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

　　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点星光，更别说月亮了。
　　安详的躺在宽大的棺材里，萧君湘只能看到周围暗青灯笼照过来的点点光亮。寒风吹起灯笼摇晃着发出吱呀声，萧君湘交叠着手贴在小腹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平静再到现在已然有了丝丝紧张。
　　忽然一阵阴气袭来，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屏住，第六感告诉她，对方来了。
　　说来也好笑，今天以前她一直以为鬼怪之说不过无稽之谈。休假回家，她下了书包就去干活，虽然她并不想来着。
　　可她要吃饭，她要在这个可笑落后的村庄里继续生存，所以她要乖巧听话。
　　如今村里谁不说萧家的那个姑娘是个懂事孝顺的？
　　然即便如此，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他们还是将她推了出去。
　　冥婚？
　　多可笑。
　　早知道是这个结局，这些年就不该在家里装乖。
　　缓缓闭上眼，萧君湘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阴风袭来，却忽然停住。不过萧君湘没敢睁眼。毕竟老话说的好，好奇害死猫。
　　“怎么是个女娃娃？”
　　一道好听的声音在棺材的上方响起。
　　还是没有控制住，萧君湘微微眯眼看去。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大红色喜袍的男人坐在棺材边。
　　他真好看。
　　完全睁开了眼的萧君湘如是想着。
　　带着疑惑，江落抬手招来案台上的婚书，一字一字认真的看下去，紧皱的眉就没松开，良久他才捏着婚书，冷冷道：“收了我的聘礼，结果……”
　　说着，江落看向棺材里的少女，将婚书甩下。
　　倒是萧君湘却是微微抬手，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有那么差劲吗？
　　干嘛这么嫌弃她！
　　放下手，萧君湘看向面前容貌昳丽的男人，“你是要直接杀了我？还是吃了我？如果可以，能不能无痛弄死我？”
　　思绪抽离，江落看向棺材内大红喜服的少女，好看的眉毛微挑，“你不怕？”
　　“怕什么？”萧君湘话音刚落就见面前俊美的男人面上覆上青雾，变得青面獠牙。
　　心脏骤停，眼瞳放大。
　　不过对方很快就恢复了，萧君湘也慢慢缓过来了。
　　“呆呆的，”江落转过头没有管萧君湘，而是抬手招呼来一个纸人小童，示意它将落在棺材内的婚书捡起来，“拿去秦家，放到秦家二老的床头。”
　　眼瞅一个纸人趴上了棺材尾，萧君湘也躺不住了，她撑着手爬了起来，然后瞧着对方那短手，不知为何给她看出了喜感。
　　当然周围还是阴森森，不过可能是左边坐这个“人”，有伴的情况下，她没有那么害怕。所以她将婚书拿起来，扫了一眼然后递到纸人小童的手边。
　　纸人小童顿了一下，然后那张画脸忽然变成了笑脸，接过了萧君湘手里的婚书。
　　有一说一，萧君湘很想说笑的很好，下次别笑了。但怕惹怒了纸人小童，她没敢说。
　　“你胆子倒挺大。”
　　收了手，萧君湘坐在棺材里抬头看向棺材上坐着的江落，“江落？”
　　她刚在婚书上看到了她们二人的名字。别的没太看清楚，倒是看清了他的名字，以及，“民国时候的？”
　　怪不得她这身喜袍有些像网上火了一时的清汉女模样，估计就是因为他的年代，所以她父母投其所好。
　　怪不得他是长袍马褂，原来他是民国时期的人，不是，民国的鬼。
　　没有回答萧君湘问题，江落看向大门，“你回去吧，明儿个我会让纸人将休书送到你家。”
　　“你要休了我？”
　　眨了眨眼，萧君湘完全没想到对方退货退的这么快？
　　“不然呢？”江落想着对方到底现在也算他的夫人，所以解释道，“我的聘礼本是下到秦家的，虽然不知道为何来了个你。”
　　“秦家？”萧君湘想了想村子里姓秦的，“秦伯伯家好像就一个儿子吧？”
　　“嗯，秦扬，”江落颔首，“我不喜欢女人，他们家收了我的钱，自然该将儿子卖给我。”
　　一个卖儿子，一个买男对象，萧君湘动脚指头想也知道，必定是秦家后悔了，然后想找人来代替。
　　至于为什么会是她？
　　眼睫轻垂，萧君湘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还用想吗？这么个破烂的村庄，思想愚昧，重男轻女。
　　不过萧君湘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抬头，“您还挺赶时髦的。”
　　“嗯？”江落刚感觉这女孩心情低落，可她转瞬眼里又荡起笑意，有点奇怪。不过他没在意，而是道：“自古以来就有断袖之癖，这有什么？”
