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魔女

　　「西迪，你还不懂什么是爱。」

　　“不，洛斯……姐姐，我喜欢你，我懂！”

　　「你经历的还太少了，对事物的理解太过于浅薄。」

　　黑发的少年跪坐在地上，冰冷的触感不断向上传递，令他手脚发凉，直透心脏。

　　「我救过你，抚养你长大，你迄今为止的生命里全部都是我，你感激我、在意我，所以你误认为这是爱。」

　　“姐姐，我！”西迪想反驳。

　　「你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还没有出门游历过。」

　　“姐姐，对不起，不要赶我……”他伸手想抱，却落了个空。

　　他哀求，可那双冰冷的金眸只是自上而下俯视着他。

　　「你真的分得清什么是爱吗？」

　　「你是将我当成了母亲，还是其他人？」

　　我……

　　睁开眼，胸口像破了个大洞，刺骨的寒风呼啸穿过。

　　少年从梦中醒来，缓慢地直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戒断反应又犯了。

　　现在跟以前比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会有，刚离开洛斯忒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陷在这种状态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可能的转移注意力。

　　西迪站起身，溪边走去。

　　耳畔只有寂静的风声，犹记他小时候，夜晚总是十分热闹，洛斯忒常会带他到郊外人迹罕至的地方。

　　魔物们惧怕她，都躲得远远的，倒是妖精们一个劲地往她身上凑。他练习魔法，纯白的女士在一旁温柔地看着他，周身被妖精们点亮，金眸荡漾着醉人的光。

　　耳边总是回响着妖精们的嬉笑声，草丛里的虫鸣声，以及，他的心跳声。

　　漆黑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西迪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大脑彻底清醒过来。他站起身，就着衣袖拭去多余的水渍，转身向映着微弱火光的营地走去。

　　行至一半，余光瞥见幽暗的树丛闪出一点光亮。

　　*

　　莉莉丝失眠了，回想起白天的种种，横竖睡不着，一屁股坐起来抓耳挠腮半天，最终还是起了身。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她找了离营地稍远点的位置，靠着一颗大树，盘坐在树根处。她闭上眼双手虚拢，聚精凝神，她的周身渐渐泛起淡淡的光晕，手心处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只是她眉头紧锁，周身的光晕也极其淡薄，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断断续续地闪烁，手心的风团也忽明忽暗，最后还是维持不住存在，溃散开来。

　　莉莉丝粗喘着气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甚至还不如第一次。直到魔力即将见底，她才终于放弃，沮丧地靠着树干长叹一声。

　　金黄的碎发掩着蓝眸，透出浓稠的疲倦。

　　她的天赋虽曾被评为S级，可莉莉丝到现在也没感受到和这个评价相匹配的优势。不仅日常施展魔法很消耗魔力，对魔法的悟性也很差，她发自内心地怀疑当初给自己测定的那个仪器是不是坏的。

　　树枝咔吧一声被踩断。

　　敌人？莉莉丝瞬间抽刀转身，却腿一软，一下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摔倒在地。

　　糟了，魔力一下子用太多，脱力了。明明这种事是最忌讳的，魔力见底相当于在敌人面前主动将自己扒光全身装备，只是一块毫无还手之力的肉块罢了。她太心急了。莉莉丝勉强睁开眼去够摔落在一旁的刀。

　　为什么突然这么焦虑呢？

　　心跳声好大，吵得她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莉莉丝手一空，刀被眼前的人夺走了。该死，就差一点了。但至少视线恢复正常了，她翻身与对方拉开距离，猛地抬眼望去。

　　因为……

　　少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掂了掂手中刀的分量，将刀抛回给了她，并朝她一笑：“你在这练习吗？”

　　因为，和这般优秀的故人重逢，再对比现下自己的窘迫，谁能不心急呢？

　　“这是跟在你身边的小家伙吧。”
　　“什么？”

　　莉莉丝不明所以，西迪一边走一边指了指他身侧的某一处，她仔细看过去，那一处明明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但看对方理所当然的神情——是有什么自己无法看到的存在吗？

　　见莉莉丝好像真的一无所知的样子，反倒让西迪感到意外。

　　“你看不见吗？”
　　莉莉丝盘腿坐下，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
　　“那你在做什么呢方才？”西迪走到她身边，也坐了下来。
　　“我在练习风魔法……”

　　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何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还有闲心关心自己，但这是个请教的绝好机会，既然是对方主动的，莉莉丝也不藏着掖着，将刚才练习的不顺一点一点说给他听。

