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相遇

　　细细嚼着一片卤水鹅肝，香滑入味，口感稍硬，又喝一口蚝仔粥，胡椒粉都没有压过蚝仔的腥气，束雅偷偷打量谢毅琴旁边的人，一口粥进嘴，心里感叹。

　　实在是太好看了，这就是男生女相吧。

　　对方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对她俏皮眨眼，只是一下，羞的束雅双颊发烫，慌忙把视线挪到碗里，低头吃菜。

　　谢柯峻和纪容威同时看到束雅娇羞的小动作。

　　一位，盯着始作俑者眉眼间的笑意吃味，差点被刚添的茶水烫到；另一位胡乱夹一块青绿色的东西进嘴，舌头觉出苦才知是他最讨厌的凉瓜。

　　“Dick，这些菜你吃得惯吗？”

　　不同于谢柯峻离得近，又跟着她长大，大哥二哥家的两个侄儿见面少，大哥家这个又是最特立独行的，谢毅琴也不知他的口味。

　　“姑姑，我什么都能吃。”
　　嗓音浑厚低沉，带着磁性。

　　束雅忍不住再次看过去，书上关于美男子的描写放他身上刚好，确实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

　　这顿饭吃的很慢，几个人轻言细语的聊着，主要是公司的事情，言谈间，束雅听出端倪，谢柯峻赢得董事会大部分支持，基本确定做为集团接班人培养，他的人生他做不了主。

　　所以，他只有离开她。

　　束雅低落地用勺舀粥，阿峻，你应该直接说，我能理解，不会怪你。

　　这样想着，视线不由自主的搜寻他。

　　而谢柯峻从刚才就在看她，看她的目光从明亮到黯淡，视线相聚那刻，他们都看到曾经的光，那个只因彼此才会自然流露的情绪。

　　束雅明白，她的阿峻从来没有改变，虽然他剃掉络腮胡，变得有些认不出，但眼神没变，坚持没变，什么都没变。

　　束雅从洗手间出来，在酒楼走廊遇到恰好接完电话的谢家大堂兄。

　　她鼓起勇气，“谢谢你，谢先生。”
　　“哦，谢我什么？”眉头挑，目若秋波。
　　束雅红着脸，“谢谢这三年来给我的帮助。”
　　“你应该谢另一位先生。”
　　“是谁？”
　　“我承诺过要保密，所以不会说。”

　　误食凉瓜的人心情一路都不好，连束雅和他说话，他都不应，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

　　谢毅琴无奈地笑，对束雅说，“阿雅你多包涵，是我把他宠坏了。”

　　“不会，纪太，Blaine真的很好。”

　　束雅不会忘记，留学第二年，农历中国新年的除夕夜，她高烧40度，吃了退烧药都没有任何缓和地迹象，强撑着给妈妈妹妹打电话拜年，放下电话就昏迷了。

　　是从New Haven赶过来陪她过年的纪容威久敲门不应，找到房东开门，才发现昏倒多时的她，她被送到急诊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

　　他救了她一命。

　　而后他每天都要发消息确认她的安危，有时忙起来，消息忘回，他电话就急匆匆过来了。

　　她毕业戴上硕士帽那天，他问她，能否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照顾她。

　　束雅答应了，同时也答应再待一年，等他毕业。

　　命运之手很戏剧，她帮他一次，他又帮她一次。

　　她把那个全世界对她最好的阿峻珍藏在心底，把手递给了身边默默守护的人。

　　“纪太，我去看一眼，看他消气没有。”

　　束雅敲门，得到允许后进了房间，谢毅琴欣慰地看着眼前一幕，她的儿子到底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纪容威坐在地毯上，靠墙拿着一本书，束雅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见他不翻书页，也不愿看她，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屈膝而坐。

　　“怎样能让你开心？”

　　纪容威没有动静。

　　“看来是不想被打扰。”

　　束雅杵地起身，动作到一半就被拽住，她又蹲回去。

　　“不要看任何人，我的哥哥也不行。”

　　纪容威紧紧圈住她。

　　和Charlie深情对望视线交合，被Dick的长相惊艳羞涩低头，唯独对他，温和包容客套平静，没有半点异性之间的感情，更像是朋友。

　　即使是亲吻，她不抗拒，但眼中也没有波澜。

　　他把她压在地板上，手固定在耳侧，他吻住她，舌尖探入，她接受但没有回应，他颓然放开她，坐起身。

　　“阿雅，回去休息吧。”

　　谢柯峻送Dick去酒店，车在道路上行使，这个城市道路复杂，立交桥层叠繁复，但却奇迹地少有人因交通而困扰，每天形形色色的人来去匆匆，穿梭于繁忙的街巷，也很少有凌乱的感觉。

　　副驾驶位上，Dick托腮侧脸，俊俏地眼睛睨着旁边的人。
　　“长腿叔叔的游戏还要继续？”

