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

　　七点闹钟准时响起，陆言初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半睁着眼摸到床头柜，在江熠翻身之前抢着把闹钟关了。
　　他低头亲了亲江熠的脸，然后下床进了卫生间。

　　洗漱完，正往下巴上抹剃须膏，陆言初就从镜子里看到了睡眼惺忪的江熠，后者双臂环抱靠着门框，盯着他右手的刮胡刀，像是在确认他不会被锋利的刀片划伤。

　　“困就多睡一会儿，不是下午才去公司？”

　　昨晚陆言初没能等到江熠上床就困得睡着了，凌晨两点被惊醒后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他鬼鬼祟祟溜去书房门外打算抓人，听到里面江熠和傅明庭在讲电话，那些专业名词、数据他听不懂，不过江熠跟他说过，这是“聚星”近两年争取到的最大客户，公司上下都很重视，项目也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更不能懈怠。
　　最后陆言初叹着气钻回被窝，默默抱紧江熠的枕头。

　　“不碍事。”一直等他刮完胡子洗了脸，江熠才走上前抱他，故意用胡茬去蹭他白净的脸蛋，“我去做早餐，想吃什么？”

　　“简单点吧，吐司加煎蛋。”
　　“遵命。”

　　陆言初笑着和他接吻，之后江熠去厨房忙活，陆言初进房间挑选今天见客户要穿的衣服。

　　二十分钟后，江熠送陆言初出门，又另外塞给他一盒切片水果，让他带去办公室吃。

　　在公司陆言初主要负责跟外商客户对接，兼任总裁翻译，偶尔兼任公司团建或各类洗脑培训课的主讲老师。拿他们总裁的话来说：“言初啊，你看你站在那里就挺拿人，众望所归，能者多劳嘛。”

　　虽然身兼数职，堪比老牛，但每月奖金和年终奖可是一分也不敢亏待。

　　上午九点有个部门例会，之后陆言初还得跑一趟财务部催一下上个月的报销单，十点他会坐公司的车去首都机场接客户，午餐由总裁办安排，订了国贸的上海滩餐厅，也是投客户所好。

　　这是陆言初毕业后的第三年，工作和生活都在步入正轨。

　　下午两点江熠慢慢悠悠出现在公司，开电脑前照例先去茶水间煮咖啡。

　　咖啡机是许思凡这个家属出资添置的，咖啡豆也是他托朋友从国外邮寄回来，公司上下连带着沾傅总的光，每天都能喝到纯正的现磨咖啡。

　　“聚星”如今也是个小有规模的软件公司，连着老板一起十个人。在傅明庭毕业那年，团队里的人就陆续退出，有的是迫于家庭压力，有的是有了更好的工作计划，对此傅明庭从不强求，毕竟人各有志。
　　最艰难的时候，他身边站着的始终都是江熠。

　　晚饭前姜明明拿着手机挨个给大家订外卖。江熠和陆言初最近都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做饭，只能各自吃外卖对付，江熠点了一份凉瓜肉片饭，问姜明明：“傅总吃什么？”

　　小胖子朝着他挤眉弄眼，一手遮在嘴边，神神秘秘地说：“微波炉转着呢，爱心便当。”

　　这边傅明庭端着沉甸甸的饭盒刚坐下来，江熠就啃着苹果晃来茶水间，仔细瞅了瞅饭盒里那堆黑不溜秋的玩意，暗自感叹许少爷的确是个人才。
　　“……要不提前给你备好宵夜吧？”

　　傅明庭笑着吃了一口排骨：“味道还不错，尝尝？”

　　江熠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连连摆手：“别！少爷亲手做的爱心便当，我吃了算怎么回事。您慢慢吃，我还有事。”话没落音就跑了。

　　这俩口子的厨艺一个比一个恐怖，傅明庭做饭虽然“味”不行，但至少“色”这方面看着有几分食欲，而许思凡这个天才，“色香味”一个不占，还经常炸厨房。

　　许思凡第一次吃傅明庭做的饭时，男友滤镜险些碎了，傅明庭自己吃了一口就要倒掉，他又心疼了，连忙抱住对方的胳膊：“忙活了俩小时呢，倒掉多浪费啊。没关系，我爱吃。”

　　许思凡边吃边琢磨，看来他们家以后做饭的艰巨任务只能落在他身上了。
　　后面等他忙死忙活折腾出一桌颜色相似肉眼却难以辨认的菜，哪怕傅明庭很给面子吃了半碗米饭，许思凡也彻底认命了，决定以后还是继续去江熠那边蹭饭。谁让他们厨艺好呢。

　　晚上回去江熠同陆言初提起这件事，陆言初靠在床头笑个不停，江熠笑着抽走他手上的书，扔去床头柜：“要不怎么说，爱情使人盲目呢。”

　　这绝对是个冷笑话。

　　又连着忙碌了几天，这晚陆言初下班回来，意外发现家里亮着灯，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和一束向日葵，他嗅了嗅满屋子的香味，疲惫一扫而空。

