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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霓(三)
一辆青帷小车,碾过平荧大街未融的雪泥,悄无声息拐入深处。
车轮轧过石板路的声响不小,最终停在一座府邸的角门处。
门楣高悬,乌木牌匾上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太傅府。
车帘掀起一角,探出一只纤细的手,稳定扶住了车辕。
紧接着一个裹着素色锦缎斗篷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车来。兜帽滑落些许,露出一张年轻面孔。肌肤胜雪,眉眼清冽,鼻梁挺直,唇色淡樱。
角门无声地开了条缝。
青钰已等候多时。
李星霓目不斜视,淡定掠过了他,“易旷年说过不再限制我的自由,他不会又反悔了罢?”
青钰轻咳一声,对李姑娘时时语出惊人的习惯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他委婉地道:“您昨夜出府以后,本就错过了晚间诊脉。要是晨间再误,大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李星霓迟钝的回忆起来。
她为易旷年诊治解毒,又是系统三七的功劳。
至于说要留在太傅府,她是真的没那个心思。
易旷年当众宣布,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她擅自行动。那架势,哪里是认她为恩人,分明是将她当做仇人!
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星霓想得透彻,易旷年先是见她在镇国公府出现,后来她再次出现,又化作坊间神医救他性命。这样巧合的事情,若说不是有意为之,就连她也不信。
那么两人之间,就生出了一层天然的隔膜。
李星霓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地忙前忙后。
又是一日三餐陪在身边,又是早起晚睡请求诊脉,又是亲身为他泡药浴。
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提,一概不理。
易旷年而今倒是准了她单独行动,她觉着,这是个好兆头。
她小命要保的好兆头。
李星霓心情不错,连带着对青钰露出了个笑容:“昨晚夜宿日月阁,玩的有些忘乎所以。不过我这不是一大早就回来了嘛!”
庭院深深,府内回廊曲折。
李星霓已经适应了太傅府上萧瑟的氛围,步履沉稳。
素色斗篷的下摆拂过地面,未沾染半分尘埃。
青钰却面如土色,日月阁,那里可都是一些小唱,供人取乐,清一色的男伶人!
偏李星霓浑然不觉,自然问道:“太傅今日不去早朝吗?”
说起易旷年,这厮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变态。寻常人中毒至深,又是刮骨又是扎针的,能安稳瘫在床上就不错了。
但易旷年就不是个正常人!她到府里第七日,就像是身后有狼追赶似的,着急忙慌听奏去了早朝。
然后,雷厉风行地,查清了当初,胆敢在圣寿宴上刺杀太后的细作实为北狄暗兵处的人,还了尤胡使团清白。但太后在此一事过后,一蹶不振,也不再垂帘听政了,大有放权给皇上的意思。
也是在那一日过后,他许了自己出府的自由。
朝堂上的事李星霓装作不知。陪在易旷年这冰块脸身边,是要有勇气的,李星霓正常来说没这个勇气,所以往往需要外力的驱使。
一听到自己可以随意出府,她当即不顾系统劝阻,不看易旷年脸色,叫了马车,就奔向新世界去。
昨晚也不例外。不过李星霓可是掐着点回来的,料定易旷年应还在早朝,抓不住她的把柄。
正沾沾自喜,就听青钰破罐子破摔道:“太傅昨日一直在等姑娘,今日干脆告假不去早朝了。”
李星霓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冰块脸竟然还能想到保重自己身体了?
不错不错,也省得到时候把他治死了,还得连累自己。
李星霓几步走到易旷年的卧房,推开门前挥走了青钰。当然,后者本就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原以为青钰把自己带到卧房,再结合易旷年推了早朝的消息,李星霓还道易旷年旧疾复发了。
系统竟然没提醒她。
她在心里盘算着,三七估摸着又睡着了。
心里揣着对系统不负责的唾骂,易旷年一个大活人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可就吓死人了。
李星霓差点叫出声:“易旷年,你干什么!”
易太傅很无辜:“这里是我的卧房,你见到我为什么这么惊讶?”
“……是你没出声,吓到我了!”李星霓狠狠翻了个白眼,“太傅大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易旷年没回她,径自躺倒床上,闭上双眼。
他今日倒是没回呛她,李星霓心里奇怪,鼓着嘴问:“易旷年,你今日不舒服吗?”
“为什么这么问?”易旷年是真的疑惑,李星霓为自己治疗施针的这些日子,向来秉承着少言多做的原则,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昨日偷跟去日月阁,她左拥右抱几个小唱,是他见到的,连日来,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易旷年一直在想,若李星霓真是被人派来杀他的,那她的表现,绝对昭示着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动手。
亦或者要借毒杀他,这样更加悄无声息,不容易追责到她。易旷年忽而坚定的想。
不知不觉,李星霓话多了起来:“我本以为你是铁打的身体,余毒未清就敢去早朝,想来你那时一定觉得自己身体无大碍。那今日告假,定然就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实在无法行走了。”
“这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冰块脸应该是笑了。
但笑得阴恻恻的。
李星霓退后一步,警惕道:“你说谁的愿?我听不懂。”
好心当成驴肝肺!
明明你死了,我也讨不得好!
易旷年却没再说,主动伸出了手。
在原地观察了他许久,见他终于没有发疯的意思,李星霓才放下心来,走向前,搭上他的腕间。
李星霓装模作样的摸了两把小手。
勉强把心底的那股郁气压了下去。
许是眼神太赤.裸,床上的人蓦地打开双眼,吓了李星霓一大跳。
那疯子端详着她,道:“你不是上京人氏?”