　　谢柯峻认真扶着方向盘，目光专注于车前道路，“如果觉得她做的好，有同样的兼职继续介绍，她还在还留学贷款，妹妹也在上学。”

　　“她刚才问，到底是谁……”注意到谢柯峻眼神瞟了过来，“别慌，什么都没说，你和Blaine，青涩地像两个中学生。”
　　“但凡你们长大10岁，那怕打一架，也不会让这个姑娘左右为难。”
　　“谢氏那套做派说好听叫传统，说难听就是绑架，人生很短的，Charlie，你在害Blaine，也在害人家姑娘。”
　　“她还不如远离你们俩，重新遇个勇敢地人。”

　　谢柯峻沉默着，车在海底隧道行使，1.86公里的距离，从港岛到九龙，车驶出隧道，谢柯峻终于开口，“你怎么把酒店订这边？”

　　“便宜。”
　　“……”

　　——

　　中学生的功课紧，而老师的工作更加繁重，从小学组转到中学组的束雅，现在负责中五一个班，中四两个班的英文课，平均每天5、6节。每天批改作业，出试卷，备课，还有很多非教学任务的工作需要完成。

　　她批改完试卷，又批改作业，一张纸条从某本作业里掉出来。

　　是问她的ins还有facebook账号。

　　束雅笑笑，把纸条放在一边，继续批改。

　　中五的孩子16、7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她知道有很多孩子在拍拖，不过大多数孩子对自己的未来都有明确规划，所以正常的社交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打开最后一本作业，眉头皱了起来。

　　全部都是空白。

　　陈家翮。常年的第一，不应该的。

　　她合上作业，看了一下时钟，兴趣课时间。

　　在教室找了一圈，同学说他去游泳馆训练，束雅点点头拿着那本崭新的课本回了办公室。

　　晚上9点，束雅备课完，仔细回忆一遍是否有遗漏的事情，确认全部完成站起身。

　　中学部出来是一条窄窄的林荫道，两边都是洋紫荆树，这个季节不是花季，但树荫茂密，一阵风刮过，树叶哗哗作响，夜静谧温柔。

　　手机里纪容威中午给她发的消息，他在东京出差，吃到一家好吃的日料，说假期带她去尝尝。

　　束雅放下手机，轻叹口气，Blaine现在积极投入的工作，每天都充满动力，她很开心他终于回到他的轨道，但想到未来，她不是期盼，是害怕。

　　时间能培养的只有习惯，她习惯纪容威的好，也感激他的好，但她知道，不是爱。

　　谢柯峻偶尔会在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到纪家吃饭，大家平静和谐的相处，他总是注视她，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始终刻意保持距离。

　　她下意识伸手触碰胸前的玫瑰。

　　一辆单车在她面前停下。

　　“Miss，你找我？”

　　束雅抬头，一个清隽孤冷的少年，坐在单车上，双脚踩地。

　　是陈家翮，头发湿漉漉，还在滴水，水珠滴在校服外套上，湿透了肩膀还有前胸。

　　“没事，明天再说吧。”

　　时间已经很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晚还在学校，但束雅不想耽误孩子回家的时间。

　　但少年没有让开路的意思，束雅想往左绕过去，他双手一拐，单车再次挡住束雅的去路。
　　“什么事？”少年的声音低沉冰冷。

　　“英文作业你没写。”
　　“怎么可能。”

　　束雅疑惑地注视着少年，少年也注视着她。

　　束雅觉得他的眼睛似曾相识，平时上课偶尔也会扫过他的脸，但并没有特地去观察，今天距离很近，她发现少年的眼睛狭长上挑，让她有种熟悉地亲切感。

　　“明天上课再说，先回家吧。”

　　“Miss，我写了，你还批改过。”陈家翮把身后的书包取下来，翻了几下，掏出英文课本递过来。

　　束雅接过本子，翻开，眼神惊讶，确实完成，还完成的非常好，批改过，也确实像她的笔迹。

　　她捋了一下头发，心中疑惑，明明那本写着他名字的课本是空白，这凭空多出的一本是怎么回事，她批改三个班作业，不算少，但也不至于会弄混。

　　束雅合上本子递还陈家翮，“抱歉，是我记错了。”

　　陈家翮淡淡地盯着她，没接。

　　“对不起，陈家翮同学，冤枉你。”束雅看出少年眼神中的倔强，她还得再仔细些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绪敏感。

　　束雅再一次诚恳道歉，嘴角扬起弧线，扯的梨涡凹陷。

　　陈家翮眼神依然冷冽，但终于把手伸了过来，拿走英文课本。

　　“快回家吧。”束雅轻声说道。

　　陈家翮掉转单车，回头，黑亮地眸子有种超出年龄的冷静。

　　“再见Miss。”
　　“再见。”束雅挥挥手。

　　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束雅长舒口气，慢慢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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