　　江熠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过来，见到他就笑：“时间刚好，快去洗手吃饭。”

　　“嗯。”陆言初换了鞋跑过去，亲了一下江熠的脸。

　　番茄牛腩和清蒸鲈鱼特别鲜美，陆言初两碗米饭下肚仍觉得意犹未尽。吃完饭陆言初洗碗，江熠去书房处理剩余的工作，等陆言初收拾完了再一起去楼下公园遛弯。

　　回来都是一身汗，江熠倒了两杯水，先递给陆言初，看着人喝完了，让他先去洗澡。

　　“一起吧。”陆言初仰头舔掉江熠嘴角的水珠，调皮地冲他眨眼睛。

　　两人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没正儿八经做过了。江熠完全拒绝不了，一只手握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勾着他的下巴摩挲，低声问：“明天要早起吗？”

　　陆言初呼吸轻颤：“不用……老板念我当牛做马辛苦……给了我三天假。”

　　“这么巧，我也有三天假。”江熠吻着他的唇特别流氓地笑了一声，“我也给你当牛做马。”

　　陆言初说不出话来，耳廓红透了。

　　衣服混乱地扔了一路，从玄关到浴室，凌乱不堪。

　　江熠打开花洒调好水温，手掌垫着陆言初的额头将人摁在白色的瓷砖壁上，狭窄的浴室里水花四溅、雾气缭绕。

　　陆言初扭头求一个吻，在湿润的水雾彻底浸入他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时，猛地被江熠捞进怀中，现实与梦境交替重叠，绚烂旖旎。

　　忽然就感动到流泪。他这一生何其有幸……

　　清醒后陆言初盯着垃圾桶和满室狼藉，默默捂脸沉思，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好扔去楼下。

　　三天假期里，除了去超市买菜以及添置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两人基本都没出过门。而陆言初不是在饭桌上，就是在江熠的床上。

　　回公司那天，江熠整个人精神奕奕神清气爽，傅明庭隔着两排工位跟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看来是充好电了。那今晚的饭局就拜托我们江总啦。”
　　“……”

　　平时见客户应酬那些，不是傅明庭就是江熠，没办法，公司基本就是个宅男大本营，除了这俩大佬，其余人都是社交恐惧患者。

　　过了两日，许思凡开车拐去陆言初公司接他下班。他们四个，工作一个比一个繁忙，许思凡一到月末就被各种业务汇总报表和监管报表折腾得苦不堪言，随时都想辞职走人。

　　在路上顺道买了些肉菜海鲜，然后在周五恐怖的晚高峰里一路塞到陆言初他们小区。

　　许思凡点名要吃油爆大虾和水煮鱼，这俩辣菜只能江大厨来，陆言初则更擅长粤菜及煲汤。

　　江熠和傅明庭几乎跟他们前后脚到。陆言初取下围裙挂到江熠脖子上，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客厅里电视开着，新闻联播已经播完，许思凡端着小碗和傅明庭一起挤在单人沙发里吃西瓜。

　　一顿晚饭说说笑笑地吃了两个多小时，考虑到时间不早了，江熠就没留他们洗碗，反正下次也要补上。
　　许思凡边换鞋边厚颜无耻地找陆大厨点单：“天气越来越热了，下次炖个清补凉吧，好久没喝了。”
　　“……好，您慢走。”陆言初笑着赶人。

　　回去换傅明庭开车，车厢里随意播放着电台小夜曲，副驾驶上的人好久都没动静，偏头对着窗外像是睡着了。

　　又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傅明庭稳稳刹车，正要侧头去看一眼，许思凡悠悠转过脸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

　　傅明庭无奈地轻笑：“别闹，乖一点。”

　　车子滑入地下车库，歪停在私人车位上。傅明庭堪堪忍住最后的理智，在许思凡打趣的眼神里，半搂半抱地将人弄进电梯。

　　进了门，鞋子都来不及换，熟悉的体温氤氲着润泽，在彼此心尖划开一道温柔的涟漪。傅明庭抱起许思凡放到岛台上，扣住他的后脑勺，微低着头同他接最深的吻。

　　许思凡喜欢平日里温润的谦谦君子因为自己沉迷、失控，也爱急了他微蹙着眉低喘的性感模样。
　　那是世上最魅的药。

　　“傅明庭……”万籁俱静时，许思凡闭着眼在恋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却还在轻声呢喃，“我爱你。”

　　他懒散娇气，没什么耐心，但他能坚持爱傅明庭一辈子。

　　傅明庭笑了起来，抱着他轻拍他的后背：“我知道。”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又忍不住凑近吻他潮红的脸颊。
　　“我也爱你呀，宝贝儿。”

　　“明天去逛宜家，我跟小言初约好的。”
　　“好。乖乖睡觉。”
　　“嗯。”

　　床头柜上的小灯熄灭，恋人相拥跌入玫瑰色的梦境。
　　又是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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