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出没—伺神

　　“你自己进去，或者我送你进去。”

　　眼见匕首泛着淡淡的橙光，孙钊扬再次血气翻涌，早就顾不得什么仙人妖怪，握紧双拳便想往上冲，哪知刚抬脚就被身后的女孩拉住。

　　“我自己进去。”

　　“别去！”孙钊扬低吼，“我们答应过会带你离开，只要你不想，没人能逼你！”

　　女孩一步从孙钊扬身后跨了出来，“我可以配合你重启循环。”被口罩罩住，却掷地有声。

　　“你疯了！”孙钊扬怒道，“不是想离开这里吗！不是拼尽全力也想离开这里的吗！怎么他说几句话就……”

　　“但回信，要让我来写！”

　　女孩兀自开口，完全没有回答孙钊扬的意思，目光笔直地看向莫似堇，抓着纸张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莫似堇阴沉着眸子，瞳孔微微收缩，果然……

　　“成交。”

　　“莫似堇！”孙钊扬怒目而视，“你不能这样！”

　　莫似堇瞟了一眼孙钊扬，转而朝向李振，“把纸笔给她。”

　　李振有些为难地看看孙钊扬，又看看莫似堇。

　　秦放，“莫似堇，就不能试试别的办法吗？我们现在进去杀了那个守卫人偶，也有可能让循环重启啊！”

　　“如果不能呢？”莫似堇声音冰冷。

　　秦放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女孩已经伸出手，“别浪费时间了，把纸笔给我。”

　　李振抿抿嘴，从提兜里掏出笔，又从工匠的本子里撕下一页纸。

　　女孩面露厌恶，却还是接过纸坐到了沙发上。

　　茶几前，女孩先把捡到的信展开小心翼翼地铺好，再拿起纸和笔，抬眼看向莫似堇，“你想跟他们说什么。”

　　“哥，我是小莫，我跟李振他们仨在一起，无听现在也没事。

　　……

　　小心，小心身边的，所有人。”

　　女孩的笔触停稍顿，片刻后还是按照莫似堇的口述将最后一句叮嘱写了下来。

　　眼见女孩写完，莫似堇伸手想拿，却被女孩躲开。

　　莫似堇，“你什么意思？”

　　女孩没说话，而是把之前捡到的信轻轻拉到跟前，摩挲片刻，在边角的位置认认真真勾画了几笔，是个小涂鸦。

　　莫似堇蹙眉。

　　女孩却没立即解释，而是问，“只要我心中还有执念，那现在的时空就会一直循环？”

　　莫似堇微微点头。

　　女孩，“我需要做的，就是帮你跟困在其他时空的伙伴取得联系？”

　　莫似堇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头。

　　女孩沉默片刻，将捡到的信递到莫似堇的手里。

　　“拿好。我做了标记，下次见面，把这张纸给我看，我会继续帮你。”

　　说罢，将自己写的那张叠得整整齐齐拿在手里，起身朝着壁柜走去。

　　“等等！”

　　孙钊扬不死心地回身看向莫似堇，“现在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安心罢了！”

　　莫似堇未语，只是紧盯着女孩。

　　“你不能这么自私！”孙钊扬再次低吼出声。

　　莫似堇侧目看向孙钊扬，嘴唇抿紧，已然在爆发边缘。

　　孙钊扬，“我们现在该做的，是相信岚哥，而不是逼着一个无辜的人一遍遍去送死……”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该做什么！”莫似堇的瞳孔瞬间横立起来。

　　李振一把拉住还想开口的孙钊扬，朝向女孩，“解决了那边的问题，我们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女孩脚步一顿，终是未发一语，弯腰把纸塞进壁柜跟地板的夹缝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壁柜。

　　直到远去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孙钊扬才怒不可遏地一脚踹在楼梯上，低声骂道，“混蛋！”

　　秦放也自觉无法消化心中复杂的情绪，扭过脸不吱声。

　　李振看着面色阴翳的莫似堇，曾经的天真乖巧和满目赤诚，在这一刻与眼前的人彻底割裂。

　　酝酿许久，“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莫似堇垂眸不语，他并不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同样的感情用事，但他关心的只有贺岚。

　　李振，“我知道你很担心岚哥，我们也一样。”说着，语气一顿，“但他俩说的没错，我们这样只能求个心安，根本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而且……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对于她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在贺岚安全回到我身边之前……她没得选。”莫似堇冷声开口，凌厉的目光让李振瞬间噤声。

