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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
程茗山虚弱地抱着那个存放着三枚雪莲的盒子下了山，她看到了初九变成了一只垂耳兔窝在门口边上的石雕上睡觉，太阳晒得暖暖的，很舒服。
程茗山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垂耳兔的脑袋，抬头时被天上的太阳晒的直晃眼，浑身都有一种冰雕融化后的松弛感，懒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样温暖的阳光，商珏已经有五千多年没有见过了，一想到这，程茗山就一阵落寞。
她从前觉得自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只管过好自己就行了，也确实她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时至今日才发现，不是她没有同理心，而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让她产生同理心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悲惨。
但是人生的百年活起来都感觉好长，更何况是几千年。
希望有一天，阳光也能毫不吝啬地照进拜雪神山吧。
“娘子！”初九变成了人形，抓着程茗山的胳膊盯着她的脸，担忧道：“你的气色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程茗山晃了晃手中的盒子，笑道：“我拿到了，咱们走吧。”
初九高兴得很，一蹦一蹦地跟在程茗山的身边往回走：“回去让扶苁君给娘子熬些补气血的汤，好好补补。”
程茗山不打算要把在拜雪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还有那滴心头血。
两人回到苍华殿时，看到苍华殿门前散落了一些个沾了血腥气的武器，程茗山心中一惊，连忙提着裙子往上跑。
“初九，我进了神山多久？”
“也才一天一夜。”
程茗山在拜雪山上感受不到时间，也感受不到饥饿，只感觉自己爬了很久很久的山，没想到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
“娘子别担心，奴感应不到殿内有外来者的气息，大概是在门口时就被攻退了。”
程茗山这才放缓了脚步，因为她胸口上的伤不允许她太过用力去奔跑，喘气都抽着疼。
一个凡人从拜雪山上下来，脸色不好唇色发白都是正常现象，没人会往她割了心头血喂给雪莲上面想。
他人若是提起，她只说拜雪山上栖息了一位老神明，慈悲为怀，赐给了她一滴心头血。
此时救治庄芷薇最为重要，没人会深究这件事儿，老神明小神明都好，总之不会往程茗山这个凡人身上去想。
只是在炼丹时程茗山有些忐忑，她担心自己的血没用，又担心自己的血有用。
“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有用也是程茗山的，和你程禾有半毛钱关系？”程茗山坐在炼丹阁门前，一个劲儿地说服自己别紧张。
只是坐着坐着，起初觉得很温暖的阳光，越晒越觉得浑身发冷，她环抱着自己，靠在旁边的桩子上，渐渐的没有了意识。
程茗山以为自己这一觉会被系统带去见它，毕竟她还有很多话要问清楚，但是她这一觉也只是睡了一觉，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脱离本体，找到那一处虚空。
上了拜雪山一趟，又在床上睡了三天。
醒来时房外熙熙攘攘的，是妖侍忙里忙外的声音，程茗山闻到了洒扫庭院的味道，格外浓重，以前从未体会过，像是某一个感官被放大了。
“初九！”程茗山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便又问：“大晚上的，大家都在忙什么？”
“晚上？此时天亮得很。”
说话的人是庄芷薇，程茗山感觉已经快要有一个世纪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熟悉又陌生。
她难掩激动，闻言便要从床上下来，但是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伸着手摸来摸去，脸上带着笑，眉头却紧在一起，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不曾醒来，庄芷薇的声音也都是她的幻想。
结果她感觉自己冰凉的手心被一个温热给握住了。
“别动。”庄芷薇坐在床边，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只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
“可能是拜雪山的副作用，你短暂地失去了五感中的一感。”
程茗山有些慌乱：“什么意思？我看不见了？！”
“只是短暂的。”
“短暂的也不行啊！我从来没瞎过，吃喝拉撒我该怎么办？我本来……想让你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的。”
程茗山莫名一阵委屈。
