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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人间断香火(大修)
午夜之前,李佑快马赶回明华观,还未进门,就被门口的小道士桐风拦住了去路。
“殿下,情况有变。”桐风耳力惊人,三言两语便将中午发生在厢房里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李佑听完,面色淡淡,摆了摆手道:“无妨,我去会会他。”
桐风默默推开,目送他步入幽暗的走廊。
李佑行至门口,忽地犹豫三秒,随后猛地推门,与抬头看来的刘臻四目相对。
这一回,刘臻没像上次那样板着脸,反而和颜悦色地向他招了招手:“进来说话。”
李佑被他满脸假笑激出一阵恶寒,面上却仍笑盈盈的,迈进门槛后直接在墙上起了两道结界。
“上次的谈话,你还没给我一个结果。”刘臻抱起肩,冷冽审视着眼前披着人皮的天魔尊主。
“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结果。”李佑云淡风轻地笑笑,“我说了,我留在她身边没有坏心,就想好好护她平安……她值得,不是吗?
刘臻眯起眼,不置可否。
他不是不能感受到对方话中隐藏的真心,暗道如果不是演技太好,就是个清醒型恋爱脑。若是前者还好对付,后者就比较棘手,毕竟他那闺女是个实心眼子,谁对她好她对谁好,万一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作为曾经的加害者,日夜不得安宁的刘臻决定先一步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而李佑似乎察觉到他危险的想法,抢先一步开出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说什么?”他陡然一颤,眼睛有些出神,“重分大地,复兴巫族……就凭你?”
“当然不只是我。”李佑拿回主动权,脸上笑意更加明显,“自封神大劫后,三界六道里要翻身要往上爬的,从来不止你们巫族一个。”
闻听此言,刘臻倏然沉默下来。
李佑偷摸观察他脸上的细微表情,果见他有些意动,便又趁热打铁:“权力这玩意儿,只有攥自己手里,才叫权力,搁旁人手里的,甭管说得再漂亮,做得再得体,都是随时捅过来的刀子。”
刘臻皱起眉头:“这番话,是命运教你说的?”
李佑微微一笑:“命运哪有这么好心。”
刘臻眼皮狂跳,压低嗓子问:“不是命运,难不成是欲望?”
李佑佯装震惊地瞪大眼,戏谑道:“呦,难为您还记得祂。”
听到他的回答,刘臻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半天吭哧不出一个字儿。
李佑目光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继续往他肺管子里扎冰锥:“也是,祂重回三界的第一枚棋子,可不就被您水灵灵的毁了嘛。”
刘臻脑子“嗡”了一声,恶狠狠地咬住后槽牙,努力控制蔓延到全身的恐慌情绪。
“可惜您当年手太嫩,没毁得彻底,才叫那残次品得了一线生机,如今,竟是妄想倒反天罡了。”
闻听此言,刘臻微怔,隐约意识到什么,后脖子上冒起一丝凉意。
李佑皮笑肉不笑地点到为止,等待他慢慢消化这些消息。
好在,刘臻没让他等太久,在亥时的最后一刻调整好心态,反客为主:“做笔交易如何?”
李佑恭敬颔首,表示洗耳恭听。
“那个残次品,你替湘儿处理了。”刘臻扯起一抹冷淡的微笑,“作为报酬,你兄长的命,我来保。”
李佑想了想,点点头,从袖中取出装有李潆魂魄的球形容器放到桌上。
刘臻不废话,起身拿走,来到李潆床前,施法取虫。
李佑就在他背后静静地看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李潆胸口重新起伏,而后有了浅淡的呼吸,虽然听上去十分虚弱,但总算活了过来。
刘臻取活水净了净手,转身对李佑说:“成了,丑时喂碗安神药,睡一宿,明日便无大碍。”
李佑低低应了声“好”,眼巴巴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恳求:“能不能让我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刘臻脸一黑,不耐烦地挥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等你解决掉那个残次品再说。”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房中。
李佑眼神沉了下去,忽然想到之前命运对他的警告,那话听上去仿佛是为了他好,但转念一想,却与刚刚的大巫启异曲同工。
难道命运祂……想当我爹?
李佑被这想法气笑了,拉过刘臻做过的椅子坐了上去,干涩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桐风!”
他叫了一声,桐风穿墙而入,完全无视那两道致命的结界。
“传信回老家,就说……”
李佑突然顿了顿,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天上的事儿暂停一阵,趁地界空虚,先把地盘占上。”
“占领地界?”桐风惊讶地抬起头,“可……命运那边不好交代。”
“用不着跟祂交代。”李佑撩开眼皮横了他一眼,“照我说的做。”
“是。”桐风转身走到门口,忽又停了下来,小声问了句,“那太后和大王那儿,要不要知会一声?”
李佑思忖片刻,面无表情地摇头:“不用。”
桐风不再吱声,悄无声息地离开厢房,朝后院水井走去。
李佑靠着椅背,闭上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虚弱响起:“怎么啦,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你了?”
床榻上,本该昏迷着的李潆骤然转醒,没事儿人似的坐了起来。
“哥!”