　　气氛陷入僵持，好一会儿，李振才再次开口，“也别往太坏的地方想……至少岚哥身边还有齐妲，她聪明，也算会照顾人……”

　　“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莫似堇忽然开口，径自打断李振。

　　“莫似堇你够了！”孙钊扬立即蹿到跟前，“我们特么就是贱的，但凡能再选一次，绝对不会管你半点闲事！”

　　莫似堇依旧看着李振，“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要进山，是谁提议的。”

　　李振愣怔，莫似堇的语气异常严肃，以至于有一瞬间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是齐妲？”莫似堇沉声开口。

　　李振，“小莫……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答案不言而喻，莫似堇收束目光，沉默半晌，声音低沉道，“我们之所以会被分开，并不是偶然。”

　　“不是偶然？”许久没有说话的秦放闻言扭过头。

　　孙钊扬也看过来，隐约有预感，莫似堇后面的话会再次颠覆他对世界的认识。

　　莫似堇，“会分开，是因为我们的时间流速不同，时间涡流被解开时，我们是按照时间流速被分成的三组。”

　　“时间流速？”秦放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莫似堇，“我说不清，但我知道贺岚的时间……有问题。”

　　秦放，“时间……有问题？什么问题？那又是什么意思？”

　　莫似堇语塞，有些后悔开启这个话题。

　　“你在暗示什么？”孙钊扬忽然插话进来，“岚哥的时间有问题，那齐妲会跟他分在一组……你到底什么意思！”

　　莫似堇侧目，看向孙钊扬的眼神虽然带着不耐，但还是开口解释道，“从进入这里开始，齐妲就表现得与众不同。”

　　秦放歪着脑袋，“齐妲就是很特别啊，特别聪明~你……不会是因为吃醋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说正事呢！”李振抬肘给了秦放一下，随即转向莫似堇，“不过齐妲的观察力就是比我们强，也确实聪明……”

　　莫似堇，“我跟你们解释不清，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们、你们会出现在这里，都不是偶然！”

　　“你不会是要说什么宿命论，或者……”秦放话说一半，眉头骤然拧做一团，“哎！我想起个事！”说着，扭脸看向孙钊扬和李振，“刚才她是不是说过‘被赋予无畏生死的人’？我记得齐妲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莫似堇，“你们觉得她为什么会答应帮我？”

　　话题回到最初，仨人再次陷入沉默，但很快一些线索就被串联了起来……女孩捡到纸张时的惊讶表情，听莫似堇讲述事情经过时的平静态度，以及提出由她执笔回信的要求……

　　李振从莫似堇手中接过那张纸，秦放跟孙钊扬也凑了过来，上面的“小涂鸦”跟隔离仓频繁出现的墨迹竟有几分相似。

　　莫似堇，“可以用图形代替文字，这是齐妲之前就说过。”

　　“阿黎……”孙钊扬忽然抬眸，转而朝向莫似堇，急切地问道，“你之前说碰到了弹钢琴的少女对吧！”

　　见孙钊扬态度转变莫似堇忍不住蹙眉，但还是点点头，“是。”

　　孙钊扬，“手指翩然，木质的琴键……”

　　“是昭华！”李振猛然反应过来，“工匠的笔记写过赠予世间最婉转的乐章……小莫碰到的少女是昭华！那刚才的那个，就是黎……溪流中蓬勃生长的……”

　　秦放不解，“可……这跟这个图案有什么关系，又跟齐妲有什么关系吗？”

　　孙钊扬看向莫似堇眸光深邃，“我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帮你了……”

　　莫似堇眸光一闪，沉吟片刻，“她认识齐妲。”

　　李振跟秦放同时瞠目。

　　“不会吧！她……她认识齐妲？”秦放满脸不可置信，“阿黎从没离开过这，她们……怎么可能会认识！”

　　孙钊扬，“她们不是在现实中认识对方……”说着，示意李振掏出笔记，“工匠不是写过‘东青会翻越高山，给妹妹带来远方的思念’吗。”

　　“是信？”李振说着，翻到笔记中关于“黎”的描写，“坚硬的鳞甲，柔软的腹腔……”目光随即落在“小涂鸦”上。

　　“她画的是鱼。”孙钊扬正声解释道，“长江不见鱼书至，为遣相思梦如秦。是‘鲤’，同音‘黎’。”