　　好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感觉自己的言语功能都退化了不少。磕磕巴巴地讲完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理解，也没说话。莉莉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抬眼看向身旁坐在树根上的少年。

　　“为什么？”西迪疑惑地看着半空。

　　又在跟看不见的东西对话！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到底？莉莉丝咬牙切齿。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低头看向她。

　　莉莉丝扯着嘴角一笑：“我果然什么也不是，跟你相比，我就是个无知的婴儿。”

　　“你是这样想自己的吗？但在我看来真正的无知，不是缺少知识，而是拒绝学习。”

　　莉莉丝睁大眼睛。

　　“所以我很高兴莉莉丝，即使离开了奥古斯都，你也没有放弃对魔法的追求，而是一直在不断成长。
　　你很了不起。”

　　你很了不起。

　　啊……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突然觉得酸涩无比。

　　“但……光努力又有什么用呢。”她咬紧牙试图反驳，“S级的天赋没有给我带来任何优势，只会更加衬托得我像个……笑话……”

　　“果然，你看不见啊。这样不好解释啊。”少年嘟囔着，将手摁在她头上，“不要动哦。”
　　“诶？”突然的触碰让莉莉丝心头一紧，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自头顶灌入。

　　下一秒，心脏突然一震，她昏了过去。

　　*

　　“笨蛋笨蛋，笨蛋小子！”
　　“呃……”

　　什么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再次恢复意识时，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直觉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西迪，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捂着脑袋晕晕乎乎地起身，可好似因为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到。

　　“她又没拜托你，干嘛做这种事啊！”

　　又是这个声音，比此前更清晰了，是道娇嫩的女孩子的声音，又有谁来了吗？

　　“但她看起来很需要啊。”
　　“多余，多余！”

　　莉莉丝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年，刚想叫他，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为什么不希望她能看见呢？”黑发的少年低着头，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笨蛋，当然是不希望她知道我的存在啊！”一只长着几乎透明的翅膀的奇妙生物围绕在他周身。

　　小小的、仿佛一只手便能将其拢住，它长着类似人的外貌，正伸着手一下一下戳着少年的脸颊。

　　“你讨厌她吗？”西迪轻轻抵开它的“攻击”。
　　“讨厌，讨厌死啦！不然我为什么屏蔽她的视觉啊！”小家伙扇着翅膀赌气囊腮地一头撞向他。

　　“那你为什么还回应她，让她可以施展「风」。”西迪一伸手轻松格挡，他歪着脑袋，是真的不理解。
　　“……”小家伙怒目圆睁，刚才的攻击非但没对西迪奏效，反倒让自己的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样子分外滑稽。

　　见它不说话，西迪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突然提高声线：“莉莉丝，过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下。”小家伙听到名字瞬间僵住了。

　　他没有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掌握着莉莉丝的状态——他早就知道她醒了，并默默地躲在树后偷听。

　　莉莉丝被抓个正着，有些尴尬，但对方都叫自己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少年转过身再次指了指身侧，但这次她终于看见了——

　　它扇动着翅膀坐到西迪的手心，翘起二郎腿，精致小巧的身体，纤长的尖耳一抖一抖，半透明的皮肤散发着光亮。

　　“它是风之妖精……”西迪正想介绍。
　　“到此为止吧小子，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允许。”

　　风之妖精抬起眼，冷冷地瞥了莉莉丝一眼，青蓝的瞳孔里仿佛蕴含着这世间最纯粹的、足以撕碎一切的暴风。

　　莉莉丝抿紧了唇，虽然目前自己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但一点毫无质疑——她被眼前的生物讨厌着。

　　直觉告诉她，现在还不是该开口的时候。

　　风之妖精见她识趣地没说话，倒多看了她一眼。

　　“……我为冒犯到你道歉，之后我想向她说明基本的情况，不知您可否允许？”西迪知道差不多触碰到对方的底线了，便退了一步。
　　“哼，狡猾的小子，不知道跟谁学的。”风之妖精冷哼一声，张开翅膀，跳下少年的手心飞走了。

　　一切重归寂静。

　　“……西迪，刚刚的是什么，什么是风之妖精啊？”
　　“啊，要从那里开始解释吗……”

　　当然啊，那是什么啊？！虽然她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只有短短几年，但该有的常识都好好地补充完了啊，刚才的那是什么啊？书本里从没出现过，也从未听说过，画面冲击巨大到让她的世界观都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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