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溺

　　夜色四合，温柠与周凛则对视的刹那，万籁俱寂，漆黑的夜空几只鸟从头顶上空划过。

　　身后的周绵一蹦一跳地过来，拍了拍温柠的肩膀，“在看什么。”

　　“没什么。”温柠摩挲了一下胳膊，“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室内气温高，俩人进屋就脱了大衣递给管家。

　　整个一层都是会客厅，餐厅区摆放了自助餐，还配了几个带着高高厨师帽的外籍厨师在切着烤好的肉类。

　　周绵看得两眼放光，正好饿了，拽上温柠就直奔自助餐区。

　　温柠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杯柠檬水在喝。抬眼看向四周，屋内衣香鬓影，看他们的穿着与举止便知身份都不俗。

　　温柠看到人群中被簇拥着的周寂燃，身边站着王雪，她今天很美，也带着妩媚的笑容，可温柠却在她脸上没看到丝毫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举起香槟，笑意盈盈地跟身边的人碰着杯。过了一会儿，周寂燃拉着周凛则几个AE的高管，聊起了工作。

　　王雪自觉地退出，换了杯度数更高的红酒，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安静地喝着。

　　周绵还在甜品区留恋，温柠跟她说她去找王雪，让她拿好餐过来找她。

　　温柠将柠檬水放在桌上，坐下后，看着王雪落寞的神情：“还差多少？”

　　“嗯？”

　　“你刚刚说你母亲的医药费还差多少，我有一些，虽然不多。”

　　“不用了，后来我找我前男友借的。”说着，王雪苦笑一声。

　　“我们分得并不体面，没想到……他还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借给我了。”

　　温柠记得十一假期她在酒店兼职的时候，听王雪说过她的这个男朋友，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只是不在京市，男生大学去了另一个城市，考研的目标院校就在京市。

　　十一假期，男生做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来看她。

　　没想到，两个人就这么散了。

　　“怪我，猪油蒙了心，辜负了他。”王雪又拿起手边的酒喝了一大口，“你知道么，他借我钱的时候怎么说的吗，他说，我当年没少吃阿姨做的饺子，这个，就当还债了。”

　　王雪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来。

　　“他这么好的人，我确实也配不上。”

　　温柠不知如何安慰，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安抚了几下。

　　缓了一会儿，王雪继续说：“以前我以为，姓周的虽然不至于对我专一深情，但至少能给我想要的东西，但竟然忘了，他们那种人，没有心。”

　　“那你……不打算离开他么？”温柠问。

　　“离开？我没有那个资格，我只能等着他玩腻了，我自动消失。”

　　王雪喝光了手里的酒杯，晃荡着站起来，又走过去拿酒。

　　此时周绵回来了，两手一边拉着一个人。

　　周凛则，还有方芷晴。

　　温柠一下子想起那天在学校里跟方芷晴说过的谎，说她是周绵的朋友。

　　此时，竟然就这么蒙太奇式的圆上了，她今天就是作为周绵的朋友来参加的这个酒局。

　　温柠突然福至心灵，有没有一种可能，周凛则知道了方芷晴的追问，知道她撒了谎，所以，特意在帮她圆谎？

　　“温柠，又见面了。”方芷晴带着温柔的笑跟温柠打招呼。

　　“方老师，真巧。”

　　“校外就不必叫我老师了，否则我会因为这个称呼不好意思喝酒的。”

　　几人落座，拿酒回来的王雪跌跌撞撞地，被周寂燃按回了座位上。

　　他也扯过椅子坐下。

　　“哟，方大小姐，稀客啊。您大驾光临，亲临寒舍，真是荣幸。”

　　“少来，我又不是专门来看你的，我找周绵，她说你们都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听着语气，温柠也能猜测，方芷晴跟周寂燃也是旧相识，但似乎她并不怎么待见他。

　　周凛则一直没怎么说话，神色落拓，老神在在地看着不远处的现场演奏的乐队。

　　“我说，你跟凛则的事也快定下了吧，我还等着喝喜酒呢。”周寂燃点了一支烟，自顾自地吸着，空气变得闷呛。

　　“我说，虽然这是你家，你能不能先把烟掐了。”方芷晴直接一个白眼飞去，“再说，我跟凛则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假正经。”周寂燃把半支烟丢进面前的一杯酒里，语气不算太友好，“最烦你们这些当老师的了。你们俩从小青梅竹马的，当年周凛则出国，是谁在家闹得三天没吃饭的。”

　　说到这，众人目光纷纷落在方芷晴跟周凛则两人的脸上。

　　“大哥，今天你乔迁新居，别为难芷晴。”周凛则说道。
　　周寂燃勾起唇角坏笑，“这就开始护起来了。要我说，这些女人都喜欢主动点儿的，你这么绅士怎么撩妹啊。哥哥给你示范一下。”