　　“难怪。”秦放恍然大悟，“我还一直纳闷，工匠是用什么来调节阿黎的心理需求的，原来是人际要素！如果是这样，那她确实有可能会与现实中的人进行交互，毕竟观测现实存在S-R联结才更有价值。不过……”眉头皱起，“她既然认识齐妲为什么不直接说，或者直接写在信里，她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试探。”李振暗自佩服，“涂鸦时，回信就被压在下面……”

　　孙钊扬点头，“比起我们，她更加信任齐妲，但从之前的反应来看，也并不完全相信。她现在应该是迫切想要确认‘齐妲’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秦放思索片刻，猛拍大腿，“聪明……编造出来的意识或者提前预设的代码，要靠关键信息作为触发或者识别的标志，这种细节……伪人……绝对不会反应过来！”

　　李振，“所以，她真正执着的从来都不是离开……而是真实。”

　　“自己是实验品，生活到处都是意识投射和数据代码，这么炸裂的消息，谁听了不得小脑萎缩啊……”秦放说着，朝李振和孙钊扬撇嘴，“这一路走来，你们敢说没有一点自我怀疑吗？”

　　孙钊扬垂眸，片刻后抬眼看向莫似堇，“你一早就知道？”

　　莫似堇，“我只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远比我看到的快得多，放在现实里不只几十分钟，甚至不只几十个小时，可能是几十天或者更长。而她也并不是死在清理中……”目光陡然锐利，“如果想离开……她早就离开了。”

　　秦放猛然瞪圆了双眼，“你的意思是，眼前的这个空间，包含了现实中清理前后的几十天甚至更长的时间？那不就等于时间被压缩了吗！”

　　莫似堇，“不止是压缩，有些时间还是断续的。”说着，眸子垂下。

　　他跟无听是在窗口发现了急匆匆往这里追的仨人，透过眼镜，他们发现这里的时间流速很快而且数值并不稳定。

　　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直到进入这里，莫似堇才愕然明白过来，零一早就说过，时间被裁剪也会引发流速不定，换言之，虽然场景没什么变化，但其实里面包含的并非一段时间，所以少女会弹奏与零相同的“离别”绝非偶然，而零会出现在这，甚至受到回溯影响……也如他先前所说，一定不是偶然！

　　“如果这么说的话……”秦放皱眉，“我们在别墅侧面看到的人影，可能不是守卫人偶，而是那天的闯入的外来者！”

　　“外来者？”莫似堇的瞳孔骤然紧缩。

　　秦放，“这里之前有外人闯入，走的就是这条暗道。”指了指壁柜里幽深的黑暗，“虽然那晚他们的记忆都被替换了，但后来……工匠又把记忆还给了他们。”说着，忽然摇头，“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幸运儿，闯进这里还能活着离开……”

　　幸运儿？莫似堇垂眸，真的是幸运吗？

　　“记忆被替换，又被返还……”李振忽然开口，“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返还时，阿黎接收到了不属于她的记忆？”

　　秦放跟孙钊扬同时侧目，显然是不明白李振为何会有此一问。

　　李振，“阿黎对外来者的描述其实是存在明显差异的，进入这里前是非常清晰，但进入这里后……就是完全模糊。还有关于守卫人偶，她不记得被攻击过，但却了解守卫人偶的特性……你们不觉得很矛盾吗？”

　　秦放立马接话，“就像两个人的记忆被拼在了一起！”

　　孙钊扬，“接收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确实有可能，但这份记忆原本属于谁呢？”说着，眉目微蹙开始认真分析道，“地下的两个小孩明显是不知道真相的，东青、昭华对工匠有明显的依赖，说明虽然知道真相，但可能并不清楚工匠在意识控制中发挥的作用，所以他们的记忆大概率没有被替换过……”

　　仨人目光一对，异口同声道，“阿烟！”

　　莫似堇抬眸。

　　“是阿黎的弟弟，工匠的笔记里有写。”李振解释道，“那晚是他的生日，他是最有可能发现外来者的……”

　　“等等！”秦放手一拍，双眼骤然瞪大，“如果这里真的只生活了这么几个实验品，那岚哥现在碰到的很可能就是阿烟啊！”

　　小心，小心身边的，所有人。

　　最后一句贺岚没有读出声，余光瞟向齐妲，她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信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贺岚问。

　　齐妲摇摇头，“给我看看。”

　　贺岚没犹豫，将信纸塞进齐妲手里，“能想起什么吗？”

