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

作者:梨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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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霾


      “未遇”第二期(上)在观众讨论正热烈时放出来,把热度推向新的高潮。欢迎点开看的时候,IVORY几人也围在一起看。
      *
      录制开始时还没分组,众人在各自的空间集合,在镜头下依次抽签选出去观察室的成员。花欲燃刚捏上纸条,还没看就听到夏令新大叫一声:“江云暗!”
      “叫什么叫,”江云暗把纸条递给工作人员,站起身,“是我。”
      云垂野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学着夏令新惯常的口吻:“自己的不看,却看他的,一定是很在意,真是感天动地。”
      夏令新笑嘻嘻接过话茬:“嫉妒!你就是嫉妒!”
      说归说,他们还是把今天的任务卡抽取交给了江云暗。

      江云暗又是搓手又是朝掌心呵气:“看好啊!哥大显神通!”
      接着刷啦一声从一堆卡里抽了一张,看也不看,自信满满递给云垂野。后者接过来打开:“护林员……”
      “快进一下,”夏令新凑过来一目三行,音量抬高,“就是去幼儿园做一日教师!”
      【夏令新这是抢镜头吧?】
      【这是写得多十八弯才能从护林员跨到幼儿园去啊】
      【真好笑,云垂野没意见,IVORY没意见,粉丝不行】
      【抢什么镜头啊,一个大全景谁抢谁啊我说】
      【是和小朋友做游戏吗?期待一下!】
      【怎么感觉小巫今天怪怪的,看起来魂不守舍】
      几人收拾好之后很快上车出发,镜头里最兴奋的就是夏令新,一会儿一个假设。把各种类型的孩子都说了个遍,他掰着手指振振有词:“第一个孩子有些腼腆,说两句话就红脸;第二个孩子疯疯癫癫,见到人就爬上肩;第三个孩子不发一言,实际大家都得看他脸……”
      “行了,”花欲燃笑着把他手指压下来,“你是有押韵的瘾吗?”
      “这就押了?”夏令新哼了一声,“这只是随口一说,我厉害着呢!”
      “是是是,”花欲燃点头笑道,“还有什么小夏不知道的。”
      一旁看完全过程的云垂野上下扫两人几眼:“你俩手粘一块儿了?还不松?”
      花欲燃还是笑,夏令新赶紧撒手:“没呢,刚刚就松开了你看错了……奇怪,我心虚什么,我和燃哥清清白白……”
      【笑死我了夏令新一脸被抓的表情】
      【阿野你到底是醋谁啊!】
      【他们三个好乱,我好爱看】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是谁的谁】
      【多来点多来点】
      【哈哈哈哈谁看到观察室江哥的表情了】
      【嘴角上扬又努力忍住,太好笑】

      坐在前排的温如玉和巫钟越很安静,反而没怎么入镜。好在后面三人的拉扯够吸睛,这才没被注意到整个车程里两个人出镜次数寥寥无几。到了以后几个人下车,居然在幼儿园门口见到了几个怀乐的成员。
      迎面走来的是齐徐,极其自然给大家打招呼,最后才把目光放在花欲燃身上。他往前一步微微前倾上半身:“先生好啊。”不等反应又站直了解释:“节目组说这边的人不够,所以从我们那边抽签分人过来,我和乔立就来了。”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什么人手不够,分明就是看中了热度故意把大家关在一起。偏偏镜头怼着脸,挑衅似的放大几人的表情。云垂野和夏令新虽然不喜,面上却还是收敛的。花欲燃依旧笑盈盈,倒是向来谦和有礼的温如玉,难得皱起眉头。他身侧的巫钟越似乎陷入了不好的情绪,面色发白。
      他的不自然显然引起在场几人关注,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夏令新攀着云垂野肩膀,皱起眉头:“小巫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巫钟越苍白着脸摇头,“可能……可能没休息好。”
      遮遮掩掩,怎么可能没事?夏令新还想问,云垂野抬抬肩膀把他的手臂抖了下去:“站好。”
      “搭肩膀都不行了?”夏令新整理衣袖,瞥了眼镜头,登时阴阳怪气起来,“你小子现在红了,了不起了,不是当初光着大腿满走廊找我房间还裤子的云垂野了,你是冉冉升起的……”
      “你有完没完?!”云垂野忍不可忍似的,推他后背把人往门口推:“别浪费时间行吗?!”
      五个人进去,齐徐和乔立对视一眼,跟在后面一块儿进去。

