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爱

　　“吴洁，你是聪明人，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周若然皱着眉，轻声道，疏冷的语气犹如在谈论天气一般波澜不惊。
　　吴洁乍听一呆，神色变了几变，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声音意外的沙哑，问完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后悔，却又止不住地想要获得一个答案。
　　“没有为什么。”点燃了一只烟，周若然吸了一口淡淡道，随着他双唇张合，青烟袅袅升起。
　　清冽的烟草气息顿时充盈了吴洁的呼吸，怔然片刻，只觉自己好笑到过分。这场游戏从头到尾她都是被他领着进行的，从最初的开始，到现在的结束，从来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可笑自己还妄想着全心全意的投入。
　　“我明白了。”吴洁沉默片刻开口，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十指绞缠，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着青白。
　　推开车门，她一只脚迈了下去，忽地有些不甘，也不回头只是问：“由始至终你都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是一句问话，但她语气肯定，变成了一句陈述句，陈述着一个令人心寒的事实。
　　“你知道就行。”
　　有时吴洁对周若然到了痛恨的地步，咬着牙，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他是诚实的。
　　她前脚下了车，周若然下一秒就将车发动离开，看着车子快速驶离，越来越远，吴洁心里止不住的一阵阵失落和空虚。

　　其实他不爱她，她早就知道了，很多时候周若然会怔怔看着她发呆，起初她还是虚荣得觉得满足，愚蠢地以为自己魅力无限，后来次数多了，她慢慢知道那是一种毫无焦距的凝视，与其说是看着她，不如说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做为一个影子而存在。
　　勉力让自己笑出来，吴洁摊开手里的纸条，细致地数着上面的圆圈，是一个很令人满意的数字。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周若然冷情，却并不小气。

　　“还吃点？”一碗小米粥见底，方峻正欲再倒一碗来，手被按住，半躺在床上的苏薇冲他摇头。
　　“那就算了吧！”方峻很好说话的放下碗勺，扯了张纸巾给她细致地把嘴擦干净，起身收拾。
　　苏薇面色比起刚醒过来那阵明显红润多了，只是昏睡的时间太久，身体还不大适应，总是渴睡。
　　“想睡了？”听到苏薇打哈欠的声音，方峻回头看她。
　　苏薇点点头，眼睛皮子已经开始往下掉。
　　方峻给她把床摇下去，边拿起床尾的记录卡边说：“那就先睡会，晚点到时间做复健我再叫你。”
　　“好的。”迟疑了下，苏薇点头答应。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做复健，四肢总像不属于自己的，叫它往东偏往西，每次都狼狈之极。
　　没有察觉到苏薇心里的想法，方峻温柔地冲她笑笑：“晚上想要吃什么？我去准备。”
　　“薏仁紫米粥，多放点糖。”
　　“好。”

　　收拾完一切，方峻慢慢踱步到病床前，苏薇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卷曲着，不时微微颤动，似乎睡梦中梦到了什么东西。
　　苏薇醒来后对自己的依赖是预想不到的重，一想到齐伊络，方峻就犹豫着想要把事情跟苏薇说清楚，但是医生的话又时时在脑子里浮动。
　　“病人虽然醒过来了，但脑子里面的淤血还是没有散开，现在千万不能刺激她的情绪。”
　　只要一想起第一天苏薇情绪激动时，连接的心电图几乎要划成一条直线，方峻就不敢冒险了，好不容易她才醒了过来。
　　忽然很想念齐伊络，方峻拿出手机不需要细看，手指已经娴熟地按下那一串号码：“嘟……嘟……”
　　通话的等待声让他紧张，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些。
　　安静的病房突然被人从外面把门推开，方峻下意识里挂断了电话。
　　“方先生，刘医生找你。”推门进来的护士急急道，随即想起什么来，“不好意思啊，刚刚……”
　　“没关系。”方峻摇摇头，说话间低头去看睡着的苏薇，确定她没有被吵醒后，这才对护士说，“知道了，我一会就去。”
　　“哦，对了！我差点都忘了，刘医生说让你带上片子一起过去。”走出去的护士不到几秒又打转来补了句，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方峻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是粉红色的护士服，了然地颔首，到底是刚实习的护士，说话做事还不够沉稳，透着股率性。
　　回首从柜子里拿昨天照的X光片，柜子里不知道是被谁整理过，塞了大堆的营养品，反是装片子的纸袋被塞到了最里面。方峻只得把手机搁柜子上，蹲下身一样样移开这才拿到东西，关上柜门，他拍了拍西裤上沾到的灰尘，便出了门。