　　齐妲一怔，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

　　贺岚别过头，此时两人正坐在壁柜旁的台阶上，头顶凿击声隐隐约约。

　　在刚刚的循环里，他们再次侥幸逃脱。不同于上一次，当守卫人偶高举着刀刃刺向他们时，是齐妲率先回神，贺岚几乎是被她拽着逃回壁柜的。

　　直到眼前漆黑一片，贺岚才缓缓从臆想中抽离，心脏没来由的疼。跟莫似堇分开不过一个小时，他却总会莫名的想念，甚至有几个瞬间强烈到手指发颤。他刻意的没有深究缘由，直到这时，他才赫然惊醒，也许有些预兆已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潜意识之中……

　　“贺岚学长。”齐妲忽然低声开口，“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在某一刻，忽然看到了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明明毫无记忆，却就是觉得似曾相识，甚至不明就里地认定了那就是‘对的’。”

　　贺岚未语，脑中涌入初夏的那个黄昏，在最后一缕阳光的收束中，他看到如天使般的少年，只一眼，他便认定那是“对的”。

　　齐妲抓着信的手无声收紧，好一会儿，“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一次次问我，为何会跟来了……”

　　贺岚依旧垂眸不语。

　　“如果我们能离开这里，是不是所有的记忆……也都会被清理。”齐妲低声问着。

　　贺岚点点头，“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尽管说，不管是什么秘密，只要与这里有关，最后都会被留下。”

　　齐妲轻笑，“我没有什么秘密，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意识到那是秘密……”说着，将手中的信纸高高举起。

　　灯光下，贺岚在信纸的边角处发现一个轻浅的印子，仔细看凹痕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图案。

　　“这是？”

　　“小鱼。我应该是认识她的吧。”齐妲说着，眼中的情绪极为浅淡，“太熟悉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但就是忘记了，不记得她是谁，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哪怕一丁点信息都无法提取。”语气中带着失落，“也许电影里演的都是真的，在我脑中住着看不见的小娃娃，是他们帮我把遗忘的事情收藏了起来，再偷偷变成念头塞进我的意识里，引导着我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这世间可能压根就不存在偶然，只是我们忽略了太多的必然。”贺岚忽然开口，“记忆何其复杂，就像水流过，可以擦拭，可以蒸发，但在微观层面依旧会留下痕迹。学者即便失去了几十年的记忆，依旧可以凭借本能和习惯重新找回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说着，指了指边角的小鱼图案，“你的态度，你发现的信息，真心在意的人不可能会有无畏生死的设定……在你没意识到地方，有人一直存在。”

　　齐妲轻呼一口气，“所以……我跟她可能不只是认识，还可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贺岚沉默，如果不是真心在意，又怎么会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坚定的站在她的立场上呢。

　　“你说，她一直留在循环时空里不肯走，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在等着我呢？”齐妲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信纸的边角，“她一直记得，我却忘了……”苦笑一声，“什么神爱世人？真的是太可笑了！”

　　贺岚，“你有来过西北吗？”

　　“没有。”齐妲语气肯定，随即又不确定地摇摇头，“应该没有。”

　　贺岚，“这里非常隐蔽，实验品也基本没有离开的可能……也许你们并没有见过。”

　　“应该是笔友吧。”齐妲说着，语气温柔，“从初中开始，我就喜欢写信，喜欢交笔友。后来社交软件越来越发达，大家都不写了，我也就不写了，但只要去到一个地方，我就会给朋友们寄明信片。我始终觉得，用笔写下的文字更有感情。”说着，目光落在信纸上，“笔迹是独属于一个人样子，不会忘记的样子。”

　　贺岚深吸一口气，“也许，她在等的就是你的回信。好好想想该写些什么给她吧。”说着，缓缓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你在壁柜里躲好，我上去找那孩子，有些问题，必须要问清楚！”

　　齐妲伸手拉住准备上楼的贺岚，“别去。”

　　贺岚侧目。

　　齐妲，“你刚才应该也陷进去了吧。”

　　贺岚一愣。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人被掐住了脖子，活生生剥了皮，拼命的呼喊，并质问着为什么……”齐妲语气平静，但睫毛却在说话时微微颤动。

　　贺岚眉目紧锁，与他看到的并不相同，但无边的黑、窒息、死亡和呼救，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你不觉得奇怪吗？”齐妲语气怔忪，“那男孩自始至终都只跟你对话。”

