干脆半个身子歪着,都要躺到温小玉怀里去了。
温小玉又尴尬又羞怯,被陆逍遥靠着,想推人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妥。
陆逍遥眼睛一抬,调戏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小玉,你喂哥哥喝杯酒吧。”
温小玉的脸一下就红透了。
对面的顾白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
黎宣就不愿意看见陆逍遥逗温小玉,侧眼看了一下郁泽,郁泽立马心领神会,伸手从温小玉的肩膀上把陆逍遥推起来。
陆逍遥还怪叫着跟黎宣告状:“子煜!你可看见了啊!是行川他先动的手,跟我可没关系的。”
黎宣忍无可忍,站起身冲过去把陆逍遥的脖子一搂,使劲就是个一锁喉。
黎宣咬牙切齿道:“我不光看见了,我还要动手呢!陆逍遥!我说了多少遍不许逗小玉!不许逗小玉!你再这个死样子,信不信我叫行川把你从这二楼丢下去!”
陆逍遥被黎宣从后面紧紧锁着脖子,笑得前仰后合,脸都红了,赶紧缓了几口气。
“子煜,这可不能怪为兄啊,还不是你和行川在一起久了,都不好逗了,现下这几人中,也只有小玉白净地跟个雪团子似的,我喜欢的紧,怎么不能逗一逗了!”
黎宣和陆逍遥打闹,一旁的温小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郁泽上前,一手一个,拎着领子把两个最没正形的扯开,放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温小玉耳朵红得像要滴血,郁泽瞟了一眼,很快转过头来,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这次没人有心事,大家都是点到为止,没人喝醉,结束后各自府上都有马车在门口接着,下次再聚,怕是要等到春闱之后了。
几人一起走着,郁泽却突然拉住了陆逍遥,两人落后大家一步,留在隔间内说话。
陆逍遥看着郁泽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玩味的一挑眉。
陆逍遥:“怎么?”
郁泽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在陆逍遥面前,他似乎还比方才更放松了一些,刻意隐藏的戾气不再压着,锋利阴郁的眉眼舒展开,显露出不易察觉的迫人气势。
郁泽:“以后别再逗温小玉了。”
陆逍遥满不在意,甩开了郁泽的手。
“行川啊,你想太多了,又不是谁都像你跟子煜似的!我这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好兄长,弟弟们钦慕我,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嘛!”
郁泽有些不耐烦,微微蹙了下眉。
郁泽:“你既不懂,就听我的。”
陆逍遥啧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探着头,看了郁泽一眼。
郁泽偏过头去,懒得理他。
陆逍遥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个小罐子,塞进了郁泽手里。
郁泽看着手里的罐子,有些疑惑,拿起来看了看。
“这什么……”
话没说完,郁泽突然懂了,耳朵默默地红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当你郁行川如今脸皮堪比城墙,没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怎么提起正事来,还是这么纯情?”
陆逍遥乐得直拍手。
郁泽都要被他气笑了。
“这你还敢跟我装不懂?我看你懂得很!你比我懂多了!”
郁泽面红耳赤地看着陆逍遥,陆逍遥却推着郁泽的手,让他把那罐子好好收起来。
陆逍遥:“哥哥不懂,怎么指导你们?你和子煜啊,可真是急死我了!”
“用得着你着急?”郁泽没好气地反问。
陆逍遥也不恼,又是那副拿着扇子半遮着脸看好戏的模样。
郁泽面上该红脸也是红了,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挺诚实的,借坡下驴地把那小罐子揣进了怀里,神情复杂地盯着陆逍遥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好好谢谢哥哥?”陆逍遥拖长着音调,故意戏弄郁泽。
郁泽恨铁不成钢瞪了一眼陆逍遥,道:“我谢谢你!”
其实郁泽是该谢谢陆逍遥的。
这三年里,郁泽做了不少危险的事,陆逍遥也没少为他打掩护。尤其是这几日,黎大人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许大人,马上就要致仕,各方势力开始运作,黎大人的政敌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郁泽作为黎大人心腹,自然要为其分忧。
至于陆逍遥这模样,到底是真性情,还是无奈,谁也说不清楚,他身份敏感,能一路走到如今,还能同他们一起参加春闱,科考做官,不能说不是这副吊儿郎当样子的功劳。
他们俩,和黎宣他们,还是不一样。
“行川!”
门外黎宣的呼唤声传来,郁泽条件反射一样拔腿就走,根本没管旁边站着的陆逍遥。陆逍遥摇了摇头,扇子一甩,假模假样地在自己面前扇了扇,脸上笑意更甚。
“哎,挺大个个子,指望不上。”
陆逍遥边摇着扇子边走出了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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