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特摄生涯有哪里不对？

　　“……”

　　在许安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以后十分钟，休息室里没有别的声音。

　　几乎连呼吸声都只剩了许安一个人的。

　　然后，林明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群抬手捂住了额头。

　　“许安同学，我觉得我们好像不是什么花旗吧……怎么还出来了杀人这事儿了？”
　　“许胜楠目前情况也没到什么死刑立即执行的程度，要是那种情况也不是我在这儿跟你讲解，而是我们通过公诉去判决她死刑。”

　　“我们是警察……又不是专门行刑的武警。”

　　张群的表情没有什么和高中生开玩笑的夸张，只是带着点还在努力被自己掩饰的无奈。
　　只是……可能这种看起来真的没什么精力和他们玩闹的样子在这时候更有说服力一点。林明叶在这儿看着许安的肩膀松弛了下来。

　　“不过。”张群挑了下眉毛。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事儿来了？是负责照顾你的人说的吗？”

　　许安对这个问题露出了一点茫然。
　　张群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把突然精神起来的林明叶闪了一下。

　　已经升级异能者的高中生两只手握着纸杯，慢慢抬起来抿了一口。
　　主要目标倒不是喝水，而是想办法遮挡一下自己可能没收敛好的表情。

　　因为林明叶他自己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

　　——但是听起来这个发展确实很有可能……
　　——所以这是市局一直怀疑内部有玄都教的人员吗？

　　林明叶没就着这个问题继续往下想，主要高中生自己也知道这也不是他现在关注就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许安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看表情就知道没长出这个脑筋的高一生抬手拽住了自己的头发。虽然已经被带着剪成了板寸，但许安的手指还是在几次抓动之后停下，像是已经抓住了东西。
　　或者停住了不安的情绪，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得到了安心。

　　然后，许安在林明叶和张群的错愕或者无奈中，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我自己想的。”
　　“因为……我觉得……”

　　高一生吞吐两下，就往后说了下去。

　　“我觉得要是姐姐不会死的话，那还是尽快想办法把她抓起来比较好。”

　　“你……你想得挺开的。”
　　张群警官大概也没太见识过许安这种画风的嫌疑人家属，回答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也没有像平时经常做的那样，直接给出一个答案。

　　而许安只是又拽了两下自己的头发。

　　“什么想不想得开的……她再这么继续下去，真要是干出判死刑的事儿怎么办。”

　　没成年的小男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们今天在顾云家里也看到了她养的花了。”
　　许安说到这里卡顿了一下，艰难地呼吸两声以后才继续往后说。
　　“林学长之前的‘实习工作’他也和我们说了，既然你们能让他来做这个，肯定是因为你们已经搜……搜集了一遍。”

　　“但是还是有其他的地方……有这种花。”

　　许安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明显多了黯淡的部分——之前也不是没有，但在问出那个惊人的问题又得到了理想中的回答后，许安的状态刚才已经好了很多。
　　这一下就又回去了。

　　“而每多一株这种话，我觉得和她在炽空市又埋了一个炸弹也没有多大差别。”

　　“这样不行。”
　　“这样不行的。”

　　许安没看任何人。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脚尖前面的一块地砖。

　　“所以……能在事情不大的时候把她抓起来，和那些……那些坏人隔离，是对她好。”

　　“我知道可能他们真的帮了她……不然姐姐她不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她很聪明的，很明白就算是爸妈也……也不是真的都能依靠的。要是他们不是真的帮了姐姐，真的对她好……可这样不行！”

　　他没有往更深了说，或者他也没有往更深了想。
　　所以只是反复地重复“这样不行”，“我想阻止她”。

　　——哪怕是以抓住她，然后把人“关起来”的方法。

　　张群换了个姿势，托着腮看向了没抬头的少年人。
　　“她可能会恨你。”

　　“……我知道。”

　　“要是我们在抓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年轻的警官把某些发音含糊了过去，“我不会跟你保证，她的结局就真的只是拘留，或者徒刑、拘役，或者因为是被侵蚀者所以监外执行。”
　　“不好的发展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会努力。”
　　“……努力在发展成这样以前找到她，然后举报……或者把她骗过来。”