李星霓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鉴于她对城里确实没什么过多的记忆,她只好点头:“我的确不是上京人氏,而是自幼在山间长大。”
她第一日晨间为他把脉的时候,就有解释,她行走于山间,自幼学医。至于那日出现在镇国公府,也是因为初到上京,想着混口饭吃,于是进去做工。但好死不死的,宴席上鲁莽的行为,让她也丢了那一活计。
这厮就没听进去她说的话!
李星霓撇撇嘴,移开了手指:“太傅大人并无大碍。”
“我并未说过我不舒服。”他回答得心安理得。
“那您为何执着地要我把脉?还从昨晚等到现在。”
易旷年脸色一僵,轻咳了声:“昨日我本想和你去府外吃晚饭的。”
李星霓怀疑他的用心,本能的要质问,但转眼想到她夜宿于日月阁……
李星霓眨眨眼,笑得甜甜的:“今日去也成。”
易旷年那句话竟不是玩笑。
黑漆平头马车从太傅府驶出的时候,李星霓还有点呆愣。
马车内空间宽敞,暖炉烧得正旺。
李星霓外罩一件半旧的灰色斗篷,靠坐在一侧。看似发呆,其实是在打量对面的易旷年。
说实在话,见到易旷年的第一面,这人高高在上,又冷沉又刻薄。而第二面,是这厮最为狼狈的时候。她借着解毒的时机算是狠狠报复了他。
几日的调养,易旷年的脸色不再苍白,但似乎,也不再是那么目空一切了。
但还是那么令人讨厌。李星霓不无可惜的想,白瞎了这张好看的脸,嗯,还有连日月阁的小唱都比不过的好身材。
李星霓正想得出神,脑海中一道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
【目标人物好感度检测完毕。当前好感度:10。任务有条不紊完成中,宿主再接再厉哦~】
这么随意的吗?
看着阖着双眸,显然是闭目养神的易旷年,李星霓觉得系统是坏了。她什么也没做啊?
三七幽幽探出头:【宿主,目标人物的好感度一直在波动,是好不容易才稳定在10的。】
李星霓呼出一口气,连日来憋着的一口气都仿佛泄了出去。
看来,她需要给易旷年灌一剂猛药。
想到昨日去日月阁取的经,她不信,她还拿不下易旷年。
要去的南吉酒楼,离太傅府不是很近。
李星霓是在马车晃晃悠悠,而早起的自己眼皮已经开始下坠的时候,终于意识到的。
她之前一边游逛,一边赶过去,竟是觉得不过就一段路。
马车停下,李星霓不小心向前拥,多亏易旷年反应快,一手扶住了她。
李星霓呐呐:“多谢太傅。”
易旷年不言,径自下了马车。
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易旷年掀开车帘时,抬手挡了一下。
李星霓迎着阳光,也不适的眯了下眼。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讨厌。
南吉酒楼大堂人声鼎沸,热气蒸腾,混合着各种食物浓郁的香气。
易旷年看上去很是低调,毕竟身无仆从,只带了李星霓一人。
他们随意挑了张空着的桌子。
李星霓替他拉开椅子,自己则坐在对面。她并未征询易旷年的意见,熟稔地对候在一旁的店小二吩咐:“给我一份干煸冬笋,清蒸鲈鱼,这回可不要放葱了。还有半只挂炉烤鸭片皮,配荷叶饼和酱料,酱料也不要葱的。嗯……再要一壶温热的桂花酿。”她顿了顿,欢喜道:“哎呀,怎么能忘记我喜欢的五指毛桃杏仁汤,记住一定要趁热的,热的新鲜。”
她点点头,迫不及待的看向易旷年:“太傅,你要吃什么?”
店小二浑身一颤,打起精神。
“和你一样吧。”易旷年随口应道。
李星霓眼里闪过一丝恶趣味,“好,就照着这单子给我们上两份。”
上菜时,一同来的,还有满脸堆着笑的掌柜。
李星霓有些倒胃口,“你能别笑了吗?”
掌柜谄媚的点头:“太傅大人亲临我南吉酒楼,实在是幸事。如今楼上雅间正空着,不如,我为太傅安排一个清雅的去处?”
见易旷年半天不理人,他又看向等待布菜的李星霓。
李星霓随口道:“太傅就喜欢热闹,你这不是扫他的兴吗?”
掌柜愣了一愣,连声应道:“是,是。小的有眼无珠。”
李星霓已经端起那碗汤,大口喝了起来。
掌柜眼里皆是惊惧,一时忘了照看易旷年。
易旷年眉头微动,学着李星霓的样子,也端起那碗五指毛桃杏仁汤。
一饮而下。
不幸半路被呛,差点吐了出来。
她为什么能喜欢这个?
掌柜雀跃的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位小姐喜欢这口味?近一年来,您是第一位赏识这份汤的人!”
“嗯嗯,这味道明明不错。而且没有加那难闻的葱,就更合我的胃口了。”李星霓一见易旷年见鬼的神情,就没忍住唇角弯起,“谁知先前却听你们介绍,这味道许多人难以忍受。”
掌柜的诉苦道:“可不是嘛!这要是叫我们调配出这味汤的大厨,知道有姑娘这位高人的存在,都得收拾包袱投奔姑娘,日日为您做菜了!”
“太傅府可容不下这位大厨。”易旷年冷不丁的插话。
二人的交谈被打断,掌柜的一本正经直起身,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
李星霓只好打哈哈:“都凭太傅安排。”
易旷年的眉宇才渐松下来。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索性,易旷年没管她为何会对南吉酒楼那么熟稔。
就像,他更是不从问起她昨晚为何不在府中一样。
易旷年有时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回程的路上,李星霓对三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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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知是谁在攻略谁。
不过没关系,好在易旷年疑心虽然重,但人家是10分表现1分,60分却已经究极恋爱脑的真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