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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酒
钱理闻跟江赫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背心男推门进来的刹那,钱理闻正在脱衣服,江赫则一只脚踩在沙发上,双手握着那女生的双臂。
这副景象,很难不让人联想起岛国小黄片里那些多人运动的“前戏”。
背心男踹完钱理闻,一拳挥向江赫,江赫反应快,侧身一闪躲过了,那女生也就从他的双手中滑落下去,正面砸在沙发上。
江赫见状不对,立马从沙发边走开。
黑背心的男生叫罗耀然,寸头发型,两条肱二头肌极其发达的手臂上秀满了纹身,一脸的匪气,看着就不好惹。
他把那女生从沙发上扶起,按着她的肩膀摇了摇,但那女生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妈的!我要你们好看!”罗耀然抬起他的那双狼眼来,怒火万丈地盯着钱理闻跟江赫,像要把他们丢进碎骨机去,“禽兽东西!”
“你怎么说话!”江赫也发火,心想:这傻逼也不问问是怎么回事,就乱往人身上泼脏水。
钱理闻被踹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但他顾不上,着急忙慌地拉住江赫,手摁在他的胸口上,把他往自己身后推,“误会误会,兄弟,这完全是误会一场。”
钱理闻来这样的派对,本意是挤进富二代的社交圈里去,他事先调查过,群里的人基本上都比他家有钱,他才不想惹出乱子来得罪什么人,所以姿态放得很低。
但就在说话的当儿,外头唰唰唰进来了五六个男生,先都是一脸懵,接着纷纷问罗耀然发生了什么事。
“他妈的,这俩畜生要动老子的女人!”
那些男生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全都目光阴冷起来,有人很鄙夷地说:“这俩傻逼怎么进来的?”
“跑这里耍流氓来了?倒是挺会给人灌酒!”
“这俱乐部也是什么傻逼都能放进来!”
钱理闻心里已经发慌,一个劲地解释,“误会误会,我们没灌她酒,我们就是把她扶进来而已……”
但压根没人听钱理闻的解释。
江赫忍不住,“你们查监控去啊!监控一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钱理闻听到这话,直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声跟江赫咕哝,“大哥,这种高级俱乐部最注重的就是隐私,哪里会有监控摄像头?”
那几个男生看他们的眼神就更加鄙夷了。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外面人的主意,越来越多的人往包厢里来了,看见一个女生醉得不省人事地躺在沙发上,都不用打听,就各自脑补出了一桩桩“桃色事件”。
“搞人家的女朋友,真是不厚道……”
“也不看看场合……”
“我们的派对是不是开得越来越没档次了,怎么什么人都请?”
……
钱理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头一次参加派对,竟然就成了“焦点”。
《焦点访谈》的那个“焦点”。
“报警吧,”不止一个人在人群中说。
“她还是未成年人呐。”
……
一道闪电骤然在江赫的脑海里炸裂:还真他妈是个未成年人!
钱理闻都快朝那群人跪下了,“误会啊,各位,这真的是个误会啊!”
可光说“误会”又有什么用?
罗耀然都快炸毛,挥着拳头就要往钱理闻脸上招呼,硬生生地让周围人给拉住。
果然富二代们还是比较文明,动口不动手,喜欢用“言语侮辱”,而不是“暴力解决”。
江赫觉得,还不如跟社会上的混混打交道来得痛快,自己宁肯挨拳头,也好过站在这里让人戳脊梁。
人群中闪出一道熟悉的人影,钱理闻忽然灵光乍现般叫了起来,“我在这里有熟人!我有熟人!”
江赫朝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人群自动地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方程翊慢慢地走进了包厢。
钱理闻忙忙地凑上前去套近乎,对着方程翊极其礼貌地微笑,那笑很是奴颜婢膝,他当然也不敢跟方程翊勾肩搭背,相反,弯腰驼背起来,“这位!我跟这位朋友很熟,我们都是一中的学生,在一个校篮球队里。”
方程翊身后照旧跟着几个人,不过不是学校的那几个,而是另外一些富家公子,并且全都顶着跟他一样阴沉的神情,傲慢又桀骜。
他手里夹着烟,冷冷地斜视了钱理闻一眼,把香烟丢在地上,踩灭了。
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低沉:“篮球队的?我怎么不记得你?”
钱理闻终于领回到了“不怒自威”的意思,他说话的中气都没了,“我叫钱理闻,经常坐场外冷板凳的那个。”
人群中发出了嗤嗤的笑声。
钱理闻这辈子就没这么难堪过,他一直认为自己投胎投得好,在学校里永远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他竟然比小喽喽都不如。
“哦,”方程翊冷森森地说,“那我倒是想起来了。”
随即,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江赫,像看臭水沟里的蟑螂一样把他看了一通。
江赫一句话都没说,他觉得钱理闻简直是“病急乱投医”,脑子发昏了去跟方程翊套热乎。
他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他知道方程翊这样的人惹不起,跟他叫嚣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他懂,他不是莽夫,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江赫最困惑的是,方程翊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不爽,明明一点过节也没有,却总是对他怀有天生的恶意。难道还真的是嫉妒自己比他长得更英俊,在篮球场上的呼声比他更高?
