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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秋猎(六)
秦婉每一鞭都是用了全身力气,哪怕盛子凌被抬走了,她还气得手抖。
可一看到蔺珩肩上的伤,眼泪又扑簌簌流下来,“对不起,都怪我,我就不该来这里。”说着忙去找手帕想帮蔺珩按住伤口。
蔺珩从怀中摸出手帕,她忙拿过去,叠了两下小心地压在他伤口上。
“不怪栀栀,但栀栀实在过于莽撞了。”
秦婉流着眼泪道:“我打他还有错了吗?他都拿箭射你。”
蔺珩摇摇头,道:“先不说打他,他本就不一定能射中我,栀栀那么莽撞地挡在我前面,若我不护你一下,这箭会射中哪里?”
会正中她胸口。
秦婉低下头有些后怕,“我们快些回去吧,你流了好多血。”
“不着急。”蔺珩从腰间取下一个小锦囊递给秦婉,“把里面的药丸捏碎,帮我撒在伤口处。”
这药本是他为秦婉准备的,担心她被茅草割手,或者是被树枝碎石划伤,没想到用到他自己身上了。
秦婉看到他肩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一大片了,“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他唇角牵出无奈的笑:“忘了。”
若他不能多流些血,看起来伤得严重些,她把盛子凌打成那样只怕会不太好交代。
此事果然掀起波澜,原本陪皇帝狩猎的康平侯听说儿子被打得半死,立刻忧愤至极,盛子凌是不懂事了一些,却也是家中独子,上次他们家吃了那么大的亏还不够么?这次还敢下狠手打人,秦家父女欺人太甚!
一旁的盛桓道:“父皇,儿臣这就回去看看。”
时间已经来到午后,狩猎一上午,皇帝也有些累了,况且这次出的乱子,一方是宗室,一方又是外臣,若都是宗室,或都是外臣反倒好办。皇帝扫了盛桓一眼,秦婉坠马之事他都查得稀里糊涂,这种棘手之事他能弄明白?
当即策马,圣驾回营。
皇帝一行在距营地不远处遇到了秦婉和蔺珩二人,蔺珩身上大片血迹,十分刺眼。
“陛下请恕微臣失仪。”
皇帝皱眉道:“怎么回事?”
秦婉不想把蔺珩牵扯进来 ,立即道:“禀陛下,盛子凌用箭射杀我,蔺大人舍命相救,这才负伤。”
康平侯立即道:“陛下切不可听她一面之词,我绝不相信凌儿会做出此等事。”
“微臣也不敢相信。” 蔺珩低眉俯首,却是声音清楚。
康平侯此时对蔺珩恨得牙痒痒,秦廷茂若是老狐狸,他这得意门生便是小狐狸,事发地离营帐分明如此之近,他又受伤了,按理说应该迅速回营才是,怎就这么巧刚好在半路遇到皇帝?哼,不过是想要皇帝先看到他的伤势罢了。
皇帝不再说什么,只是让随行御医先为蔺珩处理伤势。
到营帐后,皇帝为了显示出对宗室的关切,特亲自探望。盛子凌已经上完药了,躺在床上呻吟不断,地上是换下来的血迹斑斑的衣服。
“子凌,你把今日之事解释解释。”皇帝道。
盛子凌早想好了说辞,道:“我到营地后那片林子里,远远看到一只野兔,便举弓欲射,树后却突然走出他们两人,便不小心射中那蔺珩。”
秦婉怒道:“胡说!分明就是你跟踪我们,在背后蓄意偷袭!”
康平侯见自己宝贝儿子伤成这样,恐怕没个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留下的疤更不知道能不能消得掉。冷着脸对秦婉道:“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我凌儿爱慕你,他怎会偷袭于你?你说他蓄意偷袭,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听到康平侯说盛子凌爱慕秦婉,皇帝眼中流露出些许厌烦。
秦婉道:“蔺大人就是人证!”
“他本就牵扯在此事之中,又是你爹的门生,自然会为你做伪证!”
秦婉没想到康平侯父子二人竟如此狡辩,一时难以自证,不由得观察陛下神色,担心其听信了他们的话。
“我看到了!”人群之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竟是盛栩。
盛栩缓缓走到盛子凌床边,向皇帝行完一礼,道:“我看到盛子凌一直尾随秦小姐和蔺大人,待进到树林中,盛子凌便支开随从,伺机偷袭。”
“我没有,啊….”盛子凌连忙狡辩,又吃痛地继续呻吟。
康平侯万万没想到盛栩出来作证,道:“栩儿,你与子凌乃是表兄弟,血脉亲缘,怎可为了一个女子胡言!”
“正是因为我是子凌表哥,才能直言无讳。”
“你……”康平侯刚要开口,盛栩继续说道:“我不仅看到今日之事,前两日我还看到表弟骚扰挑衅秦小姐,对了,太子殿下也有目睹,殿下还替秦小姐解了围。”
皇帝看向盛桓,盛桓颔首道:“正是。”
盛栩接着道:“定是表弟对秦小姐怀恨在心,所以才会报复。”
其实盛栩并未看见今日所发生之事,他当时和魏家公子在另一处,不过是后面从侍卫口中听说了几句,又结合上秦婉的话,便将一番话说得比亲眼见到的还真。康平侯找不出地方反驳,只能跪下哭喊道:“陛下,子凌是陛下看着长大的,他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望陛下明察!”
