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千语

　　返回一区的时候，她终于见到熟人——陆开。按照她的猜想，陆开应该早就应该来找她了，或许没有想好说辞、或许是某件事过于难以启齿？

　　“嗨，陆长官啊，好久不见，等我吗？”千语不知死活地主动打招呼道
　　“最近过得很滋润嘛。”

　　陆开朝着千语走近，千语一步步往后退，见此，陆开嘲笑道：“干嘛，怕我用你的办法对付你吗？”

　　“怎么会，你只是丢了官，又不是会死，你怎么会在这样的风口上对我做什么呢？”千语无所谓地耸肩。

　　“所以，你退这么远干什么？”
　　“正常社交距离，太近了怕流言蜚语。”

　　陆开在千语这好歹吃了两次亏，不至于不知道她这是瞎说，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不在意。沉默几秒，郑重开口：“做个交易吧。”

　　陆开和俞文景不同，俞文景是个虚伪的笑面虎，陆开是个直接的大笨蛋。

　　这句话千语等了许久，所以此刻她不惊讶，淡定反问：“什么交易？”

　　“救王铎礼出来。”

　　“呵呵。”千语干笑两声，“您都做不到，我一个罪人……”

　　“别扯那么多，直接说你要什么？”

　　千语又笑两声，她实在不知道陆开的这种交流方式是好是坏。
　　“你那些日子心心念念要我死，你不计较啦？”

　　“你都要死了。”陆开意识到自己是来求人的，稍微软了下态度，“不打不相识。我差点弄死那个孩子，你差点弄死我；我算计你一次，你也算计我一次，我们谁也不欠谁，不是吗？”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睚眦必报的性格”
　　“哎，你都，咱俩就握手言和吧。”陆开撇了撇头， “姑奶奶，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我要俞文景死。”

　　“？”她不直接还好，一开口就是炸弹，把陆开“炸”懵逼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果断拒绝 “我办不到，我现在连二区都去不了。”

　　“我也办不到，我就是个罪人而已。”
　　“你办得到。”不知道陆开哪里来的自信。

　　“我就是个罪人。”千语重复道，“罪人”是扣在她脑袋上的帽子，陆开曾经也这样一遍遍地在千语面前强调。

　　“姑奶奶，我真的错了，我现在知道这些东西狗屁不是了。我要帮王铎礼本来就是欠他的，现在更欠他了，我真的，我不会再去计较那些东西，也真的恳求你松松口，我愿意尽我的一切来换取你的帮助。”陆开认真道，“我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在这段时间才活明白。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王家对我帮助一直很大，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只是后来为了更好的发展，我选择跟从宋家，这才来罪人笼。他跟我之间没什么大矛盾，他就是觉得我是个小人。”
　　陆开默默点了根烟，但没抽，“是啊，我当了一辈子小人。”
　　“我早就想来找你，但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知道你会不信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条件还能帮你什么。”忽的他话题一转，“你看，多简单，人的一辈子毁于一旦。”
　　他说的是他自己，
　　又何况不是罪人笼里的每一个人。

　　陆开现在是没有权利，但他有人脉，有他在这里工作多年的经验，他如果真的愿意助力，他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

　　“那你先告诉我CY计划到底要干什么？”千语问。
　　陆开气笑了，“你这不损我，我连这个计划要死人都不知道。”

　　“我只提出两个东西，你都办不到。”千语抖了抖肩。

　　“但关于任务我也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个任务只有三次试错机会，三次之后就要从第一组重新开始，时间上也有限制，时限一年。”

　　按这样算千语已经浪费一次了，也就是这个任务还有俩次机会，不然她就得重新开始。

　　“我愿意跟你合作，我尽我所能的让王铎礼出来，我只有一个条件。”千语郑重其事，“让俞文景死。”

　　“你真想让他死？”
　　千语，“我还想让你死。”

　　“来。”陆开无所谓张开双手，“我也就一条命。”
　　“我也就一条命。”千语摇头，“你们这群人呐，真可恨。”

　　——
　　这天千语做梦都是乱七八糟的事。她身上的担子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重，一边帮太阳协会做事还得提防着俞文景，一边又要去二区做事，这里还要想办法救出王铎礼，想办法联合陆开解决俞文景。

