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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在前往大汶国的路上,徐望桥刚好遇到一支赶往帝京的商队,便花了一百文请商队帮忙寄信。
“李阖,你不寄吗?”将信筒封好,徐望桥回头问李阖。
“不必。”李阖倚靠在树畔闭目养神,不多时,那支商队启程离开,徐望桥也走到李阖身边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怕家里人担心?”
李阖淡淡地道:“我常年在外奔波,家中长辈早已习惯,不会担心。”
徐望桥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你明明才十六岁,就肩负起商队的运营了,真是了不起。”
李阖闻言,嘴角勾起的弧度一闪而逝,却被徐望桥精准地捕捉到了。
“你笑了!”
李阖睁开眼,仍是那一副波澜不起的模样,道:“徐公子,你看错了。”
徐望桥斩钉截铁地道:“若说以前,我可能会看错,但现在我的目力特别好,绝对不会看错,你就是笑了。”
李阖仍道:“你看错了。”
徐望桥一把拍了拍李阖的肩:“别不好意思嘛,我夸你,你高兴,这是什么要遮掩的事吗?你才十六岁,别整天装出一副冰块脸的样子呀,少年郎嘛就应该多笑笑,再说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李阖被徐望桥的一通话说得有些气恼,他拉下脸来,道:“信已寄出,该继续上路了。”
徐望桥耸了耸肩,“夸你笑起来好看还生气,行,那走吧。”
待徐望桥转身回到马车上后,四下无人,李阖试探性地伸出左右两只食指按着自己的脸颊,将脸部肌肉往上提拉,连带着嘴唇形成了一条月牙般的弧度。
“李阖,不是要赶路吗?快上来呀!”
徐望桥见李阖迟迟没有上马车,便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李阖连忙将双手放下,紧张地在腰身上拍来抹去,他的脸色微红,神态也不太自然。
“咳,这就来。”
好在马车内光线不似外头那般亮堂,徐望桥的注意力又不在李阖身上,这才让李阖有足够的时间压下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车厢内,徐望桥闲适地伸着两条修长的腿,手中捧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而李阖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却有些心不在焉。
车轮缓缓向前滚动,车厢又变得颠簸起来,这更让李阖有些心烦意乱,他看着徐望桥自得其乐的样子,没忍住出声问询:“你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李阖就有些后悔了。
这一个月来,两人一直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常常是徐望桥主动问东问西,他再有些不耐烦地作答——初次出远门的徐望桥对什么都感兴趣,不仅询问大汶国那边的物价、沿途的风土人情、甚至还问过他是否已经婚娶。
其实这也不能怪徐望桥,他不会骑马,自然只能跟着李阖待在马车内,两人共处一室,徐望桥就免不了想说些什么,只是李阖总板着一张脸,对他的问题也是以应付为主。
一个月下来,饶是徐望桥也有些气馁,便开始自娱自乐,甚少问李阖问题,一开始李阖还松了口气,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可一段时间下来,李阖却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如今李阖不知为何主动开口,这无疑是将徐望桥心中刚刚熄灭的火焰再度点燃。
徐望桥二话不说挪了个位置,主动坐在李阖身旁,他将书推到李阖眼前:“你看!”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热气,李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顺着徐望桥的话看去。
李阖轻声将树上的内容念出:“只见二魔拿着个假葫芦,还像前番雄赳赳、气昂昂走出门高呼道;‘你是哪里人士,敢在此间吆喝?’绛珠仙子道:‘你不认得我?那总该认得我姐姐。’那魔道:‘哪有甚么姐姐,你且过来,我不与你相打,但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绛珠仙子掩唇一笑,道……”
“真是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
李阖敛眉细思,不多时,他倏地抬头,想起一桩事来。
那还是几年前,当时他刚刚负责商队不久,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那时,他妹妹拿着一个葫芦在他跟前晃悠,小小的女孩一手叉腰,一手拿着葫芦,鼻孔朝天地说:“二哥,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
当时他没当回事,他妹妹喊一声“二哥”他就应一声,后来他妹妹急了,直呼他的名字“李阖”,他也应了。
只是他虽然配合着妹妹,但妹妹却好像不太高兴,最后竟把葫芦一扔,哭着跑开了。
当时的他一头雾水,但商队千头万绪还需要他整理,就没有去追,后来他又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彻底淡忘了。
直到今天,徐望桥拿着书放到他眼前,他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想通了关窍的李阖有些啼笑皆非,原来是因为他妹妹把故事当成现实了,想拿着个葫芦把他给装进去。
徐望桥在一旁看着李阖的反应,忽而间抚掌笑道:“你又笑了!”