　　“我觉得我们还不至于需要未成年人干这事。”
　　张群头痛一样按住了一遍太阳穴，接着态度明确地反对了一遍。
　　“高中生就在学校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会和现在照顾你的几个家伙说一声，记住之后好好看住你的。林明叶，你这小子也别跟着疯闹。”

　　后面这句话说出来的态度就没那么坚决了。
　　大概也是因为真就没这个人力一直盯着一个不在控制范围内的高中生。

　　林明叶无辜地扬高了眉毛，做出一个自己明知道被冤枉，但仍旧乖巧忍耐下来的表情。
　　张群没相信他这张脸，但也只是反手敲了高中生一个暴栗。

　　“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想。”

　　“那我们应该想什么？”
　　林明叶晃了晃已经凉了的纸杯，把失去暖手用途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

　　“当然是学习！”

　　话说到这儿就没法儿往下谈了。
　　年轻的警官把两个精力已经转移到如何诱捕许胜楠，完全想不到其他发展的高中生拎出门，给他们展示了举报已经被登记甚至进入调查的情况，顺便问了问他们两个需不需要市局打电话给顾家，解释一下他们的好心好意——别被误解了，搞得之后顾云被和朋友强制隔离。

　　这些事情全说完一遍，两个男生也就被拎到了接待大厅。张群看起来对他们两个现在很不放心，于是也跟着登记了一下，干脆把两个人按到了给许安提供的宿舍里。
　　接着还视频了当前位置很是可疑的晏柯，给两个高中生留了新一批作业。

　　“你们是真的惨。”
　　顾云在视频那边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

　　“语文、历史和地理……这玩意儿倒不怎么需要我讲题了。就是——”

　　就是消耗时间。

　　毕竟这玩意就算去抄，也没什么写了关键步骤就能结束的说法。顾云想想就能猜到这些卷子需要写多少。
　　而要是偷懒，晏柯那个居然真的有耐心有时间有精力一张张批完的家伙绝对能抓出他们的偷懒，然后顺理成章地压下来更多的作业。

　　那就是个高中生不乐见，成年人很高兴的无尽循环了。

　　所以顾云在确定了两个家伙没加入他这边的搜查询问之后，就在另一边警察的注视下（说不定还有录像下）关上了视频。
　　接着，许安所在的这间宿舍里面就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回晏柯给他们俩留的卷子中选择题还真是不多，全是阅读理解和作文——甚至还有单篇的作文。

　　所以宿舍里一张桌子上，就只剩下两个人刷刷作响的写字声。

　　桌子一边丢着几支没油的中性笔，零零散散地落在纸盒里面。
　　这些都是市局配发的办公用品，在使用中慢慢扩散，然后又因为许安住进来而成盒地出现在了宿舍里。

　　平时也不只是高一生一个人在用，看这个样子，估计是谁需要就过来拿两根，也不在乎是不是被许安用过的东西。

　　——或者这就又是一种正在建立的亲密关系。
　　——就像是我自己和居委会，和小区大家的关系……曾经的变化那样。

　　林明叶敷衍完了作文们，开始就着环境放飞思维。
　　另一边，许安看起来没办法将注意全集中在作业上，时不时笔就停下一会儿，所以这些“今天的部分”还剩了不少。

　　但看样子，许安目前也不着急全都把它们赶完。

　　——说不定会有同情假期被加作业的年轻人愿意来帮个忙呢？

　　当然，林明叶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成功在现实中落实的几率低得不行。所以也只是想了想，接着就开口打断了许安这种游移的状态。

　　“你还在想你姐姐的事？”

　　“啊？……嗯。”
　　高一生反应不大，回了一声之后点点头。
　　“我在想她现在会去哪里……”

　　“要是真的是你提供的情报让她被抓住了。她会恨你一辈子吧？”

　　林明叶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一下。
　　“她自己可是一直关照你，一直保护你——虽然用法子确实偏了。你要这么做……”

　　“……我想过这个了。”
　　许安抓着笔的手指慢慢攥紧。然后他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想过这个。我也想过她现在不会别的，只会养花养草，所以以后就算……就算能出来，恐怕也不会让她继续干这个。我还想过她做的事情已经积累到……”

　　“都没关系。”

　　“只要不会死，就都没关系。”

　　“我会养她。我会照顾她。”
　　——就像她过去照顾我一样。

　　——其他的……都没关系。

　　——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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