“好了!盛子凌乃是咎由自取,此事到此为止!”皇帝看也不看康平侯,径直离去。
在皇帝心里,康平侯着实是有些拎不清了,他这会儿应该谢天谢地才是,哪怕没有盛栩出来作证,皇帝也不会处置秦婉。蔺珩流了那么多血,想必伤得不轻,若那箭是射在秦婉身上,让秦婉有个好歹,秦廷茂怕不仅是要让盛子凌去陪葬,还得把整个康平侯府都生吞活剥了。
皇帝已经看明白了,秦廷茂对这个女儿是多有打骂,却并非不重视,甚至安排了蔺珩这得意门生处处保护。
秦婉这几鞭下去,确实是解气了,却也打碎了皇帝想要撮合她与三皇子的心。
皇帝本想借此围猎机会让秦婉和三皇子培养些感情,三皇子却每每未有行动,出了这样的事,便直言娶妻娶贤,若娶了秦婉,只怕日后会有更多事端。
三皇子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秦婉成婚,她是长得颇有姿色,可在床上他喜欢多几个人一起,寻出各种花样来玩,秦婉或许好摆弄,大不了下药毒死,可她背后有个不好惹的爹,他可不想给自己寻麻烦。
秦婉本打算下午就回去,却又不想和盛子凌他们一起,便不再说回去的话,后面的几天也都过得极平静,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她心想,盛子凌果然是她的灾星。
待回到京城,蔺珩将她送至家门口,霜儿扶她下马车,冬禧便笑着跑过来道:“怎么这么巧?我刚帮小姐拿到蜀地的信,小姐就回来了。”
蔺珩看向秦婉:“蜀地?”
“你不知道吗?我舅舅在蜀地做官。”秦婉奇怪她爹竟然没跟蔺珩提过。
“不知是哪一位大人?”
秦婉不假思索:“姓李,名讳垣。”见蔺珩突然沉默不语,又问道:“珩哥哥认识吗?”
“不认识。”蔺珩露出微笑,答道。
冬禧听说秦婉把盛子凌打了,比自己捡了钱还开心,又玩笑道:“诶,怪不得蔺大人送小姐回来,茶都没喝就走,指定是被小姐吓着了。”
“你就知道胡说!”秦婉瞪他。
可自送她回来之后,蔺珩再没有找她一次,明明在秋猎的时候他们还说好,他会多在秦家留下吃饭。
秦婉有些担心,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凶,把他吓跑了吗?可是她也不是一直那么凶的呀。
不管怎么样,蔺珩肯定是喜欢温柔的女子,就连她自己也喜欢温柔的,秦婉便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表现出自己温柔的一面。
她想到她的母亲,她母亲就是温柔女子的典型,从不打骂她,哪怕她犯错,母亲也只是给她讲道理,眼含热泪地摸着她的头:“今后可都改了?”直到她点头,母亲才擦去眼泪抱抱她。
她又想到母亲刺绣的模样,一针一线,皆是温柔。正好蔺珩生辰快到了,秦婉便打定主意想要给他绣一个荷包。
她先是画了图样,缠着霜儿给她绣,她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怕记不住还用纸笔记下要点。
等到她自己动手开始绣,才发现每一针下去都和自己心里所想的不一样。她还不能在白天绣,好几次都差点被人发现,只好等到夜深人静的晚上,她才敢蹑手蹑脚地燃起微弱的灯火,凑近了绣,脖子痛,腰酸,最要命的是眼睛干。
蔺珩生日前一天,她几乎是一宿没睡,到凌晨才终于完工。
她将一块双螭纹海棠式翡翠环放进荷包里,又用了一个精致的沉香木匣子装起来。虽说她那做工略显粗糙的荷包在这两样东西中间,有些格格不入,可是这已经是她绣的那十来件中最拿得出手的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秦婉终于等到了下午,她打算请蔺珩去杏花酒家吃饭,吃完饭再把东西送给他。
到了杏花酒家,她先让冬禧去请蔺珩,然后开始点菜,可等到天黑了,冬禧依旧没有回来。
小二过来问道:“小姐,菜都热了好久了,再不吃口感就不好了,您看是现在给您上上来,还是?”
“再等等吧。”秦婉道。
“好嘞。”
“等等,”秦婉想了想,叫住正要离去的小二,“我还有事,那些饭菜不必上了,我请你们吃吧。”
说完,便让霜儿结账。戴好帷帽,两人离开店内。
冬禧将车驾走了,她们只好步行前往蔺府,秦婉穿得有些薄,夜间空旷街道吹来的冷风让她打了好几个寒颤。
她心里有些委屈,又怕出了什么事,否则怎么蔺珩没有来,冬禧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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