其实,方程翊这个人的相貌很优越,鼻梁高挺,骨相刚硬,某些角度看上去跟吴彦祖有些像,也是一脸的顽劣跟跋扈,那副阴冷的神情,实在让人看着冷飕飕的,好像他真是某个暴力集团的头目,凶狠冷酷,不近人情。
这家伙连手指上都有纹身,而且学校里的老师都不敢说什么,检查的人发现他仪容仪表不规范时,也是选择性眼瞎,假装没有看见。
因为那些人一看见他,脑子里就立马响起一句台词:阿祖,收手吧,外面全是警察。
他虽然没有江赫名气大,但在高二年级那儿也是人尽皆知,很多女生都偷偷暗恋他,喜欢他的这种□□气质,但那些女生没一个敢给他塞情书,她们觉得说不定方程翊真的有枪,惹烦了他,说不定他真地会给人家来个“一枪爆头”。
江赫别的倒不清楚,却很直观地察觉到了一个细节:在方程翊进包厢前,这里声音嘈杂,跟菜市场一样,可他一进来,气氛立马沉了下去,没人再敢大声说话,连罗耀然都收敛了怒气。
那些富二代们只敢小声地交头接耳,他们似乎都清楚方程翊的来头,每个人的目光投向他时,都会很自觉地带上一份敬重。
看来,这家伙是个“帝王”。
方程翊走到包厢中央,双手插在兜里,依旧是阴冷冷地看着江赫跟钱理闻,目光锐利如鹰隼,“我听说,你们在调戏女人。”
“啊?”钱理闻当场面色煞白,嘴唇开始发抖,“没、没呀,学,学长……我们真没干那种事……”
那些男生们很自觉地站到方程翊的身后,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对峙力。
钱理闻头一次碰见这种场面,感觉自己要完犊子。
还是江赫见识多,平静地迈了两步,挡在钱理闻跟前,他知道方程翊是明摆着逮住机会找他们的麻烦,所以任何解释都是无用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拿不出真凭实据来,更不可能报警把事情复杂化,于是不急不缓地说:“你们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哼!”方程翊鼻孔里出气,眼神狠戾,回头朝沙发上的女生看了眼,“你们把人灌成这副样子……”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了,他绕着江赫转了一圈,目光深沉,冷如冰刃,像是要给他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实话实话,江赫确实感觉到了这股压迫力,他都能听到钱理闻腿关节打颤的声音,总觉得包厢里的空气一下子稀薄不少,但他还是硬生生顶住,仰头挺胸,外表看去,毫不怯场。
还是那句话,要是方程翊跟他一样没背景,江赫早就动手干他了。
“有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程翊慢悠悠说话,声音低沉,态度冷硬,“所以,你们也得给我喝到这种程度。”
意思很清楚,要灌他们酒。
方程翊的话音一落,就有人打了响指,外头进来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推着一辆小车,上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各种酒。中间摆着一个陀螺样的水晶醒酒器,看样子起码有1000ml的容量。
服务员拿起酒瓶,就往醒酒器里倒酒,他是各种酒掺着倒,什么威士忌、白兰地,葡萄酒、伏特加,拿起一瓶是一瓶,中间竟然还倒进去半瓶53度的飞天茅台。
钱理闻看了都要疯掉。
那醒酒器被倒到满出来为止,钱理闻颤巍巍地捧了起来,开始往肚子里灌。
那是种什么滋味呢?
生不如死的滋味。
酒水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淌,湿透了胸前的衣服。
喝了三分之二,死活喝不下去,整个人瘫倒了下去,跪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咳得撕心裂肺,声音里还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哭腔。
江赫还有头一次看见钱理闻如此窝囊的样子,可惜他们现在寡不敌众又孤立无援,钱理闻能仰仗的就只有江赫了。
江赫接过醒酒器,举到面前,高高地仰着头,喝剩下的酒。酒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的,他的喉结就在那湿润的液体下起伏蠕动,这么一个仰头的姿势,在光影的映衬下,清晰地勾勒出了他完美到极致的侧脸轮廓。
在场的女生都看呆了,心口砰砰直跳:都长成这样了,还用得着去骚扰别人吗?那姑娘不得挤破了头往他身上贴吗?
