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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天刚亮时,一众人随的马车辘辘行过荀府的一排矮房,步声齐齐。
攀过瓦片屋檐探目,羽盖下,车前坠着玉山长公主的玉牌。
“玉山公主往何处去?”屋檐下,一个下人,仰头问道。
“昨日听前厅大人说去佛寺祈福。”屋檐上的人答道,“贵妃娘娘不是有孕了吗?”
他们二人熄灭了烛火跑回去。
但拐角的一矮屋窗边燃起来一隅小灯,闪忽了一小会儿。
松风苑的一门梁下,坐着瞌睡一侍女。她的脑袋沉甸甸枕在肩头。
她的手垂下去,灰黑冷地,有微薄的细雨。
忽然四肢又轻又快的白色小腿,走过沉静的侍女身前。
湖君摇摆着褐黄黑三色的尾巴,走到池子旁,埋头一看。
一只金灿灿的鱼,在湖君的爪子里。
风吹着松林徐徐响动。侍女醒了,走到池子边,脚旁,一两点鲜红的血滴。
那块金雕的坠子,他放在手里凝睹着,手旁烛光烁亮,眉头紧皱却很深谙。
褚洛卿想起卫轩朝马车上的书画,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譬如卫军所向披靡。而世间万物,唯有金雕是雄鹰是死对头。
“褚洛卿。”屏风内传来公主的声音。
孙鹿缇很早时便起来,让福慧为她梳起了发髻。她包上鹿裘,从屏风走出去。
褚洛卿依旧一只玉簪别着小髻,乌发披下,却穿上不同往日的纨衣青衣,而是玫色的衣服。
“殿下才歇下就醒了,在下取梨汤来。”
孙鹿缇跽坐席上,拾起茶杯。“从没见你穿这个色。”
“兄长的信里包了一只朱槿花,色若此衣,也是遥相呼应。”褚洛卿答道。
“你很思念他。”孙鹿缇道。
褚洛卿道:“兄长东躲西藏,可孙穆还未启蒙。在下想,待陈晖大人上任后,可将孙穆接到陈家。陈家只知孙穆是褚家一个奴仆的孩子。”
“即便如此,也会招人怀疑。”孙鹿缇道,“眼下你兄长去江夏褚家,若成功,可说孙穆是乡里外甥。”
“若是岭右褚家人的外甥,尚且能读书。若是褚家女眷奴仆的孩子,只能做杂役。本宫的侄儿,太子的孩子要能读书。”
入宫时,阳光明媚。
孙鹿缇闻到四处鸟语花香之息,唇角也渐渐有了悦色。
她闭上眼,像是回到儿时,很久远的时候。她仿佛闻见猫的叫声,可她徐徐睁眼,那个赵医官提着医箱,下跪向她行礼。
“卫妃娘娘动了胎气,下官前去诊断。”
赵医官身旁,是卫琅琅的领头宦官,姓白,是勒死蒂妍的人。
“愿娘娘身体安泰。”孙鹿缇道,“本宫咳疾未愈,若能好转,定去佛寺为娘娘,为大禹的子嗣祈福。”
“多谢容和公主。”白宦官哂笑躬身道。
他们一行人走了,孙鹿缇才松懈下来,忽而想起,适才听到的猫叫声,估计是幻听。玉山长公主不喜欢猫,这宫中,早就没有猫了。
孙骁传令,让她去华阳殿。
季公公双目暗沉,盯着容和公主,似乎没在听皇帝说话。
适才,孙鹿缇已将慕怜出自玉山公主府、听命于关芳而为卫轩朝效命一事、白宦官勒死侍女蒂妍二事告知孙骁。
“陛下。”孙鹿缇道,“侍女慕怜,是为奸人所挟,这才欺君瞒上。容和不敢擅专,还请陛下传令二位侍女,也请陛下宽厚慈善,留慕怜一命。”
孙骁传令下去。
荀府,一低矮的屋前,荀子慕养的大白狗,嘴里叼着肉,在门前徘徊来去。
马车赶到,褚洛卿从上面下来,却被荀府的下人挡住:“我是容和公主府人,要见侍女慕怜和蒂妍。”
“已有大人在里头提人了。”下人回道。
南风扮作下人,的确早就进去。可宫里传信,此刻速见到人。
“估摸着,有一时辰了。”褚洛卿说道,“贵府如深潭,走失了道也是可能,不如领我进去。”
“不可!”那人喝道,“再近一步就是闯府。此乃吏部尚书府邸,容和公主府的名号还没那么大。”
褚洛卿唇角一笑,道:“吏部尚书窝藏宫中侍女,该当何罪?”
熏炉里的一段香又燃尽了,季公公折下眼皮,这就去取钳子。
“且慢。”孙骁却道,“我们容和身上的鸭舌香,还不够这满殿香郁吗?”
孙鹿缇蘸匀的红唇笑着,答道:“陛下,容和尽心而来,也不好说,不刻意。”
“你一身翠正配满园春色。”孙骁道,“却独独不符某个人的心思。”
孙鹿缇答:“陛下,若那个人对地上的草芥,没有良心;对高宇宏天,没有忠诚。敢问陛下,若您是容和,会嫁给这样的人,忍受一生苦楚?若如此,容和只有惊恐与悲伤,想先帝在天之灵,听到容和的声音,也难以安眠。”
季公公盯着孙鹿缇看,眼神中虽有些动容,但眼底却依旧是暗沉的。他默默地寻了香段与钳子来,在熏炉里燃烧起了鸭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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