　　没错，即便是回答齐妲的问题，男孩也还是会朝向贺岚，而每次开口，呼唤的也都只有“小哥哥”……

　　齐妲，“你还记得当他听说你不是‘父亲孩子’时的惊讶吗？他第一次说起父亲的秘密时，用的是‘听到’……那个洞那么大，他不可能没看到，也没道理认错的！”

　　贺岚的脑中忽然闪现过那双发白的眼瞳，“他看不见……”

　　“也许不是一开始就看不见，而是窥伺秘密的惩罚……还包含了被挖去双眼。”齐妲的声音低沉，“还有他穿的那件衣服，你注意到了吗？”

　　衣服？是了，跟画中人，一模一样。

　　为什么？贺岚想不通，他们陷入的到底是什么，而那幅画又代表着什么？

　　“你说的对，这世间不存在偶然，只有被忽略的必然。”齐妲起身，抬眼看向传来声音的高处，“现在想想，我第一次会拦住你，也许就是因为看到了那幅画，只是太快了，注意直接将它沉入了潜意识……”

　　贺岚，“那幅画影响了我们。”

　　“是提示我们！”齐妲目光陡然锐利，“倒吊在画面中央的牺牲者，鲜血会顺着咽喉的创口流满整张脸……”

　　贺岚猛然瞠目，那男孩猩红的衣襟……难怪他会觉得哪里不对！

　　齐妲，“你的伤一直都没有愈合……为什么？”

　　贺岚垂眸，目光落在依旧在渗血的伤口上。

　　“那男孩并不是在这段记忆中死去的。”齐妲沉声开口，“我甚至觉得那孩子不是被杀的……”

　　低头看看时间，再看看眼前，空气瞬间凝结，安静得让人心慌。

　　清理降临前的夜晚，刻意隐瞒真相的男孩，无法愈合的伤口，倒流的血液，预示结局的画作……一切原来早有预兆，只是因为自己心不在焉，才迟迟没有发现。

　　这里从来都没有过循环，有的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幻境！

　　齐妲扯紧贺岚，“有人来了！”

　　俩人迅速躲回壁柜，轻巧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由远及近。

　　“小哥哥，你还在吗？”男孩的声音隔着柜门传来，原本的天真无邪，此刻却让人脊背发凉。

　　贺岚吞了吞口水，脑中飞速回忆着之前的两次经历，试图将故事还原出来。

　　清理降临前的某个夜晚，男孩发现储物间的墙面有破损，在那后面，还存在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

　　他当时也许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直到破损的墙面后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他发现了父亲的秘密，关于这里，关于他们，关于会被抹除的记忆。

　　内心的恐惧驱使着他想要逃离这里……但这座满是幻境的牢笼固若金汤……窥见秘密的双眼被挖去，他终成笼中的牺牲者……将绝望的刀刃指向自己并在希望的幻境中重生……

　　或许，在幻境的结尾，那个拥有特权的孩子会带着他一起逃出牢笼。

　　“小哥哥，你不是答应了，会带我走的吗……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哥哥，你在哪，求你带我走……不然，我真的会被父亲狠狠惩罚的……”

　　“小哥哥，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会被惩罚的！你不能这样丢下我啊！”

　　“小哥哥！”

　　“小哥哥……”

　　声音从绝望到哭喊，最后只留下呜咽，在空间里来回飘荡。

　　贺岚的手几次抬起又落下，他不是那个拥有特权的孩子，他也无法真的带男孩逃离……

　　呜咽声渐渐变为断续地抽泣，直到再也听不见，整个空间陷入死寂，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不知过了多久，再无半点动静。

　　贺岚摸了摸掌心依旧潮湿的伤口，侧目看向齐妲，或许男孩已经走了？想着，极其轻缓地拉开壁柜的推拉门……

　　空洞地白色眼瞳，骤然入目，距离贺岚不过一拳的距离！

　　惊呼声被大手死死按回嘴里。

　　“是你吗？小哥哥？”

　　随着喉结滚动，脖颈处一道狰狞的创口正外翻着，暗红的血肉翕动着……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少年面色凝重，朝着贺岚跟齐妲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动，随即松开手，缓缓朝着地下后退一步。

　　刻意发出的响动，立即引起男孩的注意，原本黯淡无光的白瞳瞬间亮了。

　　“小哥哥！”

　　男孩寻找少年的步伐缓缓迈入衣柜，在与贺岚他们擦肩的刹那，一直背在身后的尖刀露了出来，灰白粉末附着的刀刃上，有鲜红的血珠挂着，正闪着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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