　　“刘医生，情况怎么样？”
　　方峻不是医生看不懂X光片上的情况只能开口问苏薇的主治医生。
　　刘医生指了下片子上的一处说：“你看这里，之前的淤血还是没有能散掉，面积大小也没有改变。”扯下灯箱上的片子又换了一张放上去，是张类似于九宫格满是不同方位头颅的，又点了点上面的几处，慢条斯理地说，“虽然现在清醒过来了，但是淤血还是压迫着神经，最好尽快手术清除掉。”
　　“那就请尽快安排手术。”方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带着几分急切。
　　刘医生摇摇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片：“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的，病人淤血处在迷走神经上方，两者相距很近，这个位置比较微妙。手术固然可以把淤血清除干净，但是手术不成功的话病人很有可能会再次陷入昏迷，因此……”
　　“那手术成功的几率是多大？”方峻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连自己都能听到声音里的颤抖。
　　“六成。”刘医生张口补充，“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手术越快越好。因为就算不进行手术的话，病人迷走神经被压迫，也会引发迷走神经性疾病。这类病症容易引发内脏血管突然扩张和心跳放缓，进而造成血压降低、脑部缺氧甚至短暂昏迷等，虽然说起来不是很严重，但发作起来也是不容小视的。”
　　方峻放在握紧了又松开，然后再握紧，如是反复几次后，他才开口：“可现在她并没有这些症状。”
　　“你的想法我了解。”刘医生温和地笑了下，目光了然，“我只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把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你，至于病症的话，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跟你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方峻用力点头，过了好久才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手术的事我还需要跟苏薇商量商量，晚几天再给您答复。”
　　“尽快。”
　　“好的，谢谢您！”

　　从刘医生办公室出来，一路上方峻还在想着刘医生的话，到底是做手术还是不做，理智叫他选择前者，但是六成的成功几率又不免让他胆怯。
　　明明知道上了手术台的事就没有百分百的保障，可还是希望能够有更为保险的办法。
　　就这么心思不宁地回到病房，刚一推开门就见苏薇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正发着呆。
　　“怎么就醒来了？”
　　方峻出声，苏薇像是被惊吓到一样，慌张地抬眼，看清是他，喘了口气，轻声道：“我做了个梦，然后就醒了，醒了……醒了看不到你。”
　　她说话间巴巴望着他，楚楚可怜。
　　“我刚去刘医生那里了。”扬了扬手里的牛皮纸袋，方峻随手关上门走过去。
　　“刘医生说了什么？”苏薇侧头看他。
　　往柜子里放东西的手顿了下，方峻回头看她，露出个笑来：“没什么，就说你最近康复得很不错。”
　　“是吗！那太好了！”苏薇跟着笑起来，手松了松，看到露出半截的手机这才记起来，“你的手机，刚忘记带出去了。”
　　“哦，谢谢。”拿过手机，方峻随手放进口袋。
　　看着手机被从手心抽走，苏薇的心仿佛也跟着一同被抽走了，恍惚了会，她忍不住问：“峻，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负担？”
　　“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我……”问出口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念头，被他反问时，苏薇这才开始认真想，边想边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干不了，还需要你来陪我，还有……我住院治疗这些费用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很贵的，那些药费单子我偷偷看过的。另外就是，就是……”她哽了几次，终于有些艰难地说下去，“我那个时候太不懂珍惜了，是我不好，是我错了！”说着她哭了起来，泪水大颗大颗砸落，不想他看到，又急急忙忙用手掩住，可是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从指缝中洒落，打在雪白的被子上，泅出一片片水渍。
　　苏薇会主动提到以前的事是方峻没有想过的，其实也就是在她刚清醒的那次提到过一次，之后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提，苏薇是假装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而他则是怕刺激到苏薇现在的情绪。
　　沉默一会，方峻安慰她：“别说了，那些都过去了，小心情绪太激动对自己不好。”
　　一接触到方峻的手，苏薇立马抱住他，头埋在他怀里，努力吸着气问：“峻，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我会改的，你让我怎么做都行，就是不要扔下我不管。”
　　拍着她的背，方峻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好，我不会扔下你的。”
　　听得方峻这话，苏薇才像得了保证般，箍住他腰的手却还是不肯松开，反是更加用力，呢喃着轻声道：“峻，我爱你，你不要把我丢下，否则我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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