      *
      后面大半段是怀乐和其他嘉宾的录制,云垂野点了暂停,扭头看一言不发的巫钟越。队长的目光像一个粗箭头,剩下的人也纷纷望着巫钟越。
      男生被众人盯着,登时头皮发麻,他看起来很慌张,嘴开开合合好半晌都没发出声音。就连温如玉试图安抚他,都没有结果。
      云垂野指关节敲桌子,吸引巫钟越注意:“是觉得大家还不可靠?”
      巫钟越摇头,没有说话。
      云垂野挑了下眉,声音微凉:“哦,那就是你打心眼里不认为我们是一体的。”
      巫钟越一惊,急忙解释:“队长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不说?”云垂野指尖在桌面轻敲,看起来还是气定神闲。
      花欲燃扫他一眼,起身去厨房切水果,云垂野垂下眼帘,在暂停的视频上又看一眼,突然猛拍一下桌子:“说!”
      他毫无征兆地爆发把几个人都吓一跳,巫钟越更是颤栗不止。花欲燃从厨房探头看一眼,又收了回去。
      “还不说?”云垂野沉声,“这期拍摄开始你就魂不守舍,温如玉一直陪着你,这期里你们两个镜头都没多少,到现在你还没有缓过劲,有什么不能沟通?你杀人放火了?”
      “没,我不是……”巫钟越连连摆手,“我……”
      云垂野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你到底想不想和大家一起努力啊?!”
      “我想的,我不是故意的!”巫钟越显然被刺激得不轻,声音拔高,像一只奋力抗争的幼兽,“我已经很努力克服了,我没办法!我一看到他我就想到,害怕!”
      像是贝类终于被撬开口子,仿佛大坝终于有裂痕,巫钟越哽咽着垂下脑袋:“我害怕,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放下了,但是我看到他我还是会忍不住想逃跑。”
      听起来快哭了,温如玉揽着他肩膀轻轻拍,循循善诱:“你已经很勇敢了,我们能知道他是谁吗?”
      巫钟越没说话,好半晌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咬牙道:“齐徐。”明明只是两个字,却花了他好大的力气,声音都猛烈颤抖着。
      “我没办法,队长,”巫钟越鼻音很重,连连摇头,“我控制不了我的反应,我……”话没说完,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一颗接一颗掉下来。
      几个人一惊,五双手十个手掌在空中慌乱交叠要抽纸,然后打在一起。最后花欲燃把纸放在巫钟越腿上,抽了一张给人擦眼泪:“哭出来就好,哭出来,把不痛快都说出来。”

      *
      巫钟越从小就长得秀气,总留着学生头,有时候还会被认成女孩子。小时候也不明白,只会咧嘴笑,稍大一些明白时,就已经来不及了。青春期的少年下意识把目光聚焦在身体每一处细微的变化,而男生的发育要慢上一些,于是会跳舞又水灵的巫钟越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娘娘腔”,甚至说是——异类。
      他被排挤在外,男生觉得他娘,女生认为他毕竟是男孩子。如果只是孤身一人,但也并非难以忍受。只是人总爱探寻底线,看不到预料的反应,有的人开始变本加厉。
      首当其冲的领头人,就是齐徐。

      男生比他大一岁,却比他高了一个脑袋。他始终记得对方第一次找到自己时的居高临下,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声音凉薄又不屑:“你就是那个小矮子?”
      “我……我只是发育晚了点。”巫钟越低头,不敢看他。
      齐徐眉头一挑,声音拔高喊他:“什么?!大点声!”见人被他吓得一抖,他眼底的不屑更深了:“还以为是什么倔强倨傲的励志人物,就这。”
      巫钟越没吭声,站着不动。齐徐啧了声,抬脚绕着他转圈,漫不经心地走,却又让人因为担心他动手而绷紧了弦。齐徐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他,倏尔伸手去捻他发丝:“收拾得还挺干净。”
      巫钟越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埋头往前走,又被齐徐带来的人团团围住。那些男生都比他高,挺着胸膛无声堵人。巫钟越咬牙,用力推开。
      “站住,”齐徐的声音凉薄,“我让你走了吗?”