　　次日一大早就见陆开她上班必经之路上等。

　　“早啊。”她道。

　　陆开懒得寒暄，直接拿出一张纸递去。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和职位，甚至还有照片。

　　千语盯着看了几分钟，伸手做索要状，“打火机。”

　　陆开丢去，千语一把将这纸点燃。

　　“就记住了？”

　　“不知道。”千语拍拍陆开的手，一副满意下属的姿态，“小陆，干得不错啊。”

　　陆开的无语肉眼可见。

　　——

　　宴会要穿的衣服依旧是由田双夏给千语挑选。这次她给千语选了条淡黄色的长裙，因为千语怕冷，所以加了一个毛绒披肩。

　　田双夏看着千语似乎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在她欣赏的目光下，“艺术品”弱声闻道：“还是冷，能不能穿秋裤？”

　　“穿什么？”
　　“秋裤……”
　　“你还好吗？你的脑子和审美还好吗？”

　　只有田双夏骂她，千语是委屈的、不知如何反驳的。

　　一切准备就绪，田双夏继续工作，千语继续摸鱼，办公室里只有屈一靖皱着眉头想不明白，为什么千语这个整天浑水摸鱼且被抓包过的人有资格跟长官去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了约定时间，熟悉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千语蜷着身体走到车前，没办法，她太怕冷了，虽然没有刮风，但人就是忍不住缩着。千语庆幸，幸好田双夏在认真工作，如果被她看见这幕，她大概会毫不客气地评价——你真是一只佝偻的黄猪，开了花的歪脖子树。

　　千语熟练的拉开后座的车门，后座没有人，主驾传来冷冷一声，“坐前面。”
　　不得已又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下开启三连问，“你今天怎么自己开车？你司机呢？你开除了？”

　　久不见俞文景回答，侧头看去，那个人目光冷冷注视着千语，还有点烦躁。
　　完了，是真的有点被冯定感染了……

　　不过千语能控制住，一路上一句话再没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俞文景拿出一张身份卡，“别搞错身份。”
　　“你也不怕我今天来害你？”

　　俞文景侧眸看去，似乎递来了一个嘲笑。确实，千语不可能做这种事，孰轻孰重千语是知道的。

　　随着俞文景进入会场。这次会场不如上次的大，应该说这次的主人公不如上次的有排面，但是还是来了不少有名有脸的人，千语一一看去，大部分人她早上的时候都记住了。人嘛，势利也是本性之一，千语只记了对她来说有用的大人物。

　　俞文景这人自进入会场，话就多了，笑脸也多了。真是虚伪，千语心里骂完对着迎面来的人点头笑，在心里决计给他取个外号——变色龙。

　　“嘿，田小姐。”

　　说话的男人正拿着一个酒杯，慢悠悠朝着两人走近，“哟，俞长官也在。”随后又看向千语，“田小姐还记得我吗？”

　　千语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说实话，要不是上午看了名单，她绝对不认识。
　　苏一何，军事负责人之一。

　　千语对着男人笑道：“你希望我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呢？”

　　“我倒是你希望你记得，可是……”苏一何看向俞文景，调侃道，“俞长官怕是不同意。”

　　俞文景听了只是笑了笑。

　　“俞长官，这次怎么选择带田小姐出来玩了，您不金屋藏娇了？”

　　千语，”呵呵，你不知道吧。”
　　“什么？”
　　“男人变心都是很快的。”
　　“怎么说？俞长官……”

　　“嗯。”千语忧伤点头，语气笃定，“我们现在只是同事。”

　　千语单方面帮田双夏和俞文景分手。

　　“苏长官，我们先去别的地方了。”俞文景迈腿走了。

　　千语对着苏一何挥挥手，“苏长官再见。”随即慢慢跟去。

　　宴会还没有真正的开始，俞文景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待他没跟人打招呼时，千语好心提醒道：“你少喝点。”
　　等下你喝醉了，我没车怎么回去……

　　俞文景闻声点头，“好。”

　　答是答应了，酒也没见少喝，上次宴会千语还来帮他谈谈商务，现在千语完全是跟屁虫，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又搞什么名堂。

