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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沈奕终于准备下班回家，他从抽屉将静了一天音的手机拿出，结果又收到了莫从大量信息轰炸，这回的内容更加丰富多彩，从网上看到的沙雕新闻，到询问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食物，从可爱小动物视频，到他自己拼装的行军床。

　　沈奕漫不经心地扫过一张张照片和链接，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揣入兜中，突然愣住了，猛地掏出手机，点开最后那张照片，嗯？！为什么他的单人床旁边多了一张行军床？！

　　照片中，他洁白素净的床边，一张简陋但怎么看都肯定是床的东西，上面乱七八糟地铺着铺盖棉被，都是些节日工会发的花花绿绿的。这洋毛辣子似的东西就这么大剌剌地、扎里扎煞地、张扬地杵在他的床旁边。莫从还快乐地拍了自己与东北大花被的合照，笑容比那花开富贵还灿烂。沈奕几乎立时眼前一黑，进而异常担心自己的小公寓，究竟被霍霍成什么样了。

　　驱车回到家中，沈奕立在门口，做了十多秒的心理建设，才将手指按在门锁上，“滴滴”两声之后，大门应声而开。

　　而站在厨房的莫从，听见门锁的动静，立刻快乐地昂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向门口，脸才扭过去，突然瞥见这一室自己的物品，心里小小的打了个突，沈奕不会真的撅过去吧，或者自己不会就此被扫地出门吧……

　　面上虽还保持着欢欣，心里却开始打颤了，就像小时父母出门立刻开始玩游戏，将作业抛之脑后，结果猛地听见钥匙插入门锁声音的孩子，而要关电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战战兢兢地等候命运的审判。

　　“小宝回来啦！”莫从决定先发制人，至少别让对方先开口骂，“来洗手吃饭吧！你家厨房我还没用顺手，所以今天吃的简单一点，没关系吧。”

　　“你……没事，麻烦你了。”沈奕原想问问你对我家做了什么，但是莫从一把截住了话头，错过了这个时机，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没再重新开启话题，沈奕手上就被塞了一张酒消毒湿巾，包和手机也被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喷了酒精，在墙上挂好，没等他反应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莫从满脸阳光灿烂笑眯眯地望着他。

　　沈奕张了张嘴，再想开口已经完全错过机会了，于是只能沉默打量着自己的屋子，怎么说呢，除了房型房顶墙面地面没什么变化，其他地方都和他出门之前都不太一样了。他几乎想退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房间，毕竟这一层小公寓都是这个户型，但是看到已经又回去盛菜准备开饭的莫从，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别人家多半没有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他在原地僵了半晌，就像大学时期进宿舍没注意进错了门，走到别人宿舍里之后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茫然感，适应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走进自己的家。到处都是莫从的痕迹，桌上那台一看就很昂贵的电脑，床边那张花里胡哨的行军床，其他地方或许还有更多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自己虽不算精心，但也花了些心思维护的小屋，一个不慎就被人完全入侵了，沈奕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让莫从把东西都收起来吗？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不吃不喝只耗电的智能伴侣了，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极简到什么都不需要呢？让莫从收拾收拾回家吗？可是他又说被对家盯着，回去风险太大。他现在甚至想生气都无从气起。

　　站在饭菜香气中思考的沈奕，没想两步，饿了，还没理出点头绪来，就被推着坐到了餐桌前，手上塞了筷子和碗。

　　“你家厨房我还没习惯，今天先简单吃一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明天给你做。”莫从边将汤碗放到桌上，边碎碎叨叨给自己拉开凳子坐下准备吃饭。

　　“谢谢，吃什么都可以，”沈奕看了看桌上三菜一汤，心里对简单有了新的定义，“已经很多了，你……要不把菜钱告诉我，我发给你。”

　　“？那我要交住宿费吗？说得好像我不吃饭了一样。”莫从给沈奕夹了块排骨，奇怪地瞥了沈奕一眼，又补了句，“公筷，没进过嘴。”

　　事情好像发展的太快了，原先小小的智能伴侣还很好处理，现在这么大个人，不能简单地静了音丢在桌上，还有自己的想法，简直太可怕了，沈奕觉得有些对付不来，只能又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默默吃饭。

　　屋中瞬间只剩下了轻微的咀嚼和碗筷碰撞的叮当声，莫从给自己夹了两筷子菜，还是没按捺住碎嘴子的心，分享了许多他的生活碎片，又把手机拿出来，挨个点开白天他发给沈奕却没得到回复的内容，当面分享。

　　沈奕从小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虽然一直在听在看，但大多还是意念回复。不过莫从好像不是很需要反馈，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能很快乐。

　　平时沈奕晚饭不过一杯营养液，两口就结束了，今天一顿正经的饭，耗时不知是平时的多少倍，几乎完全打乱了他的日程规划，但是他竟没什么负面情绪。直到茫然地看着莫从收拾干净桌子，手里被塞了杯饭后酸奶，沈奕还是没太想明白，或许是因为饭菜很好吃，或许是因为莫从分享的那些东西很有趣，或许是因为生活中难得有了些他不厌烦的人味儿。

　　终于，沈奕观察片刻，看起来不会有什么饭后水果、饭后蜂蜜水、饭后百步走之类的东西了，他起身准备去把碗洗掉，虽然自己没要求莫从做法，但是吃都吃了，洗碗该是自己的工作了。

　　结果才走到水池附近，就被莫从发现了他的意图，就像母亲把想去厨房的孩子推出去还叮嘱他别来捣乱似的被驱逐了，莫从边推还边说：“实在没事找本书看看，这里不用你。”

