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回忆录

　　江遇无带着好心情回了家，今天虽说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很好。
　　打开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江越时，江遇无还愣了一下。

　　“爸，你怎么还没睡啊？”江遇无一边放下钥匙，一边问道。
　　江越转过头来，江遇无这才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眼里布满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变得沧桑，周身蔓延着浓重的烟味。
　　江遇无吓了一跳，急忙去把窗户打开。
　　“爸，少抽点烟，阿姨和甜甜呢？”江遇无一转身和江越正好面对面。
　　“爸？”

　　江越的情绪很复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从看到那一幕开始到现在，一直坐在这抽烟，看到他回来的那一刻他是想要和这个孩子好好谈谈。
　　但，谈什么？从何谈起？谈过之后呢？
　　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江越拍拍江遇无肩头，声音沙哑的开口：“过来，我有事和你说。你阿姨带着甜甜去外公家了。”
　　“哦，好。”江遇无一脸懵地跟着江越坐在沙发上。

　　“爸，究竟怎么了？”江遇无心口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江越叹口气，点了支烟。烟雾缭绕间江遇无对上他爸复杂的眼神。
　　“小鱼，那个男生是谁？”
　　江遇无捏紧双手，果然，他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早在和苏顾南在一起后，他无数次的想过要是被发现后，他该怎么做？
　　一方面担忧着被发现的那一天，一方面又沉溺在和苏顾南在一起的快乐中。

　　现在这把时刻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自江越问出这个问题，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好半晌，江越把烟碾灭。咳嗽两声。

　　“江遇无，那个男生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江越说到这停了下叹口气，深深看了眼江遇无。才接着道：“能不能和他断了，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爸就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

　　江越的声音里带着祈求，他就那样看着江遇无眼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良久，江遇无看着他，摇摇头。“爸。”再多的话江遇无说不出，但江越就是知道他的未尽之言。

　　爸，我不会和他断了，爸，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江越被脑海里一直回荡的想法给气的上头，喘着粗气，抬手把桌上的烟灰缸丢出去。
　　江越好像陷入一片茫然中，他看着烟灰缸砸到江遇无肩上又落下，听到江遇无被砸到的时候发出的闷哼。
　　怎么就这样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越一下变得佝偻，原本高大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变得矮小。
　　江遇无嘴唇蠕动，还是没开口再刺激他爸。
　　江越向后一屁股坐下，沙发因他这动作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现在给我回你房间去，现在，快点！”江越咆哮着，江遇无沉默着回了房间。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江越以前的样子和挨打的自己。
　　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早该忘了，没想到只是缺少被激发的契机啊。
　　江遇无自嘲的笑笑。靠在床头看着房间里的陈设。
　　大概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不能出去了，希望苏顾南不要太担心。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遇无就被“咚咚咚”的声音吵醒，原本发懵的意识在听清声音的来源后一瞬间清醒。
　　江遇无被子一掀，光着脚就跑向卧室门，把门锁一扭，扭不开，用力撞也撞不开，外面咚咚咚的声音还在继续。

　　“爸！爸！你把门打开！”江遇无用力的拍着门高声大喊。
　　门外，江越面无表情的把木板一块一块的钉上，他眼里有着红血丝，面色沧桑。
　　钉完木板，江越又拿出锯子在之前流出的位置上开始锯起来。
　　一下一下，就像敲在他和江遇无的心上。

　　最后钜出一个刚好可以递饭和送水的地方。
　　两父子隔着小小的正方形对望，父亲满脸沧桑，儿子满脸泪水。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秒双方都把头扭开。

　　江遇无就这样被江越关了起来，每天除了送饭送水，那个方形的小窗都会被一块布遮挡。
　　就这样过了三天。
　　高月和江柚书回来的时候，看到被封住的门也很惊讶。
　　高月让甜甜先回自己屋里，她去找江越谈谈。
　　江越从那天后一直颓唐着，胡子拉碴，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卧室里也是一大股烟味。

　　“咳咳。”高月捂住脸往后退。
　　烟味太重了！
　　“江越，收拾好出来我们谈谈。”在床上瘫坐的江越迟缓的抬起头，看到来人点点头。

　　高月短促的皱了眉，“快点吧。”
　　二十分钟后，江越把自己收拾好，坐到沙发上。
　　看着高月高耸的孕肚，江越有些自责。
　　“这几天怎么样了？”高月的手放在孕肚上，摇摇头，“小家伙很乖，不闹人。”
　　“那就好。”江越把手放在肚子上，“是个小乖宝啊！”