一饮而尽,江赫当着方程翊的面把醒酒器倒转过来,意思是说:我们喝完了,可以了吧。
方程翊冷冷笑了两声,他那眼神又变得如同弯钩一样,锋芒毕露,好像轻轻一勾,就能勾得人肚破肠流。他还是没有说话,掏出一根烟,再次点燃。
他底下的喽喽倒是马上读懂了他的意思,冲着服务员使了个眼色。
服务员便拿走江赫手中的醒酒器,继续哗啦哗啦地往里面倒酒。
钱理闻瘫软无力,惊恐地看着这副场景,手指都在发抖。
这相当于是在给他们上刑!
酒倒满了,服务员端到钱理闻跟前,钱理闻一脸阴霾,就差掉眼泪了。包厢里红绿相间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混了一团颜料在上面,他手抖得跟帕丁森综合征一样,抬起,落下,又抬起,又落下……
“妈呀,我想我老爹,我老爹在哪呢,老爹啊,你快来救救你儿子吧,”他在心里哭喊,像个孙子。
还是江赫硬气些,再次将醒酒器接过,仰头灌了起来,灌到三分之一处,呛住了,剧烈地咳了起来,面孔和脖子都是通红一片。
但是没有人帮他说话,方程翊一团团地往外吐白烟,眯着眼睛看江赫,冰冷的眼睛里几乎快要呲呲地冒出冷气来。
江赫又把醒酒器捧了起来,继续喝。他脖子上的青筋全暴了起来,鲜红的酒水浸透了他的白背心,五脏六腑跟火烧似的难受。
又喝了三分之一,大概是喝得太急,哇啦一声,俯身吐在了地上,像吐了一地的血似的。
钱理闻眼泪已经出来:这他妈得出人命!
可旁观者皆是冷眼旁观,谁也没出来劝阻一下。
江赫弯着腰,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膝盖,一只手还牢牢地握着醒酒器,又是剧烈地咳了起来,半分钟后,他才缓和过来,那弓起的脊背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刚硬,他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膝盖,然后一鼓作气,一个挺身,又仰头喝了起来。
哗啦啦地把剩下的酒全灌了进去,人都快要站不稳,脑门上满是涔涔的汗水,连发丝上都沾着殷红的液滴,像在外面淋过一场大雨,却依旧是毫无畏惧地对着方程翊,把见底的醒酒器倒了过来。
在场众人明显被江赫的这番举动给震慑住了,心里佩服,觉得他是条汉子。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女声突然在门口响起,接着,有人扒拉开人群,挤了进来。
是林妙语姑娘。
林妙语看着江赫手里的醒酒器,再配合包厢里这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那个傻逼要你喝的酒?”林妙语夺过江赫手中的醒酒器,重重地摔在地上,“砰”地摔出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那气场,周围的人都傻了。
罗耀然紧忙开口,“妹,你来凑什么热闹?赶紧,过来。”
说着,他便去拉林妙语的手。
林妙语狠狠甩开,她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便对着满包厢的人喊道:“哪个混蛋灌的酒,给我站出来!”
听到这话,罗耀然都吓懵了,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你叫嚷什么?这俩狗东西调戏我女朋友,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调戏你女朋友?”林妙语像看呆瓜一样看着罗耀然,“放屁,他就不可能调戏你女朋友!”
“怎么不可能,我都亲眼看到的,要不是我来的及时,安羽就被人欺负了。”
林妙语伸长手臂,抓住江赫的背心,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是个,Gay佬,他,就,不可能,调戏,你的,女朋友。”
“卧槽……”
包厢里顿时一片哗然,连灯光都呲呲地闪了两下。
罗耀然整个人木了起来,傻逼样地站在原地,“你胡说,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Gay佬?”
“他就是Gay佬,”林妙语像信仰数学公式一样信仰这个事实,“他就是Gay佬,老娘追了他四年都没追到,他不是Gay佬还会是什么,他跟他竹马的床照我都看见过。”
在场的人简直要瞎掉狗眼。
江赫苦恼地用双手捂着脸,在大庭广众下,被人“Gay佬”、“Gay佬”地叫,真是不好听,那种窘迫的感觉,一点都不亚于小时候,他爸当着众亲戚的面说他尿床的事情。
他都怀疑,林妙语这娘们是真地喜欢自己吗?为什么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他?
其实不光江赫,满屋子的人都有点尴尬,因为他们冤枉一个基佬骚扰女性。
只有钱理闻敏锐地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信息:林妙语追过江赫,还他妈追了四年。
这鬼见的……
让他情何以堪。
本来,他就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的背,莫名其妙地背了口黑锅,莫名其妙地被人灌酒,还被女神看见了自己落魄的样子,事情到这里,他就想买块豆腐撞死了,没想到还有更背的事情,女神竟然喜欢自己的兄弟,还爱而不得地喜欢了四年。
最要命的是,他先前还拜托江赫把自己介绍给林妙语。
钱理闻觉得,命运突然把古早的天涯论坛里那些的狗血事情,全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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