　　周寂燃突然粗暴地将王雪搂过来，直接当着众人吻了过来，动作很不礼貌，王雪想躲，却被他牢牢按住。将她的口红蹭花，满脸的不堪与狼狈。

　　桌上的女生表情都十分不舒适，但又不知如何制止。

　　“够了。”突然一个清亮又稚嫩的女生的声音响起，坐在角落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温柠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倔强又漠然地看向周寂燃。

　　周寂燃怔了怔，动作停住，看向说话的温柠。

　　“你难道没发现她很不舒服吗？她喝醉了，而且，不喜欢被你如此不礼貌的对待。”温柠起身，拉着王雪的手，“我陪她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温柠将王雪拉起，周绵也跟了过去。

　　周寂燃发出几声渗人的冷笑，“不是，这姑娘他妈的谁啊？”

　　“周绵的朋友。周寂燃，你别闹了，怎么说也是你的场子，别闹得太难看。”方芷晴说道。

　　“哦，对，是周绵带来的人。是我管教不严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

　　周凛则额头的青筋跳动几下，也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带周绵回家。”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方芷晴起身拿包跟着出去。

　　温柠在卫生间里帮王雪擦掉了花掉的口红，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王雪趴着马桶上吐了一会儿。

　　“谢谢你，温柠。”王雪侧过头，对着温柠笑了笑。

　　“王雪，要不要带你一起走？”

　　“不用了，他平时不喝酒的时候，对我也还过得去。如果我现在走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能做出什么来，他手里……”王雪迟疑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嗓子说：“他手里有我的私密照片。”

　　温柠倒吸一口凉气。

　　“成年人了，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温柠，还是要谢谢你。他对我做的这些事情，是我活该。”

　　此时，周绵在反锁的卫生间门口敲门，“姐姐，王雪姐姐怎么样了，凛则哥说要带我们回家。”

　　王雪看看温柠，“走吧，别让他们等着了。”

　　“好，王雪，我先回去了，如果……你如果需要帮助，给我打电话。”

　　王雪有些感动，毕竟十一假期仅仅几天的相处，温柠竟然愿意为自己出头。

　　温柠瞥见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有一个袋子，正是她下午在商场买的那个无火香薰，想也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垃圾桶里。

　　而且是，客卫的卫生间里。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对上了周凛则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

　　她记得，周凛则之前曾经警告过她，远离周寂燃这个人，这次接触，发现他的担心并没有夸张。

　　周寂燃这个人，似乎无法用正常人的逻辑来理解他。

　　周凛则没喝酒，带着三个女生回家。

　　方芷晴坐在副驾位置上，周绵跟温柠坐在后排座位上。

　　方芷晴回头，关切地跟温柠说：“吓到了吧，周寂燃就是个疯子。他以前不这样的，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几年，越来越离谱。”

　　“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周绵瞪着眼睛问。

　　“小孩子乱打听什么。”周凛则冷冷地回应。

　　方芷晴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找补：“还不是他自己荒唐成性，周绵乖，别学他。对了，温柠你住哪？”

　　温柠突然心口一紧，目光不自觉地跟后视镜里那双倦怠的桃花眼对上了。

　　“住凛则哥家！”周绵抢先回答。

　　“哦？静棠苑吗？”方芷晴表情有些惊讶，“凛则，你不是喜欢一个人安静么，我之前要去找你，你都拒绝我了。”

　　“是周绵，睡眠不太好，想有人陪着睡。”周凛则随意敷衍了过去。

　　温柠捏着包的手才慢慢放松，掌心沁了一层薄汗。

　　“可怜的小周绵，还是有睡眠障碍啊，我在国外代购了一款褪黑素，效果很好，副作用也小，回头买几瓶送你啊。”

　　“那先谢谢姐姐啦。”周绵笑了笑。

　　“抱歉啊，今天都是因为我贪嘴，知道周寂燃这里肯定有高级大厨，让你们陪着，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有病。”方芷晴安慰周绵。

　　之后周绵跟方芷晴随便聊着天，周凛则只是安静地开始，偶尔透过后视镜，看向愣神的温柠。

　　想到昨晚上，她搂着自己脖颈时候要的承诺，周凛则也猜不到，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先送了方芷晴回去，之后，周凛则又往静棠苑开去。

　　已经深夜，周绵靠着温柠，喜欢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车内温度高，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温柠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很怕自己一动，周绵就会惊醒。毕竟，对于周绵来说，能睡个好觉不容易，就由着她靠着睡。

　　车子抵达静棠苑，停稳熄火。

　　周绵还是没有醒，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说话，都想让周绵再睡一会儿。

　　须臾，温柠轻轻地开口，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就像是在说着平常小事时候的语气：

　　“周凛则。”

　　“你以后是要跟方芷晴结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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