　　看他这样高月也不禁笑了，但想到刚回来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喊住他。
　　“江越，小鱼的卧室是什么情况？”想到被木条封的凌乱不堪的房门，高月皱皱眉。
　　江越沉默了，看着高月说不出话来。心绪几转，还是决定和高月说一声。

　　“你简直是乱来！”高月“噌”的一下站起身，江越看着她的大肚子，急忙护住也跟着站起来。
　　“你慢点，慢点。”
　　“江越，把门上的木条取了，好好和小鱼说说，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高月苦口婆心地劝说，江越只是摇头。
　　“没用的，我和他谈过了。”说到这，江越凄然一笑。
　　“没用的，说再多都是没用的。”

　　“那你也不能把孩子一直关着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高月推了吧江越让他去把木条拆了。
　　“看我干嘛！快去，要真出事了，有你哭的！快去。”
　　江越被推了个趔趄，站在原地听着高月说的话犹豫着。最后还是一溜烟跑去拿工具。

　　被他们谈论的江遇无，这三天里也思考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可他是做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是错吗？喜欢上一个同性别的人更是错吗？
　　但书上并没有这样写到。
　　不，书上一开始还写着这样的是精神病，不过过了一年就删除了这一项，是可信的吗？

　　如果江越是这样想，那苏顾南呢？他是怎么想的？也是这样觉得？觉得是自己纠缠他，他是个善良的人，不想让人为难，所以就同意了，愿意和他在一起。
　　江遇无抱住腿靠在墙边，看着窗外西沉的太阳过了三天。

　　门被打开的那天，他像往天一样坐在墙边思考，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看见陪在江越身旁的高月，他才明白不是幻听，他被放出去。

　　有些麻痹的手脚好像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江遇无撑着墙站起来，往前一走。
　　布满麻劲的脚一下失去支撑的力量。
　　“咚”的一大声，江遇无双膝磕地，痛感让他有些失神。
　　眼前一黑，江遇无昏了过去。

　　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之后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睁眼，是刺眼的白光。
　　“醒了，醒了。”
　　眼前涌入熟悉的面孔。
　　“我……”沙哑的声音让江遇无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来，润润唇，别吞了。”高外公看他这样，急忙把桌子上的水递给他，怕他喝了坏事又连忙嘱咐道。

　　“谢谢。”江遇无把水杯放在手心里，环视一圈病房。
　　没看见高月和江越的身影。
　　“我……”
　　未说完的话被打断。
　　“找你爸他们，去给你妈办理住院手续了，她的预产期也快到了，索性提前来医院住着，放心。”
　　高外公解答了他的疑惑，江遇无点点头，垂下眼看着水杯。
　　他妈？妈妈？
　　江遇无并没有大碍，在当天醒来后就被医生安排出院了。

　　出院前，江遇无去看了在另一边住院的高月。
　　去的时候，江越没在里面，高月正和隔壁的孕妇聊得开心。
　　转眼看到他，高月向他招招手。
　　“小鱼，来这儿。”
　　江遇无几步走到她病房旁，想要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你儿子？”隔壁床的阿姨笑着给江遇无手里塞了个橘子。
　　江遇无拿着有些无措，高月拍拍她的手让他收下。

　　“是啊，这孩子最近生病，和我一道在医院里打了一趟，就好了。要不说是大小伙呢，这身体就是好啊！”
　　高月笑着和隔壁床阿姨攀谈。
　　阿姨看了眼江遇无，这面上确实还带着苍白。转过头又和高月说起话来。
　　“这可是说对了，就我家那小子，平日里有个感冒发烧，不用吃药就好了。”
　　“确实是这样。”

　　江遇无拿着橘子，看着高月的背影，慢慢红了眼。

　　要回去的时候刚好遇上回来的江越，父子俩视线一对上，江越就移开眼不说话。
　　“爸。”
　　“嗯，先回家吧，这儿有我呢，回去好好休息。”
　　“嗯，好。”
　　江越张张嘴，原本想要多说几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头就这样不尴不尬的揭过。

　　“小鱼走了？”高月靠在床头看着从回来就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江越。
　　“嗯，回家去了。”
　　江越把盆拿出来摆好，又拿起保温壶准备去接热水。

　　“停停停，说上话没？”
　　想到父子俩刚刚没说几句就没了的话，江越沉默了，还是点头，“说了。”
　　看人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高月摆摆手，“好了，快去吧。”

　　出了病房，高月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一下进了耳。
　　“孩子和爸爸吵架了？”
　　这是其他人的声音。
　　“没，在闹别扭。”这是高月的声音。
　　想到自己做的事，江越默了默，好像不是简单的闹别扭而是吵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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