被徐望桥这么一说,李阖忙板起脸来,正色道:“徐公子,你又看错了。”
徐望桥也不与李阖分辩,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李阖此人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不近人情,只是不知为何,李阖把自己的真实性格藏在了冰冷板正的面容下面。
徐望桥有些好奇,想知道李阖为什么会选择伪装自己的真实情绪,但他没有选在这个时候细究,反正时日还长,离大汶国还有两个月的车程,他有足够的时间一点点地揭开李阖的伪装。
就在徐望桥天马行空地乱想时,李阖却突然道:“徐公子,你手上的这本书,能不能借我品读一番?”
徐望桥刚想把书递过去,可思绪一转就起了主意。
他故作为难,道:“这……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付我一百文的借阅费。”
他本是随口一说逗逗李阖,却没想到李阖认了真,他似乎真的开始思索起这一百文钱值不值得花。
徐望桥好整以暇,李阖终于开口:“徐公子,一百文太贵,三文如何?”
徐望桥有些目瞪口呆:“商人就是商人,别人砍价是小刀,你砍价是屠龙宝刀啊!”
李阖不明白徐望桥口中的“小刀”、“屠龙宝刀”是什么意思,但结合“砍价”也大致可以猜得个七七八八。
李阖道:“徐公子此言谬矣,商品的价格要根据它的意义来定,于我而言,这本书可看可不看,不过是路途上消磨时间的方法,徐公子若是觉得价格太低,我可以再加两文。”
在砍价的时候,李阖的嘴仿佛一柄机关枪,各种话术信手拈来,把徐望桥说得双眼发晕,最后,徐望桥从李阖手里拿过五文钱,把手中的书交给了李阖。
看着手心上的五枚铜币,徐望桥有些迷迷瞪瞪,他甚至想不起来李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看着李阖上下翻飞的两片嘴唇,莫名其妙地就把书给递了出去。
徐望桥这才想起,他本是打起主意来打趣李阖,目的不仅没达到,反而被李阖反将了一军。
“商人的一张嘴,真是可怕啊……”
徐望桥暗叹一声,心中对李阖又有了新的认知。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徐望桥与李阖的关系也比刚开始要好上许多,李阖已渐渐不在徐望桥面前装出一副冰块脸,时不时与徐望桥笑闹几句,随行的护卫各个都纳闷不解——他们那个不苟言笑的少东家去哪了?
又一个月后,天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徐望桥的行程也已经走了三分之二,他心中满是喜悦与期待,全然不知危险已经逐渐逼近。
与此同时,徐府也发生了一桩大事。
太子即位后不久,老皇帝就撒手人寰,按理说太子本该登基,但因为他的年纪本就较大,而后又被李天人的丹药反噬,如今也是垂垂老矣,没有多少日子好活。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用着铁血手段铲除了一大批原来的保皇党,扶立自己的长子登基,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他的心力,不消一月便跟着老皇帝一并去了。
短短的两个月内,天盛国便经历了两轮震荡。
这种政治变动自然也影响到了徐府,徐正行因为得罪了老皇帝,故而受太子青睐,但是刚刚登基的新皇并不知道这一切,新皇仍然记得老皇帝安排太医给徐正行治病的事,在太子去世后,当即就罢了徐正行的官。
不过新皇到底顾忌着徐正行在帝京的民望,故而手段相对温和,对外说是徐正行病躯渐重,新皇开恩,准其回归故里养病。
总之积山街的徐府是不能住了,而那些田地、店面也被其他朝臣瓜分干净。
徐正行遣散了连同徐伯在内的所有的仆人,只带着徐遇山和徐宝湖二人落魄地离开了帝京,他们回到了徐正行的家乡——滏阳县。
徐正行三人是悄悄离京,夜半无人时,只有忘忧楼的掌柜和幼安坊的坊主相送。二人给了徐正行不少盘缠金银,也算是略微报答徐望桥多年来对他们的恩义。
当替徐望桥送信的商队找到徐府时,徐府早已人去楼空。
信自然是没有送到徐府,好在积山街李府的门房帮忙收下了,这个门房就是当初和徐望桥有数面之缘的热心大哥,他的家乡正巧也在滏阳县,言称回乡时会帮忙把信送到徐正行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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