　　不过一会就知道了，宴会的主角终于出现了。

　　一席白色长裙的女生，朝着众人缓步走来，如一只高雅、典丽的天鹅。在红地毯中央停下，对着众人露出一个幅度不大的笑，清冷温和一如春风扫雪。

　　“感谢亲朋来参加小女生日宴，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这时他身侧的男子开口道。

　　若不是他说话，千语还真没注意到这个人，毕竟小天鹅实在耀眼。

　　千语正看着小天鹅时，她也看了过来，不过不是看她，而是俞文景，于是千语默默离他远了几步。

　　男人又嘀嘀咕咕几句，随后带着小天鹅下了台。

　　小天鹅礼貌性向众人点头致谢，不一会来到俞文景身边，目光却顿时冷淡许多。举起手里的举杯与俞文景手中的碰出一声清脆，两人谁也没有喝，口吻几分质问：“俞长官，今日给我准备了什么？”

　　俞文景回了笑，且道：“等你看了就知道，希望你喜欢。”

　　小天鹅目光转而看向俞文景几步远的千语，打量一番露出笑，不算真诚也没有敌意，“这位是田小姐？”

　　千语上前，笑道：“你好，生日快乐啊。”

　　“嗯，多谢，你和俞长官好好吃好好玩。”小天鹅点头离开。

　　“宋沛棠？”等小天鹅走远了后，千语在俞文景身边轻声道。
　　俞文景点头。

　　莫名觉得俞文景今天不想理自己，变色龙整晚也没对她笑一个。

　　终于熬到结束，俞文景看起来没有多大问题，脸上只因为酒多了些红晕。

　　出了会场，千语和俞文景一起伸向主驾门把手，俞文景先握住且看着千语伸来的手停在空中也没有放开的意思，直到千语将其拨开，“放心我给陆开也开过，陆开都活着，你也死不了 。”

　　俞文景定了两秒走向副驾。

　　“你不会喊我来就是要告诉小天鹅你不喜欢她吧。”等俞文景上车后，千语问道。

　　良久，那个人也不答。

　　“我觉得小天鹅很好看呐，你是不是有点笨呐……”
　　俞文景叹了口气，“少说两句。”

　　“哦，系好安全带。你住哪，要我送过去吗？”

　　这个人今天真的冷漠，无妨，不说拉倒，自己才不会在乎他们这群人的死生。

　　可下一秒俞文景就点开导航，点了一个位置。

　　许久没开车了，多少有些不熟，好在能运转走起来。千语余光打了眼旁边的人，他终于不是面无表情了，他的表情好像是在后悔今天没有带司机……
　　他这点跟千哥很像，无论多想下车，也不会说出来，正是如此千语开得很放心，只是其他人不放心罢了。

　　俞文景住的自然是高档小区，各大官员几乎都住在附近，安保严格。进去的时候千语都在犹豫，进门要刷俞文景的身份卡，等下怎么出去？

　　俞文景直接开口，出得去。

　　他这个人怪让人觉得害怕，连这他都知道。

　　进入小区后便是俞文景指路，停好车他也没下去。

　　“那我怎么回去？”千语问。当然她并不是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
　　“等等。”俞文景道。“有人来送你。”
　　“你之前怎么不直接叫人来接你？”千语看向俞文景，“你有点多此一举诶。”

　　人身上的酒精味在车里弥漫着，灯光晦暗，车外的光照着俞文景的侧脸，勾勒着精致轮廓，灯光不足，轮廓残缺。那双眼睛被阴影遮蔽，清冷的声音带着酒气的苦涩，他问，“看清了吗？”

　　心口一震，默了几秒，千语道理：“看清了。”

　　这条回来的路再往前是就是出离口，一路上多少卫兵值守，多少卡哨监测，千语都看清了。

　　俞文景没再说话，推开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外面应该起风了，他的衣摆随着风飘动着，那股风甚至透过车壁，千语的心感受到了，只是没有如衣摆那样。

　　在车上等了良久，良久后一个人敲响车玻璃。千语下车，让出主驾。

　　这个司机千语已经很熟了，他也熟千语，两人互相看了眼，没有说话，回去的路上，沿途的景象，千语再看了遍。

　　嗯，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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