　　“……”见状，沈奕选择回去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他当时给自己买的桌子很大，倒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而是这个款式白色只剩2米大长桌的尺寸了，小一点的就只有墨黑、深胡桃木之类的颜色，因为他东西很少，之前一直有半片桌面空着，现在那一半上堆放着个性鲜明的电脑设备，那些屏幕机箱看着就很专业，但是因为莫从在沈奕家中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椅子，所以面前委委屈屈的放着一张塑料圆凳凑数。

　　沈奕看了看这些复杂的设备，沉默了片刻，然后打开自己朴素的小电脑，开始晚上的加班。或许是实打实的晚饭确实比营养液靠谱吧，他觉得今天晚上的效率好像是较平时略高一些。不过也可能是旁边有了个同桌的原因——莫从刷完碗，溜溜哒哒去看了看鱼，又去刷了刷手机，最后坐到了书桌旁，打开电脑做起了自己的事。

　　二人都是从高中毕业后，就很少再有同桌了，沈奕是因为独惯了，但凡能自己一个人上课吃饭，就绝不会和他人一起，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都习惯了，而莫从是因为大学的时候租房住，后来又出了国，被迫独来独往多年。

　　悲催的成年人各有各的工作，于是这里只剩下了键盘敲击和鼠标移动的声音。沈奕工作解决后，又打开了最新的文章想看看别人的研究，没看多少，被莫从手机嗡嗡声打断了思路。

　　“到点了，快洗洗睡，不然一会又熄灯了。”莫从按掉手机的闹钟，催促旁边沉迷文章不可自拔的沈奕去洗澡。

　　“……”沈奕很多年没被人催过了，无所适从之余还有些新鲜，看看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遂顺从地放下手中的文章，收拾东西准备洗漱。

　　很快两人分别收拾干净了，沈奕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医生给他划的11点界限，于是捡起了刚刚的文章，没注意莫从拎着吹风机向他走来。

　　吹风机呼呼作响，沈奕虽还是瑟缩了下脖子，但是有了昨天的适应和论文的吸引，他很快就放松下来了。

　　有一阵他能听见吹风机的声音，却没感到有风，吹风机坏了吗？沈奕疑惑地回头，结果就看见莫从闭着眼睛直面迎着风筒，不摇吹风机反而摇头，给自己吹出了个风中凌乱的造型。

　　此时的莫从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早已不是躺在病床上那瘦骨嶙峋、三根麻杆挑个头的状态，浑身的肌肉都长回来了些，面颊的凹陷也渐渐圆回来了，虽然在他这个身高下还是偏瘦，但比之前算是健康结实了许多。

　　沈奕看了两眼，幻视了金毛边牧在风中奔跑、毛都被风撸到脑后的形象，虽然因着莫从那张优越的脸，肯定是帅气的，但总觉得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不由略微担心姜瑜女士及其先生，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家业交到……沈奕又回头瞟了一眼，莫从还保持着这个大背头的造型，在风中快乐晃脑袋……这么个继承人手里，实属有些危险。

　　虽然莫从催着沈奕，时时上着弦，但还是磨蹭到了11点后，“啪”的一声轻响后，二人在满屋黑暗中面面相觑。

　　莫从先笑了出来，沈奕似是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别笑了，赶紧睡觉，”莫从还牢记使命，开口催促道，声音中还有些悻悻的遗憾，“就差一步了，啧，明天肯定比灯快。”

　　沈奕从善如流，借着没掩紧的窗帘透进来的微光，坐到了自己的床上，莫从也跟着上了自己的小花床，他原还想聊两句，就当弥补没体验过的大学宿舍熄灯后的夜话，可是再一想近日的新鲜事好像都被自己分享过了，再要讲就只有一些工作上的事务了，这么想都不是什么睡前夜聊的好话题。

　　莫从还在翻箱倒柜思考有没有什么只得一说的东西，再听旁边沈奕的呼吸，已经绵长而沉稳了。这么快就睡着了？莫从略微撑起身子，借着微光略一打量，沈奕完全抛弃了标准的入睡姿势，把自己在被子里裹得乱七八糟了。好快，莫从心底微微惊叹，夜聊也只能作罢。

　　他把自己放平了，以期获得这样厉害的睡眠质量。结果……半个小时后，他翻成左躺……一个小时后，他翻成右躺……一个半小时后，他又仰面躺平了。

　　真要命啊……他绝望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眼，手指略微抬起，侧眼望去，能看见沈奕半张白玉般的面庞，几缕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散在眉眼间，面上只有毫不设防的安稳。

　　还不如昨天躺地上，只能看着床腿发呆玩的时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沈奕的睡姿吸引地无法入睡，当他屏住呼吸时，能听见身旁那道清浅悠长的呼吸，就像轻飘的白色鹤羽，一下一下撩拨在他的心间最软的肉上。

　　啊……莫从无声地张了张嘴，告诫自己，你这样是要完大蛋的！沈奕尚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却泥足深陷，哈，等死吧。

　　或许是恶狠狠地自我咒骂起了效，他终于沉静下来了，心旌也偃旗息鼓，困意终究占了上风，他往沈奕处最后望了一眼，渐渐被拖入了梦乡。

　　清晨的阳光、鸟鸣和闹钟铃一齐上阵，成功扰醒了睡梦中的沈奕。

　　他醒了还没睁眼，就觉得有种睡了比没睡还累的疲惫感，黏黏糊糊地攀附在身上，甩都甩不开。几次吸不进气的深呼吸后，这种感觉依旧挥之不散，他费力地抬起眼睑，朝下看去，却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横在自己的胸前，难怪呼吸如此困难。他想撑起身把莫从推开，却发现莫从整个人像只大乌贼缠上猎物，或是像个溺水者攫住浮木一般，四肢并用地裹住了他。

　　“……”许是因为不甚清醒，沈奕的接触障碍没来及发作，脑子里就被“啊，所以怎么起来呢”这个想法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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