庄芷薇也沉默了，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思考着转移了话题：“饿了吧，我让小厨房做了些吃食。”
程茗山将手从庄芷薇的手中抽离出来，转身将面部对向了另一边：“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一点，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我看不见，我怎么吃啊，一筷子都能戳进鼻孔里！”
庄芷薇这时却反常地很耐心，说：“我喂你，好吗？”
“你，你不用这样，我救你都是自愿的，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用因为我救了你，就刻意放低自己的身份，我——”
庄芷薇无奈打断道：“少说话，我扶你起来洗漱。”
庄芷薇要做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一言一行就切换自己的路线，就像现在，她想照顾程茗山，想让程茗山知道，她的不顾一切，没有白费。
程茗山被她搀扶着起身，这才感觉胸口有些撕扯的疼，下意识地去扶了扶疼的地方。
“你的伤口恢复的很慢，动作不能太大。”
“哦。”
“拜雪山上还有人？什么人伤了你？”
“对啊，”程茗山支支吾吾琢磨了下措辞，才又回道：“我也没想到，拜雪山上还有个老神仙，我求她送我一滴心头血，她便要求我也用一滴心头血同她换，不过没事，很公平。”
庄芷薇拧干毛巾的水，送到程茗山的脸上，又问：“什么老神仙？叫什么名字？”
“这我上哪知道去？她没跟我说，既然她的血管用，就证明她就是神，其他的，不必考究。”
庄芷薇也不说话了，觉得程茗山说的在理，毕竟不是所有神明都能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封印在上界，可能是私自逃离的，恰巧被她碰见了。
“你为何要救我？你知道我不想多活。”
程茗山垂着眸，眼前的一片虚无让她很烦躁，听到庄芷薇的话后更不开心了，她转身自己摸索着坐到凳子上抓起茶壶便对着壶嘴往嘴里倒。
“就算你不想活，也得先找到引魂镜，不死珠一刻在你体内，神力的反噬对你来说，就是纯纯的折磨，死不了，我们还得忙前忙后的照顾你，对苍华殿上下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往坏了想，其他觊觎你要妖王位置的妖若是攻打过来，没了殿主您的支撑，咱们怕是要无家可归的。”
程茗山叹了口气：“引魂镜会找到的，你也会如愿的，所以剩下的这些，还能活着的日子，你就好好享受吧，别老想着死了。”
话音刚落，初九便敲了敲紧闭着的房门，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说：“殿主，您和娘子的吃食都在这了，还有二位饭后要吃的药。”
“本殿知道了，你下去吧。”
初九退下后便又将门带上了。
程茗山听到食盒被打开的声音，确认庄芷薇有动作，但是却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便问：“你的铃铛呢？”
庄芷薇一边给程茗山盛粥，一边回道：“那天被神力震碎了，我也是醒来后才发现的。”
那天庄芷薇身上的衣服都被擦出了条条裂痕，首饰都不知所踪了，脚踝上的铜铃是特殊材质做的，能坚持得久些，但在扶葶带她回苍华殿的途中，也还是不幸粉碎。
“明知道江常青要牺牲的，这样危险的事情今后要三思而后行。”
闻言，庄芷薇的动作顿了顿，好笑地看着面前的人，表情好像在说“你在教本殿做事？”。
但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而是点点头，语气温和：“我知道了。”
程茗山摸着勺子低头，以往是将勺子送到嘴边，这次是用嘴巴去接吃食，除了累点，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江常青死了？”庄芷薇给她夹了配菜。
“嗯，自杀的。碎片放在床头的盒子里。”
庄芷薇想到过很多种结果，就是没想到江常青会是自杀，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想不到的，她虽然被养在蜜罐里，但那也是他父母眼中的蜜罐。
对她来说，那是囚笼。
父母的怀抱，是她拼尽全力也要逃离的地狱，如果不能获得想要的自由，最后死得有价值一些，也总比被年老色衰的男人纳去做妾，当一辈子生孩子的工具，困苦一生来的好。
“苍华殿的厨师厨艺见长。”程茗山张着个嘴巴去找勺子。
庄芷薇笑了笑，拿过了她手中的勺子，回道：“离开之前，我便命他们按照你的方法勤加苦练，若是还不见长，我便要将他们换掉了，张嘴。”
“你，怎么不自称‘本殿’了？”
程茗山有些不好意思让她喂，一直闭着嘴，庄芷薇便用沾了粥的勺子戳了戳她的唇，她这才红着一张脸张开嘴巴，将那口粥吃了进去。
连影子都看不见，只有触感，很奇怪的感觉。
“我们是朋友，并非上下属。”
程茗山闻言扬了扬眉，咀嚼的动作都加快了许多，“那我之后，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你‘阿媞’了？”
虽然但是，这个称呼还是太过亲密了些。
“……你，想叫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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