      发育迟缓的男生力气似乎也没有对手大,推搡之下被狠狠顶在墙边。巫钟越吃痛,抓着书包带的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他嘴唇紧闭,愣是没哼一声。
      齐徐也有些惊讶,看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新奇:“还挺倔……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多久!”他陡然冷厉,伸手去拽巫钟越的裤腰带,“是不是男的啊,让我看看。”
      巫钟越不说话,掐住他的手腕用力。虽然还没发育但到底是男生,力气算不上小,齐徐微痛,随即睚眦必报用手肘击打他的腹部,力道之大,把巫钟越打得有些站不住——他还是忍着不出声。
      “你打也打了,”男生脸色发白,盯着齐徐,“该让我走了。”
      “急什么?”齐徐阴恻恻笑起来,“不是说了要看看你是不是男的吗?”
      他隔着裤子,忽然伸手掏过去用力捏了一下,在看到巫钟越痛苦的表情时,说起风凉话:“哟,真有啊,能用吗?”
      “放开!!!”巫钟越呵他。
      被人命令的齐徐显然不爽,他一把揪起巫钟越的脑袋狠狠砸在墙上,后者撞出半边脸的血迹,沿着墙无力滑落。齐徐脚踩在他肩膀上,抓住对方头发,迫使巫钟越仰头看他,眸色诡谲:“放?我今天还真不打算放过你!”

      谁都知道巫钟越在里面,谁都知道带头的人是齐徐,一群人明晃晃在巷子里对一个发育迟缓的男生拳打脚踢,扒衣服脱裤子拍视频。整整两个小时,没有一个人靠近。所有路过的人都目视前方,像是没有听到男生的呜咽。
      直到天色昏黑,零零散散的脚步声散去,巫钟越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倒吸凉气扶着墙站起来,慢慢把地上散落的课本叠好,往书包里塞。他摸黑捡着,眼前有血滴落。
      并没有悲情时刻的雨,天高云淡,借着不远处的路灯,书本比地面高出几毫米。巫钟越蹲在地上缓缓挪过去,胸前和腹部的疼痛让他像一只失去躯壳的蜗牛,脆弱得好像一脚就能踩死。
      他指尖触碰到潮湿,有些不敢置信地颤了颤,接着像是新装上四肢一样,把手往鼻翼送。腥臭,粘腻,他用力眨眼,借着微弱的路灯分辨许久,许久,终于在雪白纸张的边角看到明显的黄褐色,忍不住干呕。
      这个举动像一个开关,他手撑在地上干呕到眼泪砸落,才恍惚着把地面当纸,指尖擦了一遍又一遍。巫钟越把校服外套拿出来,包起书本,迟缓地放进书包里。
      巷子里很安静,能听到角落的虫鸣。他又这么蹲了一会儿,随后拎着包要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蹲了太久,一时没站稳,居然铺了出去。血裹着泪,整个人狼狈不堪。
      巫钟越不想起来了,他趴在那里不动,小声地、像猫一样哽咽。直到这个时候,直到天色漆黑无人路过,他依旧不敢放声哭喊。

      年少的恐惧犹如巨大沉重的阴霾,盘踞一方。就算长大之后一切明朗,就算雨过天晴,直至多年以后,那个人依旧是一层又厚又重的阴霾,死死压在他的上空。只要有任何能够唤起记忆的事物出现,就像一个强硬将他拽回过往的密钥,把他死死困在从前的恐惧的牢笼里。

      哪怕他已经长大,已经独当一面。
      哪怕那个人早就把他丢在脑后。

      光是打个照面,就已经清楚意识到,他的灵魂依旧被锁在那个昏暗的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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