　　“小哥哥，我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萧君湘趴在棺材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那个休书什么的，您可以晚一点再给我家拿？”
　　“你要干嘛？”江落忍不住身子往后侧了侧。
　　这个女的怎么回事？他可是鬼啊！她不怕他就算了，怎么还要往前凑？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可能长得还成，不过他真的不喜欢女人。
　　“我家里重男轻女，我还有个哥哥，”萧君湘努力回想一些伤心的事，可这个男鬼刚刚的动作实在有点可爱，她一时没法调转情绪。
　　好在她的袖子够宽敞，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泪眼汪汪的看向他，“你要是明天就把我退货，我爹娘他们，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
　　盯着萧君湘，江落想说与我何干，不过他的手却突然被她握住。
　　那是人的体温。
　　人温暖的体温。
　　他一下愣住了。
　　握着江落的手，萧君湘发挥毕生的演技，“小哥哥，我求求你，你帮帮忙好不好？我可以给你供香，或者我将阳寿分一点给你？你能不能别那么急着休我？”
　　“我要你的阳寿干嘛？”话是这么说，不过江落一时也没有抽出手，“休是必须得休的，我还要娶新郎。”
　　“那你把休书给我？”萧君湘抿了抿唇，换法子，“就是您别那么快让我爹娘知道这件事。”
　　“我要娶新郎，他们自会知晓。”
　　娶新郎，娶新郎，这个男鬼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是结婚？
　　压下心里想要吐槽的欲望，萧君湘轻咬下唇默默流泪，只是不时欲言又止的看向江落。
　　看着少女可怜巴巴的样子，江落突然觉得他死了这么多年，好像突然有了心这种东西？不然为何会有丝怜惜？
　　“你多大了？”
　　“十八，”萧君湘抹了抹眼泪，抽噎道，“我今年高三，本来想好好高考离开这破……”地方，“破旧落后的村庄去大城市的，可是……”
　　去大城市？
　　江落的心思忽然活泛了起来。
　　他会想着娶秦扬，纯粹这片十几个村庄里就没几个好看的男的。
　　偶然看到这个秦扬，还勉勉强强能入他的眼，所以他才托阴阳媒婆说亲的。
　　毕竟纯靠阴阳媒婆说亲，实在太不靠谱了。
　　这年头媒婆的嘴，骗鬼的人。
　　不过要是这小妮子去了外面，那通过婚书，是可以将他带离这里，届时他挑选的余地也就大了许多。
　　思绪不过眨眼间，江落再看向萧君湘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行，”轻颔首，江落故勉为其难道，“我可以先不写休书，等你有能力离开这里再说，如何？”
　　“当真！”萧君湘眼睛一亮，她连忙点头，“好的，谢谢小哥哥！小哥哥你简直就是人美，不是，鬼美心善！”
　　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人居然也开始装可怜骗鬼了。
　　萧君湘为自己逝去的良心默哀两分钟，然后吸了吸鼻子问：“那小哥哥，你给秦家送我们的婚书？”
　　“没事，”江落不以为然，既然不决定娶秦扬了，他便又派出了个纸扎童子，“拿回婚书，然后将聘礼搬回来。”
　　说完，江落走低头看着蜷缩在棺材里的女孩，虽然阴差阳错，不过对方如今到底也算他的新娘，他不由问，“可要我命它们将聘礼送去你家？”
　　“不用！”萧君湘摇头，“他们送我来，估计也从秦家拿了好处。”
　　将她配冥婚，其实基本也就等同于将她卖了、杀了。
　　这生养育恩在她这已经断了。
　　“不过我应该还要回去，因为高考需要的东西还在家里。”
　　镇上的学校里虽然也有，不过像证件之类的还是被她爸妈扣着的。
　　“这不难，你若不想回去见他们，我可以让纸扎童子去拿来，或者找阴阳媒婆让你父母将东西都送过来。”
　　“你可以陪我去拿吗？”其实萧君湘也想不麻烦他，可是显然她的胆子还没大到让纸扎童子陪自己去那种地步。
　　“我陪你？”江落皱了皱眉，他不想暴露自己不能离开宅子太远的事，虽然可以通过婚约跟在萧君湘的身边，可他刚没有祭婚书。
　　简而言之，这婚不过半成，还未完全成。
　　“不行吗？”萧君湘微微低头。
　　“纸扎童子不可以吗？”
　　小心翼翼的抬头，萧君湘轻声道：“我有点怕。”
　　怕？
　　不怕他，怕这些破纸人？
　　江落简直要给她气笑了。
　　“小哥哥长得好看。”
　　一句话又给江落的气戳破了，他轻咳一声，眼神轻飘，“那等晚一点，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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