“当不得,天魔尊主……”
***
另一边,被刘臻带走的刘湘噩梦缠身,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头和心口仿佛要裂开一般,疼得她马上缩成一团,扯着沙哑的嗓子叫了两声……不消片刻,刘臻快步进来,手里还端了碗黑乎乎的汤药。
“来,张嘴,趁热喝了。”
刘湘挣扎着起身,就着她爸的手猛灌下小半碗药,然后脸色突变,一把推开老爹,呕得撕心裂肺,将刚刚喝下的汤药吐得一滴不剩,全敬了土地爷。
刘臻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担忧,抬手轻拍她的后背,柔声说:“别逗恶心,吐干净了侧身躺。”
刘湘捂着嘴急促呼吸,虚弱地瘫软在床上。
刘臻收拾干净满地的药汁血水,走到闺女床头,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寒气逼人。
“爸,我没事儿。”刘湘蜷得好似一只金钩大虾米,还不忘安慰刘臻,“以前胆囊炎比这难受,忍一忍就过去了……”
“闭嘴吧你。”刘臻心疼得乱了方寸,不敢再给她用药,只好慢慢推送真元,来缓解她被反噬的疼痛,“你说你瞎逞什么能!出了事谁能替你遭罪!”
刘湘疼得迷迷糊糊,开始还能支支吾吾地敷衍两句,但很快,就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继续陷入被人推下万丈悬崖的死循环,在那看不见光的海底,她死命挣扎,四肢却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等等,绝望?
刘湘一个激灵,陡然发现绝境中的破绽——她刘湘不可能绝望,等死不是她的作风!
这是梦!她所有的无能为力都是梦!
觉醒的一霎,海水骤然消失,一股淡淡的桂花味儿充斥在她鼻尖。
刘湘缓缓睁开眼,就看见枕头边的雕花小柜上,放着一碗温热的桂花羹……
常仪靠在柜边,见她醒来,长舒口气。
“你总算醒了。”
刘湘缓了会儿神,慢慢起身,哑着嗓子问:“我爸呢?”
常仪端起桂花羹喂给她:“堵玉帝去了,非要为你讨个说法。”
刘湘“哎呀”一声,只喝了一口便掀开身上的锦被,低头找鞋。
“你给我躺回去!”回过神来的常仪放下玉碗,将她按回床上。
“消停点吧,祖宗。”平日里孤高清冷的月神此刻一脸无奈,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压着火气道,“别再添乱啦。”
刘湘窝在枕头上捯气儿:“我不是添乱……四重天还没真正立足,我这当领导的就出了这样的事……还要家长去闹……以后,有什么脸面在天庭立足……”
“行啦,话都说不利索,还敢说不是添乱!给我老实呆着,我不是你爸,由不得你胡来!”常仪说着,扶她慢慢坐起,“匀匀气,把这碗桂花羹先喝了。”
刘湘听话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喝完桂花羹,随手擦了擦嘴,问:“姐,我睡了多久?”
常仪伸出一根手指。
刘湘瞳孔骤缩,颤颤巍巍地说:“一……一天?”
常仪没好气儿地敲了下她的脑门:“不到一炷香。”
刘湘闻言,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不算晚。”
常仪轻笑了声。
刘湘马上又紧绷起精神:“笑什么?”
常仪迎上她忐忑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一炷香的功夫也足够发生好多事了。”
刘湘愣了愣,心头上那根紧绷的弦仿佛绞在了脖子上:“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常仪不咸不淡地说:“对人间来说可能是好事,但对天庭,绝对是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大坏事。”
刘湘皱着眉,闭着眼想了想:“莫非断香火了?”
常仪哼了声,权做应答。
刘湘咧着嘴,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那是好事呀。”
常仪捏住她耳朵:“好事?你哪边的?”
刘湘笑嘻嘻扒拉开她的手:“我说真的,神仙们早该施行末位淘汰制了,大锅饭吃不出什么好东西……”
常仪十分严肃地凝视她,低声问:“你实话告诉我,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手笔?”
刘湘一脸无辜,柔柔弱弱地扶额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姐你太高看我了。”
常仪深吸一口气:“最好没有。”
她顿了顿,抬手拍拍刘湘的脸颊:“给你一句过来人的忠告。”
刘湘看着她的眼睛,十分平静。
“永远不要和大多数利益群体作对,哪怕你拥有圣人的实力和说一不二的权力。”
“姐你放心,我不傻。”刘湘笑笑,吸溜着鼻子,“要不说人族能大兴呢,你瞧瞧人家的行动力,再看看咱们天庭……我都不稀得说祂们,屎都拉到屁股门了,还搁那没完没了的开会讨论,再有个千八百年也撕不出个应对之策来。”
“没办法,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常仪难得唉声叹气。
刘湘沉默一伙儿,抽冷子说:“姐,借我月华回溯镜用用。”
常仪撇撇嘴,正准备说“不行”,就听见宫门外传来隐约的打杀声。
紧接着,一只圆滚滚肥嘟嘟的玉兔闯进来,纳头拜倒在地,语带哭腔地说:“娘娘,大事不好,地府告急,谛听传信,那群妖魔已经杀到咱们宫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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